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舟向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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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祭祀之礼

    春风酒楼二楼上围了好几桌人在吃酒,隔着屏风,这些人吃到尽兴时讨论起这届圣女“:这届圣女据说很年轻,不知道能不能主持得了这么盛大的仪式。”

    “听说是琅平云家幺女,今年才刚及笄。”

    “本来圣女该是温家的,要不是出了那事。”

    “别说了这事忌讳,温家那位这些年越发猖狂,会有报应的。”

    “我倒是听说,圣女原本就是定的云家,只是云家那女儿从小身体不好,小时候还能出门走走,越大病越重到了十几岁更是床都没发下了,所以这才另选了圣女。”

    “那……,今年的祭祀还能如期举行吗?”

    “当然能,有天神庇护圣女必定长乐永康。”

    月盈听得入神端起冒着热气的牛乳茶一口吸溜下去,那茶是刚倒上的滚茶,像是进了战场,士兵们雄赳赳,气昂昂着武器在她口腔里打仗,她含着茶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难受得面目狰狞。

    云未眠噗呲一笑,桃花眼弯成了月牙,把近前的冰碗递给她“: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有被自己蠢到,月盈懊恼的吃着冰碗,吃着吃着就见,云未眠突然放下筷子趴在窗户沿上把头往外探,她目光跟着望过去。

    月光下男人长身玉立,倾泻的月光织就他金色的衣袍,竹林里摇曳的风吹起两侧树影,斑驳扭曲像是挣扎着在逃离,带着古老又神秘的气息。

    云未眠趴在窗台上叫他“:先生,我在这里。”

    男人看过来,眉目似楼外的青山远水,游离于红尘外的神明慈悲的注视着他的信徒。

    先生,他就是未眠口中的先生。

    在柜台结账后,月盈站在门口,看着云未眠像鸟儿一样奔向她的先生。快要靠近时又突然慢下来,矜持的走到身边,小心的抓紧他宽大的金色衣袖,像是玩闹后怕被家长责骂的孩子。

    男人侧头看她神情温柔,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带着她消失在竹林的阴影里。

    “大晚上的,那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往竹林里去了,多危险呀!”说话的是一个胖胖的妇人。

    柜台的掌柜的把找零的铜钱给那妇人“:你是才来我们这儿吧!我们这民风淳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安全着呢!”

    “是呀!在天神眼皮子底下,谁敢作恶。”

    月盈有些诧异,这些人都看不到吗?

    “小姑娘这个送给你,拿着路上吃”掌柜的送了一包零食给月盈。

    月盈受宠若惊的接了“:叔,咋们祭祀是在啥时候举行啊。”

    “后天,你小丫头不知道”热心的围观群众路过。

    月盈笑嘻嘻的答“:我是跟家里人来的,家里人忙,没空管我。”

    于是热心的大叔给她科普“:这次祭祀时间定在六月十五,到了十五号早上祭祀的人要焚香沐浴,简装素服步行上山,要在午时前去山顶的奉神殿礼拜,过了午时赐福开始,奉神殿就不再进人了。

    每年都会有各个州的人带着自己孩子还祭拜,就算不被赐福,能粘一粘圣光也是三生有幸的事。

    所以小姑娘你那天记得要早起,跟着人群一起上山,很热闹的。”

    “说到热闹,我年轻那会儿去祭拜才叫热闹,镇上挤满了人,大家排着队上山,有些人到了山顶,有些人还在山脚下排队,现在人没有以前多了。”一个老婆婆感叹。

    “现在的小年轻,都不信这些了。”

    “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天神听到要生气的。”大妈说着朝供台上的神像拜了拜,口里念叨着“:小孩子们不懂事,天神勿怪,天神勿怪。”

    在这里每家每户都有这样的供台,雕花木台上头放着香炉,蜡烛,水果和一幅画,画上的神明白衣长袍,发如泼墨,眉目深远。

    看着大妈虔诚的样子,月盈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恐惧,这些人都一言一行都在那个神明的眼中。

    红儿找到月盈的时候,她坐在河边和一群孩童唠嗑,孩子们围着月盈一边吃点心,一边叽叽哇哇说不停。

    路过的大妈招呼自己家娃儿回家,孩子们都散了就省月盈一个人孤孤单单坐在哪儿“:姑娘你家人呢,该回家了过了亥时要宵禁的,有没有住的地方,没有的话我哪儿还有一间空房子。”

    “谢谢你婶子,不用了我等人。”月盈回答她,看到红儿提着两包东西下来,朝红儿招手,对大妈笑道“:我等的人来了。”说完把手里剩下的零食给了大妈的孩子,目送她们离开。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她们住的院子很小,二进小四合院,袁明义的书房在前院,后院正房住着他的夫人元氏,东厢房奶娘带着夫人的儿子,五岁小少爷袁展麒住,西厢房住着三姨太太王氏和王氏的两个女儿。

    月盈被安排到后罩房,和丫鬟们住的在一起,不过她的人待遇好些,拥有自己的单人间。

    因为住在最后面的缘故,回房需要穿过前头两个院子,穿过后院时,后院里亮着灯,正房里太太和袁明义起了争执。

    袁明义责怪她不该带孩子来,太太觉得他不重视自己和孩子,连赐福这样的大事都不准她儿子参加,袁明义被她的不讲理烦得头痛摔门而去。

    出来时正好瞧见绕过廊子去后院的月盈,干脆叫住她一齐往后头去。

    元氏追出门来,看到这一幕心火气更胜,吃了一坛子醋似的逮到谁骂谁“:一会儿骂月盈是没脸没皮的狐狸精,一会儿骂王氏心思歹毒蛇蝎女。”

    王氏也不是吃素的,开了门就和她对骂,两人你来我往,铿镪顿挫,王氏的小女儿安宁被吓到,哭的中气十足,各种声音搅得院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说实话月盈表示,自己有被震撼到,这画风不对呀!宅斗难道不应该是姐姐妹妹你来我往,脸上笑嘻嘻背后捅刀子吗?这些人就这?堂堂族长夫人,居然撸起袖子和人对骂?

    房间里袁明义拉过她,人按进怀里,捂住她的耳朵“:别听。”

    月盈“:她们经常这样吵架吗。”

    袁明义“:应该不是,只是现在住得近,互相都看不顺眼。”

    月盈依旧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半晌从暗处扒拉出来一堆东西“:这些都是给你买的,这是妙手阁的衣服,这是羊脂堂的白玉,这是五福楼的点心,将这是……。”

    说完月盈有些不好意思,小手揉着帕子红着脸说“:以前都是你给我带东西,这次终于轮到我给你带了,我看到好多好东西,都想送给你,不知不觉就。”越说越小声,越说越不好意思。

    袁明义烦躁的心在那一刻被熨帖,像是泡在温水里软得不成样子“:我都喜欢,只要是你选的我都喜欢。”

    他搂住她,温柔的细致的不含丝毫情欲的吻她。门口的洁白栀子花苞一片片舒展开花瓣,在夜色里婉转的呼吸。

    临近十五上弦月接近饱满,圣洁的金光洒进九州的每一个角落。过了午夜十二点月亮就会下去,隐没在云层里,世界重回黑暗。

    “您醒了,太太等您一起吃饭呢!”新来的小丫鬟桐花道。

    “她愿意等,等着就是。”

    红儿拉着她洗漱“:这可不行,太太可不是好相与的人,您得打起精神来应对,不能让她记恨上了。”

    “好红儿,我和她本来就是对立的,又有昨天晚上那么一出,她注定不会待见我,既然如此我何苦还热脸贴冷屁股,况且她在内府我在外头,天高皇帝远的,她就是胳膊肘伸得再长也够不到我。”

    桐花端着水盆倒水,竖着耳朵听屋内的动静,大眼睛骨碌碌直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