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水根见季常上来打听，知道是雇短工心里已是凉了几分，本打算继续缠着买办抬抬价，但是季常随意塞给蔡大郎的两角碎银却让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过问了几句话就能赏这么些银子，这家主人必定是个又大方又有善心的好人，若能绕开牙行直接将儿女卖给这户人家，自己定能得到比牙行高的价钱。

    果然，秋叶跟蔡水根确认了雇佣方式后，一次性给了他十两银子。

    这银子既包括他们一家三口接下来打理后院的报酬，也包括接下来三年蔡家兄妹在张家做事的工钱。

    但是这个价钱，对于蔡水根来说，已经算是天上掉馅饼了，毕竟蔡家兄妹不但不用变为奴籍，只要短短三年，就能再次回到家中团圆。

    十两银子足以赎回家中那几间瓦房，这样妻子也不用继续寄人篱下，而自己以后不论是当佃户，还是在城中打杂，怎样都能生活下去了。

    蔡水根千恩万谢地在拟好的契约上按下了指印，秋叶收好了契书，将他们父子二人引到了西厢的屋子中，吩咐他们先吃一顿饱的，歇个晌，明日再开始干活。

    蔡家人安顿了下来，秋叶回正房向清荇复命，清荇见事情还算顺利，没说什么，只是让秋叶自己也赶紧去吃午饭，午后还要到陈家去拜访陈家大娘子。

    云州地处西南，气候温热，虽然才刚到五月，午后已经有几分炎热，清荇用过午饭，又稍微歇了歇，穿着一身雪青色对襟短衫，嫩黄色长裙出了卧室。

    到了前院，蔡家父子三人拘谨地站在西厢的屋檐下，见清荇出来了，踟蹰着要不要前来拜见主家大娘子。

    秋叶站在清荇身后，微笑着说：“既然没歇着，就来见过大娘子罢。”

    得了她的话，蔡水根领着儿女快步走了过来，要给清荇跪下行礼。

    清荇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以后好好做活就是了。”

    她微转身，看向垂手站立的季常：“陈大人家没几步路，我走着过去，你领着他们先熟悉熟悉院子里。”

    季常垂首应了，清荇领着秋叶荻花不紧不慢地走了。

    陈大业家的大门就在巷口，地势倒是比张家开阔些。

    听说清荇到了，毛氏亲自到大门口迎接她，两名妇人在门口寒暄了几句便并肩往内院去了。

    陈天宝六岁了，还未开蒙，整日在家中顽皮，见母亲陪着一名白皙亲切的女子进来了，先是愣了一瞬，随即指着她大声道：“你是隔壁的狐狸精姐姐！”

    在挨了母亲一个爆栗后，陈天宝不敢再胡说，只是仍定定地打量着清荇，连带秋叶荻花两个也被死死盯了一会。

    毛氏不知道两人见过，只当自己骂陈大业外面姘头的浑话被陈天宝听去了，十分尴尬，连忙向清荇致歉。

    清荇当然不会说陈天宝爬院墙的故事，便笑着说不碍事，毛氏见她果然没有一丝恼色，加上昨夜酒宴上对清荇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如今更生了几分亲近之心，一时打开了话匣子，跟清荇天南地北地侃起大山来。

    毛氏虽然没念过书，但性情爽利，说话不兜圈子，清荇也不是拿腔拿调的人，因此两人聊得十分投契，一眨眼就到了傍晚。

    陈大业就快要回家了，清荇适时起身告辞，毛氏想着张渚不在家中，倒不好将清荇留的太晚，便将清荇送到了大门口，约好明日同去白浪江看赛龙舟。

    清荇回了家中，晴雪已经做好了晚饭，是蔡家女儿蔡花儿烧火。

    荻花笑嘻嘻地说清荇这人雇的好，往日里都是季常砍柴烧火，那活计一般人还真不易掌握，不是锅烧的太热就是浓烟滚滚，蔡花儿倒是十分擅长这活计。

    清荇点点头，也笑了：“是个好孩子，明日过节，你们便做半日的活，下午的时候也出门去看看热闹罢。”

    蔡花儿连忙在门口蹲身谢过，姿势有模有样的，都是晴雪刚刚这一个时辰教导的成果。

    一屋人轻松愉快地用过了晚膳，天色暗了下来。

    秋叶在屋内熏赶蚊虫，清荇在院中赏景，天边瑰丽的星云实在梦幻美丽，这样的景色在上京城难得一见，但在云州却十分寻常。

    仰着脸欣赏了一番美景，还算耳聪目明的清荇听到外院传来一阵阵刷刷声。

    见清荇侧耳倾听，荻花将手中的茶盘放在了石桌上，微笑着为她解惑：“这是季常在练剑，这屋子不比上京的宅子宽敞，前后就两进，什么动静都挡不住。”

    清荇点点头表示了解，随口说道：“我二哥也十分喜爱练武，他说再是天赋异禀，也是需要勤学苦练的，不然很快就退步了。”

    “那倒也未必，”荻花忽然颇为自豪地笑了一笑：“若真是天赋异禀，倒不必时时刻苦精进，若能领悟武学的至高境界，便是行走坐卧这等寻常小事也能有所获益。”

    清荇见荻花说得头头有道，十分笃定的模样，有些疑惑：“莫非你也精于武艺？”

    荻花摇了摇头：“奴婢不会武功，张家的家生子多数都是各司其职，奴婢主要负责公子起居坐卧。往外头去的机会不多，因此倒不需要像泰平他们一样有武艺傍身。”

    荻花见清荇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认真的看着自己，知道她是对张家这些里外里的人情琐事感兴趣，便微笑继续说道：“奴婢会对武学一事有所了解想必大娘子也知道根由，公子就是那种真正有天赋之人。”

    清荇听到这里咬了咬嘴唇，有些期期艾艾地说道：“你跟我说这些没关系吗？据我所知，公子似乎并不想别人知道他身负武艺一事。”

    荻花笑容更温和了：“大娘子是公子的嫡妻元配，并不是别人啊，奴婢岂敢随意对旁人说起公子的私事。”

    清荇见荻花一脸坦荡的看着自己，不知为何有些脸热，她微微别开脸，岔开了话题：“你说大家各司其职，那你就跟我细细说说常常跟着公子这些人都是各自负责什么内容罢。”

    荻花应了声是，便把自己跟季常几个人各自的职责说了一遍，清荇认真听完了，对晴雪在张渚身边的角色更加明确了。

    她心中在意，口中却并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慢悠悠走动起来，让荻花自便，准备活动一下就回屋洗漱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