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变了
说完,昭芫正准备让明甫领着文沁去鸿福驿馆,就见身侧良久没说话的薄黍朗突然开口:“慢着!”
紧接着,就见他执了颗碎银随手朝文沁的方向掷去,下一秒只听得“啪嗒”一声,文沁身侧系着的香囊便掉落在地上。
众人见状皆一头雾水,掉落了香囊的文沁也稍稍愣了一下,随后轻挑秀眉:“这位公子这是何意?莫不是爱慕本公……本姑娘,忍不住要巧取了本姑娘的香囊去?”
众人的目光,瞬间看向一言不发的薄黍朗。
“呵,恬不知羞!”只见他冷笑一声,说话的语气冰冷,饶是同他相处这么多年的昭芫也不曾见他如此说过话。
“黍朗哥。”
昭芫轻唤他一声,便见他给自己递来一个安抚的眼神。
而那边,文沁听他这么说,早已冷下了小脸来:“你敢这般同我说话?”
薄黍朗斜斜地睨了她一眼,随后踱步过去,拾起那香囊:“如果我方才没闻错,这香囊里应当添了香茅和马鞭草吧。”
他方才驯马,一靠近便闻到了她身上这股味道。
“是又怎么样?”文沁仰着头,颇为骄纵地开口说道。
而昭芫却微微皱眉,这香茅和马鞭素来是宫廷中禁用的香料,文沁自由在宫里长大,又如何不知这香料的作用。
“看来,文姑娘是知道这香囊里配有的香料成分咯?”
闻言,文沁讪讪闭了嘴不予回答。
见状,薄黍朗也无所谓,掂了掂那手中的香囊,遂继续开口:“且不说这二味香料一直都是宫中禁品,就是寻常人家有怀了身子的妇人,家里也是见不得这香料的。”
“既然文姑娘知晓自己所配香囊中的香料成分,那应该知道,香茅和马鞭草这些东西会刺激动物变得狂躁兴奋,比如:让马匹受惊这种……也不是不可能。”
闻言,昭芫脸色微沉,目光看向站在那边的文沁,眼神里闪过复杂。
“你这话的意思,是本姑娘故意要让这马儿受惊的?”
文沁此时面色已经红润了些,说话的声调也陡然上升了一个度,也不知是因薄黍朗说的这番话所致,还是因为什么。
薄黍朗看都不曾看她一眼,扔了那香囊,随后还掏了自己的帕子擦手,好似那香囊是什么污秽之物一般。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
他回到昭芫身边,淡淡开口,说出来的话确是满含警告之意。
“文姑娘要做什么想做什么,薄某无权过问。今日也只是想提醒文姑娘一句,这里是大萧。姑娘既已入我大萧,还是安分接受事实的好,莫要忘了自己的使命,做些没有意义的事。”
一席话,声音不大不小,叫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却也真真切切地被昭芫听到了心里去。
文沁兀自站在那边,死死瞪着薄黍朗,眼框不知何时竟有些红了,身侧捏着裙摆的指腹也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白。
昭芫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什么,垂了垂眼眸,不忍心去瞧她那般模样。轻叹了一口气,随后朝一边的明甫低声道:“明公子,且带文姑娘前往鸿福驿馆安置下吧。”
说话间,原本被明甫和文沁远远甩在后头的北渝使臣们终于姗姗来迟。
人群中数位护卫开道,自正中走出一位身着蟒袍,腰佩雕刻蛟龙紫玉的北渝使臣,其身份地位不言而喻。昭芫知道他,她曾在北渝的宫宴席上远远看到过他,北渝唯一的异性王。
“文沁……”他急步走来,口中唤着文沁,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担心。而文沁听到声音,立马揉了揉眼睛,将那眼眶含着的泪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明公子,还请带路!”
她转身朝明甫开口,随后牵着马,向来时的方向离开,身子同那身着蟒袍的男子擦身而过,未做停留。
明甫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闻言朝昭芫和薄黍朗的方向拱拱手,又转身朝那蟒袍男子作揖:“舟车劳顿,明某带各位前去鸿福驿馆安置吧。”
说完,牵了马率先走到前头去了。
昭芫瞧着文沁离开的方向瞧得入神,待人都走光了,薄黍朗在一旁轻唤她才回过神来。
“阿芫瞧什么呢这么入神?”
低沉而有质感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昭芫这会儿子却满腹疑惑。
“北渝怎的派了和亲公主来?”其实她想问的,是为何变成了北渝主动求取和亲,明明上辈子是大萧……
一切都变了,晚春夜晚的风吹着还是有些冷的,昭芫轻轻瑟缩了一下,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如果一切都不一样了,那么她呢?前世她不过三十一便结束了一生,可如今她没有远赴北渝,是否又意味着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阿爹阿娘还有家中姊妹的脸一个个在她脑海中闪过,微微抬了抬眼眸,入目的是不同于北渝的低低夜空。
北渝的夜里,那月儿近得仿佛伸手就能触到,而在大萧,繁星和皎月却离得那么远,遥不可及。
看着那轮又高又远的弯月,昭芫微不可闻地低叹一声。
有人来长乐宫传唤的时候,昭芫刚睡完午觉醒来没多久,冬葵唤了水伺候她快速的收拾好,然后出了内殿传了那小太监进来。
“奴才时桓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昭芫听到这个名字,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在榻上坐下,然后唤他起身:“时公公请起。”
时桓谢礼起身,昭芫得以瞧清他的模样,清秀白嫩的脸,圆嘟嘟的,竟然就是她在北渝时宫里的大太监!
“娘娘,陛下和诸位大臣正在宣庆殿接见北渝使臣,奴才奉薄总督的命来请娘娘过去。”
闻言,昭芫心里有些疑惑:“你是薄总督手底下干活儿的?”
“回娘娘,奴才是薄大人身边的大太监,伺候大人三年了。”
昭芫眉心突突地一跳,看着殿中的时桓继续开口:“三年,那你便是从薄总督在西疆时就开始伺候了?”
时桓心里虽有些奇怪,为何皇后娘娘问些这些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奴才是薄大人从西疆朔揭人手里救下来的奴隶。”
“朔揭人?”昭芫忆起前世薄黍朗二十二岁大败朔揭那一战。
“是的,西疆的朔揭蛮人经常扰乱西疆边境侵袭边陲小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奴才和其他一些男儿郎因为还有些力气可用,被他们抓了起来当成奴隶贩卖,而家中父母和姊妹早已被他们所害。幸好遇着了薄大人,才不至于被送进那朔揭王宫,遭折磨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