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30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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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另一个“我”

    下山后,已经三点多钟了,我们找了家餐馆随便吃点饭,也没敢再多停留,就开车往回赶。高速路上一路畅通,小熊的车开得飞快,我猜他可能也有急事要回去处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只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五个小时后,我们进入市区。小熊要请我们吃饭,我和杨叶都婉拒了,让他送小顾回家,我们自己走。

    小熊走后,我们找了家路边的大排档,几杯酒下肚,杨叶就有点恍惚:“最近怎么老是碰到这种鬼事?小顾的包找不到,找到的包不是她的,却装着她的东西,太奇怪了。”

    我说:“我刚才想了一路,终于想明白了,其实很简单,小顾的包丢了,被一个人捡到了,那个人恰好是个女的,或者同行中有女的,她看到小顾的包很值钱,就想把包据为己有,但里面的东西对那人来说是不值钱的,别说身份证,就是护照——到武当山旅游的人满世界都有,护照根本不算什么,所以那人就把自己包里的东西装小顾的包里,把小顾的东西装自己包里,然后为了醒目,还特意挂在了树上,逻辑就这么简单,推理完毕。”

    杨叶想了想,点点头说:“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只是我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我摆摆手,说:“你这事就更简单了,第一,丢包的不是你,是小顾她自己;第二,她也看到树上挂的包了,却不上去拿,这只能怪她;第三,我还是那句话,把证件给她了,事情反而更复杂了,你这一辈子都脱不了干系了。证件都可以再补的,无非就是麻烦点,费点时间,不费事,所以你不用纠结。”

    “好!”杨叶举起酒杯说:“就按你说的,这事不想它了。”

    杨叶一饮而尽,丢下酒杯,从口袋里把那块从褚满儿房间里捡到的黑石头拿了出来。他认真端详那块石头,颇有点睹物思人的味道。

    我又安慰他:“褚满儿有点来历不明,而且身世奇特,你也不要想了,我们这种情况,吃过亏的,以后选择更要注意。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这大记者、大编辑就更不用说了。”说完这些话,我忽然想起了陈小花,这些话其实在陈小花身上也完全适用,对于她的过去,我一无所知,那神秘的纹身、血淋淋的画面、杀气腾腾的号码名字……都充满了谜团,可是,我不也是对她一往情深吗?感情这东西,只能自己开释,任何人都劝解不了的。

    吃完饭,我们分别打车走了。我要去父母家里,看看小儿子,几天没见,我很想他。这会过了堵车高峰期,路上很顺畅。再过前面一个路口,我就到了,这时,红灯亮了,出租车停了下来。

    我的眼睛无目的地的在街上张望,忽然,一个矮小的身影进入我的视野,那是我的小儿子!在一家手机卖场前的小广场上,他正一个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玩具。我父母和我经常带他在那里玩,我想应该是父母正带着他玩吧。

    可是,我的眼睛搜寻了一下,并没有看到父母。这种情况是原来没有的,以前在外面玩时,我父母总是是形影不离,尤其是夜晚,更不会丢手。可是,我看了一下,视线之内,居然没有父母!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个人,顿时,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血仿佛瞬间凝结了,脑子里面嗡嗡作响,差不多要晕了过去——

    我看到的那个人,居然就是我!他跟我身高、长相、表情、动作完全一样,连穿的衣服都完全一样!

    我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我大口大口地作了几次深呼吸,然后,我拉开车门,向孩子飞跑过去,这时,绿灯已经亮了,我就在车流中奔跑,刺耳的刹车声和司机的咒骂声向潮水一样向我扑来,我充耳不闻,不顾一切地向孩子跑去。终于,我一把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

    这时,我看那个“我”,他居然冲我笑了笑,一转身,就消失在黑暗里……

    我抱着孩子,就蹲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因为紧张,我抱得太紧了,孩子一直在身上挣扎,叫道:“放开我下来玩放开我下来玩……”我放开他,但始终没有丢手,一阵风吹来,我才发现我身上的衣服全部被冷汗浸湿了,腿也有点发抖。

    太可怕了,现在人贩子居然装扮成孩子的父母,而且还装扮得那么象,我父母不在身边,显然他是从家里把孩子骗出来的,他以假乱真,居然能把父母都蒙蔽了,万幸的是,正好碰到我刚回来了。

    我惊魂稍定,就抱着孩子回家。我妈打开门,笑说:“小宝宝回来了,奶奶给你洗澡睡觉觉,爸爸回去写稿子。”

    孩子抱着我的脖子,不让我走,我说:“我不写稿子,今天我给小宝宝洗吧。”

    我原来想提醒一下父母注意,可想了一下,这也不能怪他们,而且这事透着蹊跷,还不能说明了,以免吓着他们。我给孩子洗了澡,把他放床上。我也洗了个澡,洗完到床边一看,他仍然睁着大眼睛,还没睡。

    我躺在他身边,孩子说:“爸爸你好几天都没陪我睡了。”

    “爸爸这几天事忙。”我说。

    孩子说:“我知道爸爸白天要写稿子,只能每天晚上来陪我玩一会。”

    每天?我吃了一惊,难道我这几天在外面时,那个“我”,每天晚上都会来?我试探着问孩子:“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爸爸陪你在哪玩?”

    “昨天晚上在公园呀。”孩子说。

    “前天晚上呢?”我又问。

    孩子说:“前天晚上在河边,爸爸你都忘了,我差一点还摔了一跤呢,幸亏你拉住了我。”

    我听得汗毛倒竖,原来,我不在的时候,那个“我”每天晚上都来陪孩子玩!我接着问:“爸爸好吗?”其实,我是问他对那个“我”的印象。

    “当然好了!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孩子说着,还把小嘴凑过来,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

    不一会,孩子睡着了,他睡得很香甜,脸上还挂着笑,看来没有受过什么惊吓。我有点放心了,也许那个“我”并没有恶意,他只是替代我,陪一下孩子?可是,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呢?那个“我”,究竟是什么人?

    我给孩子掖了掖被子,顺手一摸,发现他手里还捏着一个东西。我轻轻掰下来一看,是一块黑色的石头,是我从老盛店里拿回来的那块。石头上面的老者脸,仿佛正冲着我笑……看来孩子很喜欢这个石头,就留给他玩吧,我就把石头塞在了他的枕头下面。

    第二天早上,我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回到自己家里。当然,我还是对父母说,我在写稿子。其实,这段时间,我已经很少写东西了。我写稿子,基本分为两块,一块是商业写作,就是商业文案,宣传报道、策划案、软文等等之类;另一块是文学写作,小说、散文、故事之类的。早年我从事文学写作,那时候稿费可观,比上班还多,于是我辞职做了自由撰稿人。可是,渐渐地,受网络媒体的冲击,很多杂志开始降稿费,有的杂志甚至没稿费,最后很多杂志因卖不出去停刊或改版;报纸的副刊也被砍掉,或者不发稿费,发的也极低,根本无法维系生计。没办法,谁让我赶上了一个不读书的时代呢?于是我只好转向商业写作,勉强混口饭吃。最近这半年多,股市火爆,我把积蓄全部投了进去,赚的钱居然是我写稿子的100倍,玩了半年股票,顶我写100年稿子。这些时间我基本就以炒股为主了。当然,我还得对父母说,我在写稿子,如果说炒股,他们一定认为我不务正业。

    到家时,已经九点钟了,我打开电脑,一看K线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从我在5178点卖掉股票以后,股指便呈断崖式下跌,我手里的几只股票,都经历了至少三个跌停板。从理论上说,如果我不卖股票,那么至少财富会缩水百分之四十。我又惊又喜,惊的是,这才短短的几天,跌幅居然如此的巨大,股市已经是三次千股跌停;喜的是,我不但在最高点卖掉了股票,而且又赶上有事外出,不能看盘,又遇上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分了神,没关注股市,也没有操作,因此躲过一劫。

    这时,我开始由衷地感谢那个从北纬30度打来的电话,可是,那个人是谁?他怎么知道那就是最高点呢?他为什么要让我在最高点成功逃顶?

    正在我发愣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张庆文的电话,他问我回来没有,要我现在去可心餐厅,他说有个战友从外地回来,他中午请客,让我现在就过去,陪他们打麻将。

    按我以前的性格,我是不愿意这么早去的,第一要看股票,不能错过盘中的机会;第二我不会打麻将,一打就输钱。可我看看股票的形势,感觉不看比看要好,这个阶段,趋势未稳,还是要回避一下最好,而回避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看,以免盘中的诱惑。至于打麻将输钱,打大了我就不玩了。

    我来到可心餐厅,他们刚上班,正在里里外外打扫卫生,店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也是的,中午饭一般都要到11点才到人,没有我这么早的。我只好说找陈小花,一个领班说陈小花不在,她早上出去买菜去了。我奇怪了,总经理还要亲自去买菜啊。领班笑说:“我们餐厅利润微薄,支出太大,再不在货源上压缩一点,就没有多少赚的了。再说,陈总并不只是买菜,她去跟菜农签合同,一签就是一个月的,一个月只去一次,正好您赶上了。”

    “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问。

    她说:“很快的,厨房中午就等着用,应该不用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我这边正跟领班说话,忽然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张庆文,他吩咐领班:“小赵,快给我们开个包厢,把茶水沏上。”

    那领班答应了一声,带着我们上楼。我纳闷了,这小子才接触可心餐厅几天,居然餐厅里的人都认识了,这姑娘我都不知道姓甚名谁呢。

    领班小赵为我们安排了三楼一间包厢,上了一壶茶,她就出去了。张庆文挨个给请的客人们发了个信息,关上手机,站起来,对我说:“你先喝茶,我上去看看薛可馨在不在,跟她打个招呼。”

    我说:“这个时间,她只怕都没起床,你先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不用打。”他往外走边走说,坏笑着说,“真正想见到人,就不要打电话,直接去,这是做事最有效的方式。”

    这句话不但有军人作风,更是很有道理。我一个人坐着显得太傻,又无聊,我也站起来,跟上他:“我也去。”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四楼,四楼几乎没人,服务员都在下面忙;再上五楼,我们先去薛可馨的办公室,果然,门关着。张庆文敲了一下门,里面也没有回应。我走到陈小花门前,敲了一下门,说:“这是陈小花的屋子,她这会没在。”

    张庆文在窗口探了一下,当然什么也没看见,有窗帘遮着,他跟我开玩笑:“你在这住过吧。”

    “别瞎说!”我说,“我们现在还是纯洁的友谊。”

    张庆文走到最里面一个窗户前,“咦”了一声,我也把头凑过去,那窗户的半扇铝合金窗子已经打开,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不但那一堆纸箱子和古董没了,连那些破烂椅子、桌布都没了。屋里似乎是不久前才打扫的卫生,地板也拖得干干净净,这个窗户和后面的窗户都敞开着透气。

    就在这时,我看到屋里走过一个人,那人披散着头发,头发还隔住了脸,看不清脸,赤裸着身子,两只手护住胸部,显然是个女人,她一头就冲进了里间。同时,一股洗发水的香味也扑鼻而来。我和张庆文对视一眼,显然,他也看到了。屋里有人,这个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那人过来的地方,居然是通向陈小花的房间!

    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