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人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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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二十年积累

    这段时间由于疫情的影响,我的工作又陷入了停滞。我暂时也没有了写歌的欲望。

    心情作为直接影响我生活状态的因素,除了能决定我忧郁或欢喜,也让我在不同的阶段,创作不同题材的歌曲。

    去年曾有一段时间,我的心情非常不好,怎样也开心不起来,就写了一首歌叫折堕。后来觉得太晦气,又改了名字,我不能让人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作为一个音乐人来说,无论经历痛苦还是欢乐,悲惨还是幸福,或多或少都会反映到自己的创作中,他的人生经历,就是最好的创作题材。

    比如我第一次获得十万听众成就的时候,我的创作曲风就变得欢快了。但我不能让自己一直处于欢快的状态中,这会令我不能平静地看待自己的歌曲,过于兴奋,会让人变得自大,即使有缺点也不能及时发现。

    虽然这样会让人觉得我飘浮不定,变幻莫测。

    具体到日常创作中,我最常用的方法是,每过一段时间,我就拿一些从前写的歌曲出来,做一些必要的修改后发表。然后告诉别人,这首歌创作于二十多年前。

    这样就能避免一段时间写的歌曲全是忧郁,一段时间又全是欢快。

    其实那时候我能写得出这些歌,我是挺自豪的。虽然那时候我还在工厂拧螺丝,哦不,是打磨钻石。

    是真的钻石。

    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钻石又不是我的。而我也不过是完成第一道工序,后面还有第二、第三道工序,经过无数精雕细琢,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说不定,你爱人手上那个戒指的钻石,也曾在我手上打磨。

    说到这里,我脑海里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平洲了。

    我们所在的工业区有两栋楼,一栋用作生产车间,一栋用作宿舍。我们普通员工在七楼,质检部与管理层在六楼,工作与宿舍楼层相对应。

    老板与经理都是香港人,对工厂的管理相对较人性化。不同部门有不同的车间,每个独立车间都安装了音箱,平时就放一些港台流行歌曲,大家一边工作一边听歌。最记得的是经常播放邰正宵与张信哲的歌曲,虽然每天工作繁锁无趣,但有音乐陪伴,大家内心感受还是挺愉悦的。

    那时候我们的部门大概有30多人,大部分都是女孩,只有四个男的。而斜对面的那个工业区,有一家数百人的大型鞋厂,也基本都是女的,下班的时候浩浩荡荡,成为当时一道极亮丽的风景线。

    我们工厂旁边另一栋楼,是一个纺织厂,全天二十四小时开工。透过窗户,机器轰鸣。我参加歌唱比赛被淘汰的那次,就是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对面的机器,一边唱着“啊...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

    后来,我们部门来了一个外国人做主管,叫阿里先生,来自斯里兰卡,黑黑瘦瘦的,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他的到来,是我们的恶梦。当然,不是因为他的肤色,他身上也没有大家所理解的那种特别味道,经过时都是香水味。

    而是因为,他一来就关了我们的音箱。估计在外国人眼里,安安静静的环境才能体现出严谨的工作态度。

    虽然大家都挺生气,但是没有人敢反抗,也不敢对他Sayno。顶多就是在他下六楼的时候,距离最近的马小艳就蹑手蹑脚过去打开。但是他一回来,扫视一下我们,又关上。

    这下,大家就死了心,组长周雪儿也无可奈何。

    他不让我们听音乐,但却为我们争取了一些福利。每个周六,他都搞一个抽奖活动,设置一些小礼品,有时候还会让老板或经理亲自来颁奖。大家就这样被他收买了,阿里先生前阿里先生后地叫。

    所以,那时候我就开始喜欢星期五晚,也与第二天有礼物拿或有东西吃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除了说不让我们听音乐,好像他也不是那么的讨厌。有一次他还拉上我们几个男孩子,到三山大桥拍照,然后请我们吃雪糕。

    当时工厂最大的福利,是每年有一二次的旅游,我第一次去了广州东方乐园。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进入游乐场,第一次坐过山车。阿里先生也拉着我和开锋拍了很多照片。晚上回到平洲,我又吃到了人生第一次自助餐。

    后来遇上金融风暴,福利全部打折,单价也降低了。

    我与开锋成为好朋友,不是因为他后来借西装给我约会看电影,而是他每天和我一起去跑步。那时候我们从工业区一路跑,沿着三山大桥一直跑到对面,然后又跑回来。只不过后来我去广州后,和我跑步的换了林松。

    那时候的三山,还是一大片荒地,远远看去,杂草丛生,比我老家的农村还农村。

    跑回工业区门口,那里有一家士多店,有早餐卖。我们通常买一盒酸奶,加一个莲蓉包。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习惯了早餐吃面包,一直至今,只是现在我习惯了喝咖啡。

    晚上下班后,有时候也下来买炒粉,斋的2元钱一份,肉的3元。老板娘问我:“打包吗”?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打包是什么意思。

    在那个工厂,最怕的不是被组长骂,而是钻石掉到地上。一百多平方的车间找一粒比鼻屎还小的石头,那是比遇上阿里先生还要恶梦的恶梦。即使不想再找了,为了避免有故意的嫌疑,也要拿着扫把扬几下灰尘。

    虽然整个部门只有四个男的,但我们并没有享受到众星拱月的待遇。作为计件工种,没有人注意你,大家想的都是抓生产,多赚钱。做得好,是自己的事;做得不好,一样被骂个狗血淋头。

    只不过,经常是组长这头骂完我,那头又跟我讨论家驹的歌曲。她还是很关心我的,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患了甲沟炎而拔了脚趾甲,她帮我买了药,还买了很多吃的给我,所以我对她一直尊敬有加。这么多年来,我也经常想起她,希望有机会能亲自感谢那些日子她对我的照顾。

    后来,我与姓蒋那女孩的事,她也有听闻,还说我年纪还小,希望我考虑清楚,毕竟跨越广东与湖南之间的距离,这样的爱情我能否承受得起。事实上,我当时还没有想到这么遥远的事情,婚姻这个词对于当时只有十七岁的我来,缥缈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