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贺家军偶遇护士,陈建国霉运缠身】
其实,到城里的距离并不远,大橘的体力,比我好很多,如果不是因为我多次歇息,可能在天黑之前就能赶到县医院。
“这医院没有翻修之前,好破啊!”我走进医院大门,破旧的门牌,脱皮气泡的墙壁,消毒水刺鼻的腥味也无法从我的视觉上将这破败不堪的医院从肮脏血腥这样的词汇剥离开。
“没修之前就是这样了,修了就会好看很多。”
大橘话不多,他站直了脊梁,鼻子用力的嗅着,“好像找到了。”
“不错嘛!小伙子,鼻子和狗一样灵敏。”
我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咱这猫王的领导架势得拿出来,对吧,多鼓励鼓励员工下属,好让他们更安心地为我服务。
我们继续往后院走,经过一棵巨大的松树,它就长在后院住院部的正前面,出门就能看见,郁郁葱葱的,可能病人看见了心情都会好一些。
“还挺讲究,种棵长生不老的松树。”
“只可惜,后面怎么翻修后就没了。”
我自言自语地,大橘没有接话。
“哎,大橘,你这个闷葫芦,你不好奇为什么我这样吗?我还能预知未来,我告诉你,没过几年,这医院就重新翻修,做的可好看了,这棵松树,也没了。”
“哦?”
大橘表现出了兴趣。
“那,请问大王,这棵树为什么没了呢?”
“我……”
该死,我竟然不知道,我哪里会知道这些细节。
大橘看看我,又看看树,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妈的!我竟然在我的下属面前丢脸了,他竟然毫不关心我为什么会变化,而且还给我下马威!
我得争口气回来。
我急忙跑上前,“我也闻到味道了。”
确实闻到了,但不是贺老二的臭味,而是贺家军的味道,急哄哄的汗味像是被焖锅蒸煮了一般。
我偷偷绕过人群,看到了他。
贺家军在一楼徘徊着,好像在等什么。
似乎很焦急。
“原来他对老二还挺上心的,等个检查报告等得这么心急如焚。”
“你接着看。”
我和大橘就趴在窗外,黑夜是我们最好的保护色,让我们安静的观察着一切。
突然,贺家军开始变得无措了,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正当我对他这一症状疑惑时,下一位出场的人,立刻解开了我的谜题。
“你好,我可以给你我的BB机号吗?我哥住在这,就是刚刚那个病房的,贺老二。我可能不能随时呆在这,所以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呼我吗?”
这该死的搭讪手法,真的是太烂了。
而被他拦住的护士,却满脸通红,捂着嘴巴,粗大的马尾辫被她刚刚无意的放在肩头,纯白色的衣服,显得她鹅蛋般的脸,精致而又美好,粉红的嘴唇一时间张开着,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刘敏!”
原来贺家军和刘敏是这样相遇的啊!
“刘敏,八号病床换水。”
“不好意思,先生,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刘敏匆匆地跑开了,但是她还是拿走了刚刚贺家军递给她的纸条。
我摇摇头,“大橘,这个女人悲惨的一生要开始了。”
“为什么悲惨呢?他们俩最后结婚了是吗?”
大橘问。
“是的,而且嫁给了这个控制狂!你说悲不悲惨!”
我用尾巴甩了甩他的尾巴,软软的。
“结了婚,就都很悲惨。”
大橘绿色的瞳孔被室内的白炽灯照的眯成了一条线,反倒给他增添了一丝智者的味道。
“说的好像你结过婚一样。”
我突然反应过来,生而为猫,我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他们猫类的世界,还不清楚他们的法则。
“你们猫会结婚吗?”我问大橘。
大橘用着看智力障碍的表情看着我,“你们猫?你是什么?”
“我是猫神啊!和你们不一样的。”我催促着快点让他讲给我听。
“猫发情了,就会交配,交配完就会生小猫,然后小猫再进行交配。”
如果他可以发出赵忠祥的声音,我一定会认为我在看《动物世界》。
无趣啊!
我白眼还没来得及扫到天灵盖,就用余光看到了陈建国。几个月不见,气色倒是红润了挺多的,他穿着便服,身边还站着一个女的,小肚微微隆起,似乎……
“陈建国结婚了。”大橘解释道。
“什么?”我为何不知。
“贺荣死后,他没过多久就结婚了,村里都传开了,你不知道?”
我仔细回想了过去几个月,我每日都蹲守在贺荣的坟前,哪里知道这个贱人建国的事情,没想到姑姑没走多久,他就另寻新欢,还闪婚,还立刻有了小孩。
恨意逐渐燃起,看着他们两人腻歪的样子,建国俯身给那个女人系鞋带,接过她手中的水果篮,又亲昵的拉着手,走上了楼梯。
“走!看看这两个贱人要干嘛!”
我和大橘不能进入,所以只能依靠楼外的树枝攀援,好在这个年代的楼层不高,我们跟随着气味,来到了三楼。
又好在这里的玻璃窗敞亮,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他们,我们就这样,跟着他们一蹬一跳的在树枝间穿梭,终于,他们进门了。
“有好戏看了。”大橘比我先站稳,等我稳住脚跟,我也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啊哦!有好戏看了!”
病房有三张床位,最里面的躺着陈建国老婆的家人,中间的床位空着,靠近门的,躺着的,正是贺老二。
贺老大和他的跛脚女人坐在一旁看护着,看到陈建国走了进来,他们的眼神瞬间锁定,陈建国也楞了几秒。
“大哥,大嫂。”
陈建国啊!陈建国!你这个贱人胚子,还有脸叫大哥大嫂!
贺老大礼貌性的站了起来,点点头,那个跛脚女人却没有,扭着个脸:“呸!我可不是你什么大嫂!我又不姓陈,你也不姓贺,我们有关系吗?”
这话说得陈建国尴尬的笑了几声,这时候,贺老二的拳头紧紧地攥着,身体在微微颤抖。
“大姐,我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陈建国的老婆上前说话。
“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顶替荣荣的烂货!两个人没一个好东西!真他妈能干!”
贺大嫂明显是瞥见了那女人微微隆起的肚皮,“没羞没臊的东西,生孩子没屁眼!”
“你怎么骂人啊!”陈建国用手指着贺大嫂。
“我骂你了吗?我说你陈建国了吗?不知好赖的东西,屎盆子倒是喜欢往身上扣!”
一下子,屋里说完战火就被贺大嫂点燃,里面床位的病人,也加入了这场骂战。
贺老二手上的点滴还在咕咚咕咚的冒着气泡,像是鼓点,像是战歌,像是无声的硝烟。
“你们在干嘛!”里床的病人颤颤巍巍的走到他们面前。
“我告诉你,老太婆,别倚老卖老啊!”贺大嫂也站起来,虽然腿脚不灵活,但还是尽量表现得很自然,在吵架骂街方面,从体态上,就要占上风,摆出绝对的姿态,她双手叉腰,脖颈往前伸,“这没你事!”
“怎么没我事?怎么没我事?他俩一个是我女儿,一个是我女婿。”那位老太明显生气得嘴唇发白,双腿微颤。
贺大嫂一个白眼翻了个底朝天,嘴巴一歪,阴阳怪气道:“哟,别一口一个女婿的叫着亲热,你女儿万一出了事,跑得比谁都快,你呀,这条老命,追都追不上!”
“你嘴巴怎么这么毒呢!”陈建国也放下了刚刚谦逊的样子,开始指手画脚。
贺老大也挺着身体,挡在贺大嫂面前,“说话就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啊!”
房间里的声音急速上升,但是,我却紧紧盯着贺老二,他仿佛是刚睡醒的恶兽,两眼通红,他缓缓起身,身边的人都毫无察觉。
他在四周寻找着什么,急躁不安的情绪开始蔓延。
贺大嫂还在表情扭曲着,双手不停歇地拍掌,打脸,在空气中回旋。
他,终于找到了。
他卸下悬挂点滴的铁架,拆掉上面的瓶瓶罐罐,T型的支架被高大的身形紧握在手,配上这闪着银色光芒的灯光,犹如深海的巨兽,拿着定海三角戟,身边空气中的水蒸气都被他凝固住,悬在空中,宛如一颗颗钻石,折射着七彩的光。
红色印在贺老二的脸上,血气腾腾,他转身拨开贺老大和大嫂,右手高举。
橙色印在贺老大的脸上,不知所措,眼神里尽是惊恐。
黄色印在陈建国女人的脸上,蜡黄的皮肤,不知是生活的压榨还是面对突如其来的贺老二的攻击,吓破了胆。
绿色印在陈建国的脸上,铁架横叉在他的喉结处,一点点地往里用力,他的青筋布满整个脸庞,让他原本就大得出奇的脑袋,爬满了绿色的藤蔓。
青色印在那个老太的脸上,大病初愈的她,面对着如此情景,静脉血管的血倒流在了整个皮肤里。
蓝色印在我的脸上,贺老二的愤怒是蓝色的,陈建国的鲜血是蓝色的,医院的墙壁是蓝色的,连带着贺荣所有的回忆都是蓝色的。
紫色最后印在了贺大嫂的脸上,憋着一股气的女人,这个可怜的女人,她开始放声尖叫,那大的出奇的嗓门,划破了贺老二最后的理智。
贺老二用铁棒打倒了在场所有的人,最后,他举起陈建国。
是的,一个成年男人,用尽全身的力量,举起了一个成年男人。
他打开窗户,和我对视,他好像认出了我,那种眼神让我恐惧,我下意识的往后退,大橘在我身后顶着,怕我掉了下去。
他将陈建国扔了出去,那沉重的身体轻飘飘的落在了那棵松树上,用鲜血灌溉了它。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地,不仅仅是尸体,还有贺老二的眼泪。
他看了看我,好像在对我说:“你看,我报仇了,你这个没用的畜生!”
然后,他就昏迷了,他倒下的时候,很沉重,像是整个医院都坍塌了,漩涡在不停地回旋着,所有的沙粒和泥土,都要去掩盖这伟大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