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离婚。”

    这四个字，在一位病重的妇女嘴里显得是如此铿锵有力又掷地有声。

    说罢，便又昏迷过去，医院也是前前后后派了不少的医生来，靠着过命的交情，全城最好的医生都不请自来，最后算是挽回了一条命。

    “只是铁珍，后半辈子，得在轮椅上过了。”

    脑血栓，导致全身肌肉萎缩，痉挛，口齿不清，意识模糊。

    这些都是她的症状。

    就在她意识模糊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在重复的话就是“我要离婚”，贺家这几个儿子便在病房里开始盘问起了贺明亮。

    “爹，怎么回事，娘怎么突然就摔了呢？”贺家昌问道。

    “就是她那天不知道着了什么道，大下午回家和我闹，说我偷她东西，我怎么会偷他东西嘛！”

    “那为什么她现在嘴里喊着离婚？”

    “我怎么知道，疯了！好日子过不下去了我看她！”

    “爹，我听旁边邻居不是这么说的。”

    贺家军阴沉沉地说道，他算是这个家里文化水平最高的，脑子也是最灵光的，因为石铁珍又对他从小偏袒有加，所以格外心疼石铁珍。

    “乱说什么！没有的事！”贺明亮开始神色慌张，音调开始拉高。

    “说你和二姨……”贺家军还没说出口，贺明亮便一巴掌拍了上去，众人忙着上前拉住二人，“说你和二姨乱搞！被娘发现了，你把娘打成这样的！”

    说着，贺家军便抱头痛哭，鼻涕和眼泪都抹在了紧紧抱着他的刘敏身上。

    “叔不可能这样的，你吓糊涂了老弟！”贺老大忙着打圆场。

    “弟媳！把他拉出去吧！”贺家昌开始让屋里的人都散开，便连忙指挥了起来，“老大你去叫护士过来看看还需要住几天院，你们回家去弄点饭，我们马上回家吃。”

    贺家昌将媳妇们和贺老大都支开，只留下他和贺家盛。

    “你打老三干嘛！”贺家昌低声责怪着贺明亮，此时的他，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所有的罪行都昭然若揭，他只能闷声不出气。

    “这老二马上工作也不怎么样了，你不想想办法？”贺家昌知道了些内部的消息，想着转移话题，让重心都放在贺家昌身上。

    “哎，单位要求下岗的，我能咋办，老娘又这样，我先照顾几天吧，你们后面该忙的就去忙吧。”贺家昌坐下，弹了弹鞋底的灰。

    “不行找个其他活干也行。”贺家昌说。

    “知道了，这年头饿不死。”

    关于贺明亮的事，儿子们也就点到为止。

    石铁珍躺在病床上，氧气罐里的气泡咕噜咕噜的冒着，像是滚烫的生命，蒸煮着这个女人。

    下岗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贺家盛也终于在某一天，下岗了。

    同时下岗的，还有蓝梦的父亲，蓝书记。

    九月初的一场秋雨后，风吹来带着一丝丝寒气，我和大橘不禁的打了个寒颤，甩了甩身上的毛，舔舐着自己。

    不一会，蓝梦就接到了娘家来的电话，电话里姥爷的声音有些许释放的畅快。

    “我下岗了，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一句话，让蓝梦差点哭出来声来，身边两个可以依靠的男人，突然都没了工作，蓝梦开始为后面的日子盘算起来。

    “行啊，有时间去看你。”

    然后蓝梦便迅速地挂掉电话，回头望向屋子里胡乱奔跑的贺瑜，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自己的书房，收拾起了东西。

    “妈妈，你在干嘛？”很显然，她的举动吸引到了贺瑜。

    “妈妈在收拾一些不必要的东西。”

    我透过窗户向里望着，那满墙张国荣的海报，被她一张张的揭了下来，叠好，放进了箱子，又转身开始收拾起了书桌上的CD。

    “妈妈，为什么要收起来。”贺瑜不懂。

    是的，那个时候的我不懂，只知道每晚妈妈都会在她的书房里待上一会，我曾进去过，她就是安静的听着CD，写着日记。

    “妈妈现在觉得这些东西不需要了，妈妈得工作。”蓝梦说完，又不自觉的深深的呼吸，仿佛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在了身上，顾不得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我来帮妈妈。”

    贺瑜那肉肉的小手，费力的将用于收纳的盒子搬来搬去，收纳起了蓝梦的追星梦，也收纳起了这个家庭最初的殷实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