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留芳御剑飞离山谷，落在一块平地上，飞在天上看不见，只能在地上寻着水流声找离人河，万留芳走了一会儿，发觉四处有很多妖怪尸体，还有被打的只剩残影的魔怪飘来飘去，估计还有很多鬼魂也被清明月打散了。

    万留芳看清了这残象，不禁唏嘘。

    清明月一直跟着万留芳后面，注意着清明月这把黑剑。

    万留芳回头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快点找到离人河？”看到清明月盯着自己手里的剑看，又问：“你盯着我的剑看什么？”一脸骄傲不屑：“我想你们古越国的画本里画着本公主的黑剑吧！”

    清明月当然知道黑剑模样：乌黑凌劲，出鞘满剑寒光。可是亲眼看到这剑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对，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威武正直的将军眼神闪缩不定，细细看眼中透露着狡诈奸滑，总之就是怪异至极。

    清明月恐多事，说道：“没什么，只是你的剑挂着剑穗，会影响你出剑的速度。”

    “啊？什么影响出剑啊，我母后说这是保平安的！”

    清明月无语，伸手结印，嘴中默念：“回向正道，内外澄清。各安方位，备守坛庭。”

    感知片刻，手指向一处到：“那边，跟我走吧。”

    清明月又放光照亮视线所及处，二人放心御剑，很快就找到了离人河。

    二人如此断定这就是离人河，是因为高空俯视分明看到这条和被一条阴阳线隔开，一半为清，一半为浊，浊水冒着浓浓黑气，是一滩黑死水，那清水照常哗哗地流着，黑水却一动不动，如此怪异，不知源头在哪，更不知流向何处。

    二人停下来，落在河边，“鬼气逼人，小心。”

    清明月好像自言自语，也好像在提醒万留芳。

    万留芳确不这么觉得，虽然自己打不过鬼怪，但越是修为高的鬼怪，越不愿轻易伤人，就像人间的土匪强盗总爱出手伤人，但他们的老大肯定多是伪君子。

    万留芳冲水里喊：“在下有一疑问，不知廉元可否解答。”

    清明月道：“喊不出来的，我想想办法。”

    万留芳又喊：“我旁边这人杀了半座山啊！”

    清明月周身一紧，一边提防着河里，一边冲万留芳道：“你，我……”

    话音未落，阴阳水卷到一起，声势逼人，形成一个漩涡，漩中涡冒出个芊芊少女。少女半身在外面，半身在水里面，道：“两位殿下，鬼王在鬼府恭候多时，请二位随我来吧。”

    万留芳看了看河底，不知道有多深，道：“我不会水啊。”

    少女掩嘴笑道：“公主，鬼王殿不在水中，你们随我进这漩涡中来，一滴水都沾不到的。”

    突然天边出现一声闷雷，像巨人的闷哼，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清明月听力极佳，捕捉到雷声后断定这不是普通的雷：“快些去吧，天劫快来了！”二人纷纷跳入漩涡之中，漩涡合上，河面再次为阴阳两条河，与之前无异。

    二人不知在半空落了多久，万留芳跳时不知道竟然这么高，在半空手忙脚乱御剑，终于在快落地时稳稳踩着剑落了下来。

    她一抬眼，少女正笑意盈盈看着自己，身旁清明月缓缓落地，这人早就知道有多高，做好了准备，万留芳白了他一眼。少女甜甜地道：“二位殿下跟我来吧。”

    万留芳听见甜甜的声音，自己不知不觉也细声细语地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知道我们是谁的？”少女道：“我叫小鲤，是一个鲤鱼精，您二位闯山，鬼王已经摸清您二位的身份了。”

    清明月眼中瞬间惊恐，担心山下的古越国军营。

    万留芳则偷偷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离开之间给万芳国军营罩了一层结界，冲着清明月坏笑。

    小鲤似乎看出了二位的心思，安慰道：“放心吧，您二位是要成仙官的，鬼王殿下不会赶尽杀绝的，所谓‘做鬼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万留芳止住脚步抖声问道：“那要是飞不了升，怎么办……”

    小鲤噗嗤一笑：“您二位神通广大，就算不做神仙，也会在人间做一番大事业，像您这样的人杰，我们不会伤害您的！”

    突然，清明月站住了脚步，捂着心口，脑袋上蒙了一层薄汗，万留芳问道：“你怎么了？”

    清明月周身灵光又开始暴起，道：“我的天劫要来了。”

    万留芳疑问：“那我怎么没事儿……”语未毕，她想起自己什么功绩也没有，而清明月屠了半座离人山，为三界除害，转而又道：“那你赶紧离开吧，别把天雷引到鬼府来了。”

    清明月点头，转身要走，又道：“这次我就算飞升成功，也会自请天帝贬我下凡，离人山一事我伤害无辜，胜之不武。”

    小鲤在旁边抿着嘴，默默点头认同。万留芳却大惊失色，因为她知道清明月算个武痴一样的人，自小在道观长大，除了道法之外其他事几乎不通，心中唯一执念就是飞升，执念之深感觉死了以后都能化成厉鬼了，万芳国百姓没少拿这事开玩笑。

    万留芳道：“倒也不必这样吧，你活着不就为了飞升吗？”

    清明月神色认真，眼神坚定道：“我给你指条明路，你若想飞升，服食丹药也不是不可。”

    服食丹药飞升都是什么无能之举，万留芳自小修行，还要靠丹药飞升，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况且人间卖的丹药吃了容易中毒，要是想要真的丹药，还要去找神仙求，难如登天不说，万一真要到了这以后成了同僚还有什么脸面！

    万留芳越想脸越青：“你滚！！！”

    清明月头也不回地就跑了，小鲤看这情况，担忧地道：“那殿下你呢？”万留芳拉起小鲤的冰冰凉的手，道：“我此次是历不了这劫了，你快带我去鬼王殿吧，让廉元把离人山的事情说给我听。”

    小鲤点头，快步带着万留芳走了。

    越走碰到的妖精越多，它们看见万留芳的灵光吓得绕着走，小鲤带万留芳穿过一个高耸的大门，那门诡丽无比，两个不知什么妖精把守。

    妖精把万留芳请到了身边，用一条黑布蒙住了她的眼睛。

    万留芳一想，自己若是记住来路，确实对廉元不利。小鲤道：“公主，放心去吧。”

    万留芳点了点头，心想怪不得连头猪妖都喜欢小鲤，这样温柔漂亮的小鲤鱼精确实是这山中不可多得的一个美景。

    不知走了多久，万留芳腰酸背痛，感到十分疲惫，自己一路御剑而来，没休息便马不停蹄地找离人河，离开军营前也没有吃饭，现在真是又饿又渴。

    突然，两个虾兵蟹将停下了脚步，万留芳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到了吗？”

    万留芳的眼罩被摘了下来。

    映入万留芳眼帘的是高高的台阶，上面坐落着一个以青绿色为主色的大殿，后面有成群建筑，皆为青绿色，虽然大气，却阴气森森，显得诡异又庄重，青绿色为生机盎然之色，让人看了充满希望，可以青绿色为主调修饰鬼府，让人背后发冷。

    万留芳转身谢过两个小妖，抬头一步步登上台阶。大殿之上悬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水鬼王府。

    敢自称水鬼王，这廉元倒并不是自傲，因为在离人山能成鬼王，在别的地方自然是横着走。

    万留芳不太了解人们口口相传的什么离人山离人河，什么山主，水鬼王这些事情，毕竟万留芳贵为公主，没人跟她讲这些民间饭后闲谈，国师也不曾与她谈过。

    想着，万留芳已到了大殿正门。

    大门死死的关着，万留芳暗想：这廉元让自己来，怎么还把门关上，想来是生着气呢。

    万留芳觉得理亏又委屈，这时候就应该让清明月自己来，凭什么自己收拾烂摊子，一边想着怎么道歉，一边伸手扣了三下兽头门环，垂手等待。

    殿里传来一声冷冷的男音：“进。”

    万留芳吐了口气，刚要伸手推门，那门被灌了法力，突然打开，像一个十分恼怒的人一样，用尽全身力气暴起弹开，迎面撞向万留芳，仿佛数十个彪汉一起泄愤般推开万留芳。

    万留芳哪里想到会这样，还没来得及惊吓就被门撞破额头，飞起后重重摔下身后台阶。

    这大殿许是仿人间王殿所制，台阶更是十分高，万留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额头上被撞击后也流下来三四条血。

    万留芳躺在地上，看向殿里，里面高座之上坐着一个人，居高临下地好像一直盯着自己。

    万留芳伸手揉了揉脑袋，定了定神，慢慢爬起，心中不知暗骂清明月多少遍，这鬼王看来脾气不好，可是他弄错人了啊！她用手摸了摸自己全身，想看看有没有受伤，可是摸了半天，发现哪里都疼，后来发现是胳膊断了……

    万留芳左手抱着右胳膊，满脸怨气地重新登上台阶，到了大殿门口，立马换了微笑的脸，万留芳身为金枝玉叶的公主，从来没有受此毒打，更没有这样讨好多一个人，可谁让这人是鬼王呢，想捏死自己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

    万留芳虽面挂微笑，牙关却紧紧咬着，踏入大殿。高座上坐着一个身着黑色衣服的男子，神情冷漠，眉眼无情，静静地盯着万留芳。

    万留芳哪里敢抬头看，鞠躬道：“我听闻山中妖魔不曾为非作歹，可却遭遇如此祸事，深感悲痛。”

    廉元竟然笑了，道：“今日山主不在，让你吐了几口血，抱歉了。”

    语气尽是嘲讽玩弄。

    万留芳无语：这廉元有什么病吗，答非所问，阴阳怪气的。她忍住怒火冷静分析，认为廉元的意思就是，山主要是在了，恐怕自己就活不到现在了，而自己现在仅仅是受了点轻伤，这样显得廉元多大度宽容啊！

    万留芳最恨假惺惺的人，想到这，不禁想要开口讽刺，又知道二人实力悬殊，只得道：“你宽宏大量喽。”

    廉元起身道：“山主定的山规，我们只可以杀害恶人，不可以伤害无辜。可以劫富，但必须济贫，总之就是和人间秩序差不多的。”

    廉元走下高座，边走边说：“不过人间有恶人违法，离人山也有妖魔鬼怪去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从前几乎没有，但这十几年山主退隐修炼，我的威慑力不如山主，总会抓到违反山规的。”

    万留芳听后呆住了，那这么说，清明月杀的那些妖魔，大多数都是无辜的……

    廉元道：“罢了，妖魔鬼怪本就为世人唾弃，既存在于世上，总会害人，立了山规有什么用，管住一时管不住一世，山主不过是把这些东西聚在一起管束起来罢了。清明月杀了就杀了吧。”

    万留芳惊道：“你知道是清明月杀的？！”

    廉元笑道：“哈哈，不然，就凭你？”

    万留芳捂着胳膊，上前一步怒斥：“那你伤我干什么！”

    廉元走向万留芳，道：“我想伤便伤了，怎样啊？”

    万留芳气得面红耳赤，却不敢反驳，嘀咕道：“我回去让我师傅搅了这离人河，把你吊起来打。”

    廉元走近，问：“你嘀咕什么呢？”

    万留芳一哆嗦，廉元已离自己三步之距，眉毛浓而细长，眼睛冷如冰水，头发半披半扎，用一个蛇形状的白银发冠一圈一圈绑着头发束在头顶，蛇头对着正前方，十分逼真，手里举着个果盘，递给万留芳，道：“我这里只有这些东西，招待不周了。”

    万留芳鸡皮疙瘩掉一地，这鬼怎么发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啊！

    万留芳把剑放在地上，廉元顺势接过黑剑，万留芳知道黑剑在自己手里除了御剑也没什么用，让他拿了就拿了，左手接过果盘：“多谢。”可是左手拿着果盘，右手却疼得抬不起来，这可怎么办。

    廉元手指向侧殿，里面放着一个案桌，万留芳道了声：“多谢。”随后去把果盘放在桌上，吃了起来。

    忽然间抬头，不经意瞥了眼旁边，放了一个供台，想来放着三盘供品，中间空了一盘，万留芳看了看手中轻盈剔透的果子，心突突地跳。

    廉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过来，背着手道：“怎么，不合你胃口？”

    这鬼说话冷声冷气，言语中尽是轻讽。万留芳抖声道：“你这，这，给我吃的果盘是哪来的？”

    廉元把黑剑拿在手中，道：“这把绝世好剑就这么扔地上了，不要给我算了。”

    万留芳一惊：“不给！”

    廉元道：“当然是这供台上的了。”

    万留芳这次又是没准备好听他回答，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万留芳吓得扔掉了手中的果子，说道：“这供的是谁啊！”

    廉元道：“山主，他不会怪你的。”

    万留芳心中叫苦：这傻鬼不知道是不是蠢死的，他作为山主手下，仅仅不是怪我就算了吗？把他老大的供品给我吃，他没有想到过他自己吗？

    万留芳神色变化莫测，廉元道：“怎么，果子坏了？”说着自己拿起一个尝了尝。

    万留芳大惊失色，一脸不可置信。

    廉元郁闷道：“只是不怎么新鲜了，不过没有坏啊。”

    万留芳捂着右臂，险些又咳出血来：“你这样做，真的没事？”廉元挥了挥手，悠然的坐在万留芳对面，道：“无妨，山主都失踪十几年了，料他也不会知道。”

    万留芳看向山主供台，里面的鬼像脑袋被红布盖上，看身体感觉这是个纯金打造的鬼像，身形灵动飘逸，鬼像大约半臂长，手中握着一个短匕首，另一只手好像握着一个小瓶子，放在胸口出，看服饰不像是中原人，即使没漏脑袋也觉得这个鬼像精美真实，和从前见过的凶神恶煞的鬼画像不同。

    万留芳回头问道：“没听过鬼还有还有供台，不知在人间的香火旺盛吗？”

    廉元道：“这不是给人拜的，这是给妖魔鬼怪拜的，在我们心里，他就是神。”

    万留芳道：“那你还敢吃他供品？”

    廉元不耐烦地嚷嚷：“不是说了吗！他都走十几年了，十几年啊！把离人山这个烂摊子扔给我，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我真是怀疑他是不是背着我投胎去了！！”

    万留芳平生头一次看见鬼骂人，嘴角不自觉抽搐着。

    廉元抬手把黑剑扔给万留芳，道：“拿剑走人吧！我打你一顿也算舒气了。”

    万留芳左手接过剑来，转身毫不客气地逃走了，边跑边回头看，那廉元吃那盘果子不够，又走向供台吃了起来。

    出殿下了台阶就看见刚刚那两个带她来的妖精，万留芳任由它们给自己蒙住视线走了。

    视线恢复后，万留芳看见了小鲤，小鲤捂着嘴道：“公主，您怎么受了这样严重的伤。”万留芳逞强说道：“无妨，我只是中了暗计。”

    小鲤崇拜地说道：“我刚刚听见外面雷声震耳，估计您的同伴已经在飞升路上了，您这次帮他背锅，他以后做了神仙一定会感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