北纬30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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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证据

    “小花。”我叫了一声,没有回应。嗅着屋里、尤其是床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的女孩的气息,我再也睡不着了,疼痛得仿佛就要裂开的头,也似乎轻松了一些。我从床上慢慢起身,走稳脚步,打开卧室门,走到外面一间屋子。我想找找陈小花,酒后的我特别想有一个倾诉的对象,我猜她应该在隔壁。再打开门,我先走向最里面的一套房子,窗户和门都紧闭着,什么都看不见。我敲门,没有人应。再去外面那套房子,同样如此。我屏息静听,没听到什么动静,屋里不像有人,因为空调没有打开;再走向那个办公区,铁门从外面锁上了,显然里面也没人。整个五楼,除了我,好像没有其他的人。

    我返回陈小花的屋里,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凌晨3点多钟。我睡意全无,甚至有点兴奋。我绝对没有偷窥的爱好,但是,现在置身于陈小花的家里,忍不住就想多看看,这也算是对她的一些了解吧。

    但是,这个陈小花的家也太简单了,一览无余,外间靠后窗是个简单的厨房,是瓷砖砌的厨台,旁边有个燃气瓶,全新的;灶台上摆着燃气灶,但显然没用过,因为锅的支架没有安装,燃气灶上还放着装燃气灶的纸箱子;靠门是一个布艺双人沙发,对面是一个茶几,都是很旧的,沙发上污渍斑斑,是从包厢搬来的,连我都不愿意坐,我估计陈小花肯定没坐过。外间就是这些东西了。

    里间也很简单,就是一张床,没有电视,甚至连女孩必备的梳妆台都没有。也没有装衣服的柜子,只有一个简易衣架,挂着几件外套,其他衣服都放在床上,整个房子显露出,陈小花根本没把这里当家,这里只是一个临时歇息的地方。

    我环顾四周,哦,对了,里面还隔了一个区域,那是个卫生间,门关着,我还没进去过。看到卫生间,也许是条件反射,我有了便意,但也许是我想去里面看看。我走向卫生间,打开磨砂玻璃门,可能是因为空间狭小,卫生间倒显得拥挤、热闹了很多,档次也提高多了,有马桶,有玻璃沐浴房,门旁边的墙上有一面大镜子,镜子下面,大理石的盥洗台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各种瓶子摆满了,多的像开超市,陈小花怎么用这么多化妆品?只怕早上起床,每个瓶子摸一遍,也得一个小时。不管怎么样,在这个卫生间里,终于表现出陈小花是个女人。

    我上了个厕所,想了想,这一天出了不少汗,得洗个澡,别把陈小花的床弄脏了,同时洗澡也可以醒酒。我打开淋浴房,好家伙,淋浴房里还有一大堆洗浴用品,洗发露、护发素、沐浴露,包括香皂,每一样都有好几种、好几个牌子,还都是外文的,我不懂这个,也不分辨不清楚,就随便抓着用。

    洗完澡,我又躺回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也没个头绪。忽然,就在这时,我的脑子里一下子跳出了一个画面,一个人,披散着头发,像幽灵一样,从陈小花这间房子往最里面那套房子里走过去——这是上午我和张庆文一起看到的画面!

    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我知道:这床背后的墙上,一定有一扇门。

    我在墙上仔细寻找起来,屋里没有门,别说门,连一条缝都没有。我不相信,看到高大的床头,我又把床往外拖了一下,移开床头,没有发现门,却看到床头的地上有一包东西。很明显,那包东西是被特意放在那里的——说准确点,应该是藏在那里的。

    我拿起那个包,上面堆积了厚厚的灰尘,随手拍了拍灰尘,看清了那是个塑料包,用透明胶带十字型缠绕包裹起来。显然,这应该是陈小花的一件很重要,但她不想让人看到的东西,所以藏在床头下面。我本来应该放回原处,不应该打开看的,但是,我顺手翻看了一下,居然发现包裹的背后,居然还写着两个字:证据!

    证据?看到这两个字,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同时仿佛闻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什么证据?谁的证据?我再仔细看了看那两个字,写得不好看,像小学生写的,不知道是不是陈小花的手笔。我再也忍耐不住,我有一种迫切的愿望,想把它打开。

    我撕开胶带,里面塑料泡沫包了有几层,都打开了,里面是一个小纸盒子,盒子上面有两行字,上面一行是七个大字:七彩长生丸,下面是一行小字:一日一丸,七日一期。这字是毛笔写的行揩,写的非常漂亮,这个纸盒子包装得像是老字号药店的中成药,古香古色的。再打开纸盒子,里面是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的七枚药丸,每一个都相当于指甲盖大小,颜色鲜艳欲滴,做工考究,但却透出一种诡异的气息……我活了这么大,做了十几年医生,还第一次见这么色彩鲜艳的药丸。

    我把鼻子凑上去闻了一下,那药丸居然没有中药的味道,什么味道都没有,就像是蜡做的。这七彩长生丸是治疗什么的?延年益寿的?我翻找包装盒,上面没有使用说明,没有生产厂家,没有生产日期,是典型的“三无产品”。

    包里面除了一盒药丸,再也没有别的什么,这就是证据?既然标明了“证据”,是不是说明这盒药有问题?陈小花是不是吃了这种药,产生了什么副作用?她准备告那个卖药的?

    我想了一会,理不出个头绪,就把包重新包好,又塞回床头,把床推回原位,在床上坐了一会,似乎有强迫症,我接着继续找那道门。最后我推开卫生间的门,刚洗完澡的雾气还没有散完,镜子和玻璃上都是雾和水珠,仿佛是写作来了灵感,我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终于,在淋浴房里面,在一堆沐浴露的背后,我找到了一个门把手!

    扭开门把手,我轻轻推了一下,淋浴房的一整面玻璃往外退去,一股热浪顺着门缝挤了进来,我往外打量,外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

    “小花、小花。”我轻轻叫了几声。没有回答,四周一片寂静。我拿来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了外面的屋子。没错,这正是白天我和张庆文看到了那间屋子,打扫得很干净,空无一物。斜对面,有一扇门,紧闭着,我走上前去,扭了一下门把手,门居然没有上锁,打开了……

    我顺手打开灯,这间屋里的格局跟陈小花屋里的格局差不多,中间是一张床,靠前窗的墙角上挂着一个专业的户外背包,包上挂着帐篷、睡袋和防潮垫,还有水瓶。其余就没有什么了,但是因为没有隔出卫生间,显得很大,很空旷。这个床也跟陈小花屋里的不一样,是一个铁制的高低床,跟我在下面四楼看到的服务员们睡的床一样。

    床上当然没人,但从床上的摆设来看,应该是一个女子在住。下面的一层铺着花色鲜艳的被子,上面的一层放着女人用的东西,挂着女人的衣服,后面角落里,还有一只粉红色的皮箱,歪斜着,裂着口,显得很随意,屋里还有一股与陈小花屋里不同的香气,还夹杂着一股奇怪的膏药味。

    这间屋里住的是谁呢?是薛可馨?绝对不是,薛可馨身上的香水味比这里的香气要浓烈很多,而且不是一个香型。不是薛可馨是谁?她能够与陈小花共用一个卫生间,一定是陈小花非常亲近的人,她是谁呢?

    我走到床边,这次看到了床头还放着一堆药品,都是治疗跌打损伤的,怪不得这屋里有股膏药味。再抬头一看,床上还挂着两件旗袍,一件金黄色,一件淡绿色,看来这屋里住的女人还很有品位。

    床上就是这些,再没什么显眼的东西,我又走向了那个粉色皮箱。掀开皮箱,里面只有一条黑色的蕾丝内裤,和一只粉色的胸罩,也没有叠好,一看就是随意扔进去的;胸罩带子下面,露出一个黑色的钱包。我拿起钱包,里面是空的,只有一张照片,是一个男孩子,大概有12、3岁年纪,胖嘟嘟的脸,显得很可爱。我打量了一下钱包,钱包是真皮的,但已经用得很旧了,都走了形,而且显然是男式的,这是这屋里唯一的男人的东西。

    我把钱包放回原处,合上皮箱,这时,我看到皮箱上面粘着一绺飞机行李牌,上面显示为从杭州飞往我们住的这座城市,日期是2015年6月12日,据此推测,这个女人是前几天才从杭州过来的。

    这样分析下来,情况很清楚了:陈小花的一个女性的亲戚或朋友,从杭州过来,探望她,或者是投奔她,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又打量了一下房子,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没有头绪。回到陈小花的屋里,躺回床上,索性不多想了,玩了一会手机,困意袭来,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外面的喧闹吵醒的。走廊里仿佛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好一会,我才反应过来,这是楼下四楼传来的声音,上百号人,洗漱、上厕所,能不闹腾吗?躺在床上听了一会,我忽然感觉这情景特别的熟悉,我想起了少年读书时住校的情景,每天早上跟这个一模一样,这氛围是如此的亲切。

    我也想起床,可又一想,我这会出去,众目睽睽之下,人们就都知道我住在陈小花这了,我倒没什么,陈小花脸上一定过不去,虽然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我拿起手机,给陈小花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我问:“小花,你在哪里?”

    “我在武当山。”陈小花说,“昨天连夜过来的,刚到。”

    又去武当山?我说:“怎么又去了?你不是才去的吗?”

    “有点事。”她说,“回去再跟你说。我没事,关键是你,你以后不准喝酒了,像昨天那样喝,不是找死吗?我这路上还一直担心着呢,听话,乖!”

    听到她关心我,我非常开心,酒后的疲惫倦怠一扫而光,顿时感觉精神焕发起来。我说:“好几天都没见你了,我好想你。”

    “我、我也想你!”她温柔地说,“我最迟明天就回去,你等我啊。”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听了她的话,躺在氤氲她身上的味道的床上,我心花怒放,幸福,离我第一次这么的近。我心说,陈小花,就是你了,无论如何,今生今世,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我又躺了一会,楼下渐渐安静下来。这时,我听到铁楼梯咣咣响起来,一个人走了上来,径直走到陈小花的门口,“啪啪啪”地打了几下门,随后,薛可馨的声音传进来:“作家,起床没有?”

    我开玩笑说:“还没呢,要不你也来睡会?”

    “不要脸!”薛可馨气笑着说,“等陈小花回来我告诉她,让她打死你!”

    我说:“还不知道谁勾引谁呢。”

    薛可馨哼了一声,没有再理我,高跟鞋“蹬蹬蹬”的声音远去了。我起了床,洗漱完毕,打开门,一眼就看到栏杆上挂着一份早餐,几个包子,一杯豆浆,一个鸡蛋。我提着那份早餐,看见薛可馨办公室的门开着,就走过去。她正在办公室吃饭,吃的东西跟我这份一模一样。

    我坐在她对面,吃了起来,边吃边说:“这么会关心人啊,真是个好老婆。”

    她白了我一眼,说:“如果不是看在陈小花的面子上,我喂狗都不给你吃。”

    我问:“陈小花怎么又去武当山了?她去干嘛?”

    薛可馨瞪着我说:“真是奇怪了,你是她男朋友,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这女人说话真是呛死人,不但不告诉我,反而反咬一口。我知道从她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了,就低头吃包子。薛可馨见我不说话,咯咯笑了两声,把自己吃剩下的包子都夹到我袋子里来,然后把豆浆盒子、一次性筷子和鸡蛋壳这些东西都塞进包装袋里,扔到了我面前……

    我正要调侃她两句,忽然听到楼梯响起来,听那脚步声,应该有好几个人来了。薛可馨嘀咕说:“谁来了。”我站起身来,想出去看,那一行人已经快步进了门,第一个人是酒店的领班小赵,她的身后,居然是四个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