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以后，少年跟着导师学习了很久，却再也没有过一开始那种突破性的进步，他显得很焦虑，这一次，就连很基础的术式都出现了失误。

    看出来了少年的焦虑，导师叹了口气，略显担忧，

    “别着急，炼金术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就的东西。”

    而且，他也需要花点时间去打磨学生的心境。

    “你什么都不懂！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必须尽快得到力量！”

    少年表情阴沉。猛地站起，夺门而出。

    他前脚刚踏出去，一瞬间，地动山摇，这震动出于大地地颤动，也出于生命的恐惧——

    大地的巨兽冲击山脉，轰鸣的声音震耳欲聋，它肆意地践踏人们脆弱的生活和为数不多的财富，让人们意识到自己的软弱——这便是天灾。

    眼前的一切都变作荒夷，在这里的一切都被轻易粉碎，能留下来的只有回忆，

    “咦……？”

    “现在不是思考现状的时候！”

    导师一把将少年扛上肩头，朝着远处逃走，少年则在肩上哭闹嘶吼，

    “放开我……放开我！还不可以！不要啊！我还没有……我还没能回报他们的恩情！”

    学生在捶打着自己的后背，将指甲嵌入自己的肩膀，但他顾不上太多，咬着牙，步履不停。

    数日后，巨兽过境，大地平息了它的愤怒，人们逐渐回归了他们的乡里——那里只剩遗迹，满目疮痍，许多人在这里死去，许多价值在这里消失——这便是天灾。

    “……等等啊，大家，只要加把劲的话，村子很快就能重建起来的！”

    少年挥着手，试图振奋灾民们疏散开的心，这一次没有人回应他。

    “算了吧，这片土地已经不再存有一丝希望了。”

    平时经常关照他的大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劝他放弃。

    大哥与他同样出身教会，学习了知识以后带着雄心壮志回到村子，他是最希望建设村子的人，可是连他都这么说了……

    其实少年知道，这次天灾只是一次契机——

    村子建立在王国东南部的边境，与魔界之门所在的正东方向相比，这里并不是战场的正面，军力有限，会布置在这里的军队只有很少、很少……可这里毕竟是与魔界之门的交接处，时不时就会受到魔物的侵扰，人们不堪其忧。

    魔素从魔界之门里溢出，渗透进了土地，导致这里的土地开始变性，再也很难种植出丰硕的作物，收成一年不比一年。

    战场堆积的尸体无法被清理，作为下风口，原本为人们带来悠哉的清风，现在只会传来瘟疫；纷争不止，战火不停，平日里为人们带来希望的太阳被硝烟给弥盖——

    人们已经再也坚持不住留在这里继续生活，再也没有办法留下来坚守回忆，他们太累了，到今天，他们已经到了极限——这便是人祸。

    或许人的意志比想象中的要更加坚强，不会被一时的天灾所击垮，但是，它们是会在漫长的苦难中被消磨的。

    得到足以对抗灾祸的力量，这是炼金术师的第二个索求之物。

    但……已经太迟了，连少年自己都明白，已经不再有理由让人们守着碎落一地的过往，心甘情愿地再去经受折磨了。

    在另一边，导师在教堂的废墟中，在少年曾经生活的地方发现了遗落的笔记，他认出来这是他学生的字迹。

    比起摘录得密密麻麻的知识要点，他更在意学生写的那本日记，

    383年，2月，8日，大体上晴【似乎是写有“阴”的字迹被划去了】

    春天快过去了，作物也已经基本播种完毕，去年的收成不是很好，所以大家对今年也没抱太多希望，都把忧愁写在了脸上……这可不好，所幸从老师那里听说了“贤者之石”的事情，如果我能炼成贤者之石，说不定能改变土壤的性质，解决大家的温饱问题，到时候，笑容会不会重新浮现在他们的脸上呢？

    【一旁用很淡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写着“不好不好，胡思乱想太多了”，下面是一些天马行空的关于贤者之石炼成公式的推论，是错的，不过确实符合一定的逻辑……但是，它还是错的。】

    384年，6月，15日，阴。

    天还没开，最近的烟越来越浓了，本是一年中最晴朗的日子居然会变成这样……希望稻子们不会受太大影响。住在南边的阿姨最近也生病了，连她那么健康的人都会生病，实在是意想不到。最近状态不错，感觉老师教的内容变得好懂了起来，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研究出万灵药了……不，就算不是万灵药，只要炼制出能够增强免疫力的药，村里的大家就能恢复了，一定！

    【下面用了很重的笔触刻着：根本做不到！无论再怎么想，再怎么改造术式，短时间内都没办法集齐炼药要用到的素材！该死！一定是有可替方案的！可是我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啊！】

    【再下面一些的位置是比较新的笔迹，公公整整地写着一条完整的术式，术式是成立的，要用的素材也都是些当地随处可见的植物。导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术式，当然，这也不是他所教。

    纸面上皱皱巴巴，在术式的最后，笔记被钢笔之类的尖锐物品捅穿了一个大洞，暗红色污垢留在那上面。】

    385年，8月24【这一篇日记整体上写的很随便】

    好久没有写过日记了，学术上一直都没有进展，卫兵大叔死了，阿姨哭得很伤心。

    现在村子里没有能够保护村民的人，我想研究传说中的人造生命“荷蒙库鲁兹”，至少……那些活着的人还需要被保护。

    跟老师说过以后，他说这是禁忌的知识，没办法教给我。

    不过，若是我再聪明一点的话，估计就能自己研究出来了吧。

    哈哈，什么最具天赋的人啊，我不过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而已。

    【下面随意地潦草写了一句：放弃了，炼成荷蒙库鲁兹需要用到灵魂，确实是禁忌的知识。】

    导师闭上了日记，掐着额头。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学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去寻求力量的，少年只对他说过想要学习什么样的知识，却只字不提缘由，教过他以后，他便成日埋着头研究，连重要的人的死讯都不屑一顾——导师只但他是走火入魔了，不曾想自己的学生还藏有这样的心思。

    这也是自然，因为少年是个不擅长表达，也不擅长理解的人。

    “他是不一样的，他能理解强大的意义……我该对他全盘托出的。”

    导师有些懊悔自己发觉得太晚，无意间成为了促使学生苦痛的原因之一。

    “老师……？”

    怀着失望，少年也来到了教会，导师不知道该怎么向少年开口，却听到了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

    “请带我离开吧……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