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上，她突然对我说要一个人去外边看看，帮我买点好吃好玩的东西，叫我好好待在家里，不许调皮。妈妈眼中闪过泪光，那是我最后一次感受到的温存。我安静地点了点头。临别的时候，妈妈站在那里不动，用她那对深陷的眼睛望了我好久，用一种我从未感受到的深重的目光探察着我。视线好像越过了我，似乎打算把我刻在她的脑袋里。她吻了我的额头，吻了足足半分钟，然后眼神迷离涣散地离开了。

    “我等了两天也不见妈妈回来，只好学妈妈那样把家里边还剩余的酒精倒在地上，再把食物丢进去煮来吃。可那恶魔般的火焰根本无法控制，所有食物都烧成灰了火焰也没熄灭。就这样我把家里边仅剩的食物全都烧没了。

    “第三天，我看到有几个壮汉来到了我家门口。他们给了我面包，我还以为他们是来帮助我的。待我吃完以后，他们就把我从我家里扔了出来。我问他们在做什么，他们说这里的家不再属于你的了。可是为什么这样？

    “他们说：‘你的家人全死光了，他们没有继承给你的遗嘱，因此自然给到了我们老大手里。’接着又丢给我一个盒子，‘你妈在里边，拿走吧。’可笑！当我还是幼稚的孩子呢？这么小一个盒子怎么可能装得下我的妈妈！

    “我跟他们说：‘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妈妈帮我去买东西了。’

    “‘买东西？我看你妈是卖东西的。’其中一个男人嗤笑着说道，接着其他壮汉跟着爆笑起来。我不理解他们说的莫名其妙的话，但我感觉他们在侮辱我和妈妈。

    “于是我纠缠住他们，让他们放我进去。谁知道他们直接一人一脚，把我踹倒在地上——那比妈妈踹的不知要疼几千万倍。于是我抱着那个盒子瘫倒在地上，昏了过去。醒来时，我闻到一股腐烂的气味。我看见盒子只是撒出了满地的灰，并没有妈妈在里边，于是更加确信妈妈没有离开我，只是还没有回家了罢。妈妈回来的那天我一定要跟妈妈告状，把他们全部赶走，让我们重新住回那温馨的小家。于是我就一直待在家门外。

    “可我终究敌不过魔鬼一般侵袭我的、带着贪婪的饥饿。没有办法，只好出去路边找吃的、讨饭去了。我为了避开认识的同学，只想着一直往离家很远的方向懵懵懂懂地走去。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记得我看见了两次黄昏，待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回家的路已经忘记，只好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了。”

    讲到这儿，小男孩停了下来。他望了望我和藏笛，但其实在新月之下，根本看不清楚任何东西。他换了一个坐姿，把两只脚抬起来踩在石凳上，用手抱住自己的两只小腿，然后把头埋进了膝盖之中。凌乱的头发有些被压住，有些随着晚风飘起来挠到了我和藏笛的身上。流落街头的人啊，他们的头发总是像柳枝一般细长又憔悴。藏笛比刚刚哭得更深了，眼角的泪痕消失了又出现。她那同情的模样仿佛自己也亲身经历过一般。我从后方给她递了一张纸擦干眼泪，让她不要这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