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紧她的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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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粉”饰

    “抬走爸爸那天的晚上,饭桌上只有我和妈妈的身影,爸爸竟然不回来了。我就越发想象爸爸和那帮朋友做的是什么游戏,以及该是多有趣多美好才会流连忘返、乐……噢,是的,乐不思蜀。不过这样做也是徒劳,由于从小到大没有玩伴,我只会那种自娱自乐的游戏,我才发现我所经历的非常贫瘠。

    “往后的几天,我还是每日期盼着爸爸回家,可期盼总一次次落空。

    “妈妈那些日子里愈发意气消沉了,眼神每天都更加涣散。她的脸颊逐渐瘦出了骨头的形状,那纤细的手臂仿佛是用纺织工手中的丝线编织而成的。

    “自从爸爸离开我们,妈妈不再像以前一样干干净净、容光焕发了,而是喜欢上了抽烟和化妆。妈妈会经常带我出去,都是去一些灯红酒绿的地方,我问妈妈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妈妈糊弄我说她要去放烟花了;我说我也要和妈妈一起去放烟花,妈妈笑而不语,不过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妈妈放烟花。

    “那化的妆气味十分浓烈,让人闻着就想呕吐,我不知妈妈是怎么能忍受把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往脸上涂的。

    “妈妈总是带我去小白房子里,又把我丢在小房子外边,叫我自己一个人在附近玩耍,然后和形形色色的男人进出。那些男人各色各样,什么地位的我都见过。有的妈妈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我还没没有在外边玩够,他们就出来了;有的则和妈妈待在一起很久,有时候到另一天的清晨才出来。妈妈总是和他们玩得很欢乐,尖叫欢呼之声不断,我也想进去和妈妈他们做游戏,妈妈只叫我滚在一边。

    “我很气愤妈妈对我越来越不耐心。不过好在,每当妈妈和男人出来的时候,虽然满身是汗,头发也十分凌乱,但手上总会多出好多张大粉红纸——和爸爸以前紧紧攥在手中的纸一模一样,只不过爸爸手中攥的比妈妈给的更加深红。别看它们小,好多都能通过这些小东西交换得到。妈妈时不时也会给我一张粉红色的纸,我拿这些东西换来了好多食物和玩具。只有拿着这些张,那些讨厌我的同伴才会来找我玩,他们用这纸给我变有趣的魔术,经常很神奇地把我的大红纸变得不见踪影,我觉得他们也并不像原来想象那样无趣又可恶嘛;还有些时候,路边的一些乞丐很可怜地向我讨要,虽然我很想拿他们买零食和玩具,但我望见他们对待红纸渴望的眼神,似乎觉得他们比我更需要它们,于是也不吝惜地送出去了。

    “于是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妈妈曾说爸爸是我们的树荫,可是现在的生活似乎与曾经也没什么两样。到白房子的路很远,但一想到爸爸在的时候我不能拿到大红纸,而现在妈妈总是像我给同伴和乞丐那样,随意地给我大红纸去让我买喜欢的东西,于是也就不觉得路途的远和累了。

    “后来,妈妈身上开始起了一些红疹子。起初还只是很小,妈妈不把它当做一回事,只对我说是路上的花花草草太多,她过敏了而已。

    “可是,这些红疹子越来越大,在妈妈的皮肤上越来越明显,不再是化妆可以掩盖得掉的了。妈妈的眼睛越来越黯淡,而走路时也摇摇晃晃,萎靡不振。

    “对了,自从爸爸离开我们之后,妈妈收到了好多封信。妈妈跟我说这是些恐吓信,只要我们不开口,这些信就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可是我还是好奇里边写的是些什么内容。

    “于是有一天,我趁妈妈不注意,从她的抽屉里偷出了一沓沓信封。我才知道原来爸爸妈妈曾互相写了这么多关于爱情的书信。不过这些都不是我想找的,幸好那些封妈妈所说的“恐吓信”非常显眼,因为那些信封上贴的邮票是染上了金,似乎这样才能显现出他们的与众不同、高高在上,上边有寄信地址和我们家的地址。

    “我想:这恐吓信也太没有用了吧,既然恐吓他人,还把地址暴露出来,于是我看了一眼那地址。这时妈妈走了过来,看到我在翻动那些信封,便一把夺过。她对我骂了好多难听的话,还拼了命的抽我,虽然她已经没有多大力气了,抽我的时候我根本不感到痛,但我感觉她已经完全不像我的妈妈了,我的妈妈从来不会打我骂我的。

    “她把酒倒在了地上,然后把叼在嘴里的烟丢在那堆酒精的中间,整个客厅都被点燃了。我想拿水去扑灭火苗,可火又从泼下的水中冒出头来。火焰在地板上扭曲着,跃动着,背后的空间也随着火焰一起扭曲。火焰跃动到了右边便成为了厉鬼,跃动到了左边便成了撒旦。我看到它在嘲笑妈妈的苦难,爸爸的离开,以及我的年幼无知。妈妈把刚刚夺过的信封全都丢进去,包括那些与爸爸有关的书信:她毫不吝惜那些珍贵的书信笔迹,就好像她根本没有经历过爱情,没有那些她与爸爸的过往曾经。就这样,等酒精烧完之后,那些信封也都化成了灰。看到那些化成灰的信封,像是做了她这辈子最高的成就一般,妈妈仰着头放肆地笑了起来。我开始啜泣,她低下头,看到身边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如此丑陋的孩子,于是用脚踢向我的屁股,指着我的鼻子骂了起来。她边骂边咳出些血丝,咳嗽得难以忍受,便稍微停下来;等到稍微喘过气,又继续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言语中充满了许多污秽的词语来装扮自己的语言——那些词语我也常从光临白房子的那些男人口中听到,她已经和我记忆中的妈妈全然两样了。

    “妈妈再也不能去白房子了,我们没有了经济来源,只好坐吃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