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呼唤
繁体版

远 山,呼唤 第十二章 卷二

    “那还需要吃点什么药呢?”“吃点营养神经的就可以,B2,B6,B族维生素就行了。”“那太感谢唐主任了!”“别客气,再说你下放回家,真是太可惜了,是不是当地给弄错了,你应该上访上告,要求甄别一下,应该复职才行。”“我真不知怎么办好?多谢你了唐主任,我去产科看看,再见吧!”

    第二天,之琴告别了父母,和杨迈坐车回家。下了火车又赶汽车,一路上思绪万千。这次回城没流一滴眼泪,生活告诉她,眼泪没有用。汽车行驶在盘山路上,经过一个又一个小村庄,茅草屋下的人们都顽强而勤劳地生活在这大山里,一辈又一辈地繁衍生息着。人生永远伴随着苦与乐,40多岁了,已是不惑之年了,她渐渐顿悟起来,心情敞亮多了。汽车颠簸着,公路逐渐平坦了,四周也开阔多了,奇宁镇就在眼前了。

    生活如前。每到周日,之琴就和孩子们去北边的斜岔子沟割柴草,再用千斤棍背回来。杨松朋的气管哮喘始终不见好,中药也吃了十几付了,只要累些就加重病情,所以基本不去割柴了。

    十二月中旬,雷锋事迹展览在奇宁公社展出,全体中小学生,机关干部,社员群众都去观看。雷锋是谁,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同学们排着长队走进展览室,四周挂着一幅幅图画,讲解员从第一幅图讲起,同学们的脚步始终跟着,渐渐地孩子们听明白了,雷锋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孤儿。随着一幅幅图画的深入,知道他后来参了军,工作非常出色,在部队里他工作认真,待人热情,爱党爱人民,生活非常节俭。在展台上大家看到了雷锋穿过的袜子,补了很多补丁,一个薄袜子都变成一个厚袜子啦!他用过的牙刷,是别人扔掉的,他捡来继续用。他穿过的鞋,也是补丁落补丁。他平时从不乱花一分钱,把省下的钱全捐给受灾的公社。同学们还看到他写的日记,字里行间充满着革命的热情。他大公无私,处处帮助别人,雨天送老人孩子走了几十里路,星期天休息,还帮助建筑工地干活。

    看过展览后,同学们都被他的事迹感动了,他虽然牺牲了,只有22岁,但他短暂的一生是伟大的,永远放射着光芒!

    孩子们的心里永远有了一个雷锋叔叔,是他们永远学习的榜样!从此“雷锋”这个名字家喻户晓。

    这天,早饭刚吃完,前街王小鸟来找之琴,说他没满月的儿子烂屁股,哭闹不止。之琴一听就知啥病了,赶紧把红药水和脱脂棉带上,来到他家一看,屋里很乱,有股怪味。“杨婶来了,快请坐!”“不用客气!”之琴说着让她打开小被子,小婴儿立刻醒了,四肢乱动,把尿布打开后,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之琴一看屁股,鸡蛋大的烂斑通红,泛着血丝。“你给他洗屁股不?”“没洗过,光擦。”“那哪行,这可疼了,你得天天给孩子洗屁股擦澡,这弄得太脏了,得做两个小被子换着裹,尿布多弄几块,勤洗勤晒,不让孩子湿屁股,这是尿粪沤的,把皮肤和肌肉都泡烂了。生完孩子后,大夫没告诉你怎么护理小孩吗?”“没告诉,是老娘婆给接的。”“这哪行!”之琴很生气。温水打来后,夫妻俩站一旁,之琴用左手把婴儿托起,从头至脚把孩子洗了一遍,擦干后,用红药水给伤口消毒,没有滑石粉,去邻居家借了一盒痱子粉喷上,这才处理完毕。小两口千恩万谢。

    之琴回到家后,立刻找些旧布缝补起来,又絮上薄棉,做个小被子。又把一个旧线衣撕开,弄几块尿布。第二天,把这些送到王小鸟家,顺便又给孩子消毒上药一次。连续几天,之琴都亲自上门护理和上药,小婴儿舒服极了,竟笑了!杨迈放学后,特意去供销社买一盒痱子粉和一瓶红药水,回来时路过王家,把买的东西送给他们,这是妈妈嘱咐的。

    这学期又结束了,寒假到了。今冬雪少,没下几回。孩子们几乎天天和妈妈上山割柴草,见什么割什么,蒿子,杏条,榛子杆。割柴的人很多,而且越割越远。有时为了图近,娘几个就窜松树枝,宝霞姐俩有时也同来,大家弄个长长的细松杆,把柴镰用绳紧紧绑在松杆顶端,然后双手高高举起伸向松枝根部,往下使劲一拽,只听咔咔的折断声,松枝便一串串落下,溢满树林的松香味沁入鼻孔,几个孩子低头快捡,之琴割孩子们捡,几天下来,真弄不少,柴垛一天天在长高。

    周围的妇女和孕妇常来找之琴看病和接生,有难产倾向的就告之一定要去县医院生,便于抢救。许多妇科病和婴幼儿护理,她总是不厌其烦地耐心地讲给她们听,虽然她已没有接生器具,可遇有产事,那是有求必去的。

    有天夜里,住在隔河的魏家,老婆怀孕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可没想到的是,因感冒咳嗽不止,去了一次厕所后,回来就感觉肚子很沉,时间不长,腹疼频繁,老魏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邻居告诉他七队有个周大夫,离这不远可以求求看。他和大姨姐两人小跑一般来到了杨家,正值午夜时分,“周大夫在家没?周大夫!”一阵敲窗声,把全院都惊醒了,连孙家都出来询问,之琴虽半年没上班了,但这种情况已习惯了,二话没说,马上穿好,带上碘酒纱布随两个人走了。“真不易呀!”杨松朋边脱衣服边自语,“这数九寒天的,出了被窝就走,遭罪呀!哎!”“能有狼不?”杨策问,“狼倒没有,就是冷呀!”

    几个人紧赶慢赶总算到了,之琴进门就检查,她知这是个急产,没想到竟是胎头方位异常,卤门先出脸朝下,婴儿脸色已变紫,她用手指查婴儿下颏,发现脐带缠脖一道,很危险,她立刻松开脐带,再一查,肩宽又卡住了,马上顺势推肩肌,“你再使劲!使劲!”随着肩出,一个小男婴出生了,但没啼声,只见之琴拎起小儿双脚,大头朝下,“啪啪啪!”拍几下脚心,“啊···啊···”的哭声才出来,“活了,真危险,脸都紫了。”之琴松了一口气,“这是个急产,来的太快了,再晚一会就完了。”

    一月的天最冷,这天孙国才路过道边的大井,他探头往里看了看,井底的水很浅了,但还没冻上。他闲着没事,站在井边想:这井底能有鱼不?可这井两米多深下不去呀!他立刻想起了队里的大梯子,想着走着便来到了队部的房山,生产队的两个大梯子永远放在这,他二话没说就扛起一个最长的,正巧李二鹅从对面走来,“干啥用?”“跟我来,看看有鱼没!”

    两人说着就到了井边,先把梯子往下放,放稳后,孙国才踩着梯子先下去,到了最后一节站稳,把拿好的大蒿子秆往水里一插,到底后抽出一看,原来只有一尺来深,又在水里搅几下,觉得挡手,“肯定有鱼!”他爬上来说“有鱼,我得回家取东西!”说着急步往家走。

    到家就找出他唯一的一双大马靴,拿出两条绳子,又去哈司里找一个四方扁筐,一溜小跑来到井边,他二次下去,干脆下到水底,水靴才湿一多半,他两手拿筐往水里一捞,待水流净后,他大叫“泥鳅!泥鳅哇!老啦!”李二鹅从岸上扔下绳子,他把筐拴好,李二鹅便往上拎,孙国才爬上梯子说“我得回去叫人帮我弄。”说着端起这半筐泥鳅往家奔去。

    一进门,就把炕上的席子拽下来,扯到院子里,然后喊杨松朋,两家的大人孩子一起来到了大井旁,每人都拿一个盆,孙国才一人始终在井下用筐捞,拎上来后,再倒进盆里。孩子们乐得一路小跑,天再冷也没关系,装满一盆就端回去,杨威杨策看着盆里黑呼呼又粘呼呼东扭西撞的黑泥鳅很是好玩,它们个个长着胡须,掉到地上后,蠕动一会就不动了,这是嘎嘎冷的数九天,滴水成冰呀!杨策把冻成冰棍的鱼抓起一条,细看它的眼睛,小得如黑点,一数胡子是五根,孙婶和之琴也都过来帮端。两家的大人孩子齐上阵,个个都是红脸蛋,每盆鱼倒在席子上后,只是扭动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孙爷爷孙奶奶俩用棍子不停地翻动,防止冻成冰块。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杨松朋拽上最后一筐,捞鱼的活才完事。

    第二天,孙国才借来个板车,把冻鱼装进两个大囤子里,和孙婶两人推到市场上卖了,算是发了一笔大财,给杨家两大盆,给李二鹅一筐,大家都算改善生活了。之琴不知怎么吃这个鱼,从未吃过。孙婶告诉她,用盐卤上,上锅㸆就行。当晚,之琴把鱼全收拾好,用盐卤上。

    第二天早上,按孙婶说的用大锅㸆,把锅刷净,放几滴油,把鱼摆好,盖上锅盖用小火,忽然想起还有醋精呢,开了锅盖又喷点醋,这才继续烧火。时间不长,鱼香味出来了,小火不断······直到有点糊味了,这才住火。半小时后,之琴把鱼个个翻身,盖上盖再烧火㸆,又是半小时过去了,整个屋里全是鱼香味。再次打开锅盖,这回彻底熟了,一个个鱼干直挺挺地躺在大锅里。就着苞米面糊糊,拿根鱼干咬着嚼着,根本不用吐刺,嚼哇嚼,别提有多香了!

    一天晚饭后,点上小油灯,之琴在看一份报纸,上面刊登一则“雷锋的童年”,孩子们围坐在炕上,之琴读给他们:“五岁那年,雷锋的母亲被地主奸污,上吊自尽了。小雷锋回到家抱着妈妈痛哭起来,从此后,他便成了孤儿,到处流浪,吃猪食狗食,到处要饭。还被地主家的狗咬伤了腿,夏天浑身长满了疮,冬天没有棉衣,只好披个破麻袋,晚上睡在破庙里,又冷又饿,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痛苦地挣扎在深山老林里,眼看就要饿死冻死了。

    正在这时解放了,好心的乡亲们把他找到。从此,在党的关怀下,他才获得了新生。”之琴边读边流泪,声音哽咽着,孩子们也抹着泪水,他们被小雷锋悲惨痛苦的童年深深感动了。

    孙叔就是能人,下完雪后,他放了好几处铁夹子,等待上钩的傻狍子。孩子们只从下完雪后,又开始打起了滑溜坡。足有一尺厚的雪算是很大了,他们最喜欢玩这个了,吃饱后便上上下下没完没了,有时前街的同学也过来打滑,可梅,把把蛋也来了,这条半里多长的漫坡简直是冬天里最好玩的地方啦!

    这天凌晨,猫的嚎叫声把大家都惊醒了。早晨起来后才知,孙叔的夹子没白下,半夜时在山根下夹住了一只大猫。杨松朋过去一看,孙叔正在剥皮,“夹住了一条腿,我用棒子揍它脑袋,几下就完了。”“这猫也太大了!”“野猫长得都大。”“它的皮毛可暖和了,能熟块好皮子。”孙爷爷说。孙国才剥完了皮,拎着血淋淋的肉身来到外边,找个干净木板,用刀把肚子剖开,几个孩子早就围过来了,五脏六腑掏出后,把肠子扔了,剩下的全留着。午后,肉香味便飘满了院子,这天晚饭,两家人都吃起了炖猫肉。

    年根到了,过了腊月二十三,便是年味十足了,家家户户又张罗着过年的事。逛市场,溜商店,队里分米分面,分猪肉,过年的喜庆早早就挂在了人们的脸上。

    之琴也张罗着年货,可心情已不同往年,回家已半年多了,所存钱款已花的差不多了。接二连三的病已用去很多,况且杨松朋的气管喘息始终不好,需要长期吃药,家里还得买些柴草,越想越无望,所以必须要紧衣缩食,能不买就不买了,但孙家的礼物必须得买。

    这天她和杨威去街里,先到供销社溜一圈,出来后到邮局买几个信封和邮票,正好路过“大众饭店”,杨威眼尖,“妈,门上写的是‘卖麻花’”,之琴一看,“真是。”说着,两人推门进去了,屋里并没人吃饭,在一个桌上放一个大笸箩,里边整齐地摆放着一堆麻花,油香味真好闻。“多钱一个?”,女服务员回答“四角。”“太贵了!”“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平时想吃也没有哇!”之琴犹豫了一会,这可是稀罕物呀!杨威直说:“妈,买几个呗,过年了。”“那,给我来十个吧。”服务员很惊讶,眨了眨眼,然后拿过来一张包装纸,铺在桌面上,拿一个数一个,“一个,两个······十个”,裹好后,用纸绳捆上递给之琴。付完了钱和粮票,之琴把麻花放进布兜里,拎着兜站了一会,然后对服务员说:“你再给我拿三根。”服务员同样包好递给她。

    这天是腊月二十九,之琴照旧来到孙家,送上一捆麻花,“今年不比往年了,这是我们全家的一点心意。”孙奶奶孙婶说啥不要,“你太客气了,用不着!”之琴说:“我不是客气,这是应该的,咱们什么时候也忘不了你们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