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尸走肉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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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野兽

    克莱曼婷背着AJ默默地向前走,身后丽琪抱着她儿子鲍勃蹒跚的跟着,两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天色渐晚,她们必须找个地方过夜,她们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那里,好像就是他说的汽车旅馆了。”月亮已经高高挂上天空,她们终于走到了目的地。旅馆门口停着辆黑色小皮卡,四周铁皮建成的简易围墙上现在都是疯长的灌木丛,除了风一吹草团在地上滚动的沙沙声,仿佛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我们就在这休息吧。”克莱曼婷叹了口气还是转身面对丽琪跟她说了话,一路上的沉默让她也并不好受。丽琪抬头看了看克莱曼婷,还是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克莱曼婷查看了皮卡车,里面有一些工具和瓶瓶罐罐,看样子是吃的。又绕着旅馆围墙走了一圈,虽不坚固但也算是好好的围起了这个小旅馆。一楼的各个房间没有行尸的踪迹,克莱曼婷走上了汽车旅馆的外层楼梯,来到了二楼。

    小心的检查了每一个房间,确认没有什么意外“惊喜”后。她选中了楼梯口的房间来休息,求生第一法则:进入到陌生环境首先寻找逃跑路线。楼梯口的房间除了房门还有两扇窗户可以逃跑,而且也离后方的逃生通道最近。

    克莱曼婷把AJ放在了床上,她的腰背总算是能轻松一下了,环视房内,除了床之外只有一个简单的小沙发,还有一张不大的桌子以及两把旧木头椅子堆在角落,显得房间里很空旷,甚至有种整洁感。放下背带包,躺在久违的床上,太久没人使用床铺散发出一股霉味让她微微皱鼻。休息了片刻后她起身费力的单手拖动房内的小沙发,想把它们堆到楼梯上,这样即便行尸半夜造访短时间内也没办法上到二楼。可是一用力左手的伤就会随着心跳疼得她身体发颤。

    “丽琪,我真的需要你帮帮我,鲍勃也需要休息了,我们可以先把他放到床上。”克莱曼婷走出房门,看到丽琪跪坐在汽车旅馆的院子里不知道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呢?现在外面很冷了,鲍勃需要休息,快进屋吧。”

    克莱曼婷边说边走到了丽琪身边,丽琪满脸泪痕带着绝望,她怀里的鲍勃整个身体不自觉的抽搐,面如死灰。

    “该死。”克莱曼婷见过这个样子,她的朋友达克(Duck)临死前就是这幅样子,克莱曼婷回头看了眼AJ所在的二楼房间,又转头看着无声抽泣的丽琪,这个可怜的母亲正在经历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刻。

    “丽琪...丽琪。”克莱曼婷轻轻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我知道这很难,这从不会很容易,但是或许我们该让他解脱了,他现在很痛苦。”

    丽琪抬头看着克莱曼婷,眼里除了绝望一无所有,甚至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即便克莱曼婷的话等于是又想杀死她唯一的亲人,她也不在乎了似的。

    “丽琪,我知道这种感受,我真的知道。”克莱曼婷尽量让声音柔和,“我的朋友,达克,他就像鲍勃那么大,他被咬了,她的妈妈和你一样看不到任何希望。”

    “达克的父亲肯尼(Kenny)不忍心亲手结束儿子的痛苦,于是达克的母亲不得不拿上枪,带着自己的儿子走向树林深处来了结这件事。”克莱曼婷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枪响之后,她却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濒死的儿子在不远处,看着她自杀的尸体,她的丈夫绝望的崩溃了。”

    “我不知道达克在弥留之际看到母亲自杀于眼前是什么感受,但是我的朋友李(Lee)告诉我,达克需要解脱。”克莱曼婷蹲了下来,“李帮肯尼结束了达克的痛苦,他说这是一种仁慈,他不能让肯尼亲手来做这件事,这太残忍了。”

    丽琪默默听完克莱曼婷的故事,抬头看着克莱曼婷,此时怀里的鲍勃也已经彻底没有了声息。“就像李为肯尼做的,我也可以帮你了结这件事,相信我,我现在真的只是想让他解脱。”克莱曼婷的眼神让丽琪的内心起了些许波澜,或许,真的是时候说再见了。

    “丽琪,你得快点告别了,谁都不知道鲍勃什么时候会转化。”克莱曼婷站起身,“我们不该让我们爱的人变成那种东西,那对他们不公平。”

    “再见,宝贝。”丽琪留着泪在吻住鲍勃的额头,“愿你在上帝身边得到救赎、平静。”丽琪放下了鲍勃,踉跄的站起身,因为一直保持着抱着他的动作,丽琪的手臂都已经僵住了。

    “不能开枪,风险太大。”克莱曼婷说着,把小刀从口袋里拿了出来,这把刀还是鲍勃父亲的。“如果你不想的话,可以不看,我保证一下就好。”

    “不用了,我自己来。”丽琪朝克莱曼婷伸出手,克莱曼婷有些犹豫,她害怕丽琪做傻事,害怕她伤害自己,就和达克的母亲一样。

    “你不必这么做,一旦这么做了你这辈子都忘不掉,你确定么。”克莱曼婷抬头看着此时有些站不稳的丽琪,“用刀比用枪难受太多了,我,我想帮你。”

    丽琪看着克莱曼婷有些忐忑,但是又过分成熟的样子,缓缓转身,“让他走的少些痛苦,拜托了。”克莱曼婷蹲了下来,用腿把鲍勃的脖颈压住,把太阳穴向上暴露出来。

    “对不起,我曾经想杀了你和鲍勃。”克莱曼婷面向丽琪的背影,第一次道了歉,随后看向地上的鲍勃,右手握紧小刀,“再见了鲍勃,我很遗憾,愿你安息。”

    小刀精准的刺穿了颅骨,克莱曼婷又扭转手腕使得大脑被破坏,让鲍勃得以以人类的姿态迎接死亡。

    “结束了,我们明天找个地方埋葬了他吧。”克莱曼婷收起了小刀,“白天我们找个好地方,现在我们,尤其是你,丽琪,我们都需要休息。”

    “谢谢,我再陪陪他。”没有想象中悲伤的哭嚎,丽琪的眼泪已经不再流了,她转身后没有看克莱曼婷,只是又跪坐在鲍勃的尸体旁,自顾自的说着,“谢谢你。”

    克莱曼婷没有再打扰她,有些东西只能自己消化。当初李离开的时候,克莱曼婷的大脑空白了很久,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一个人走出那行尸遍地的沼泽屋(MarshHouse)的。回过神来,她已经独自走到了城外,装着满心的悲痛,之后又在经年累月中沉淀成无比的思念。

    独自回到二楼的小屋,用沙发堵住楼梯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她们都需要时间。今天,改变了她们所有人的命运。

    克莱曼婷艰难把小沙发拖到门口,又搭了张桌子几把椅子抵住,临时的安全保障算是有了。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她已经累得快走不动了。轻轻抱着AJ,小心的放好自己受伤的左手,克莱曼婷才在心事重重中缓缓睡去。

    “怎么了甜心,你今天好像很困惑。”熟悉的声音在克莱曼婷身后响起,她又回到了那熟悉的火车上。每当她遇到想不明白的问题,难以抉择的事情,李总会给她建议,帮她振作起来。

    “李,我今天做了件很可怕的事情,我觉得我做错了。”克莱曼婷低着头,坐在货厢边缘,看着铁轨在脚下飞速远去,“我遇到了一个人,大概是个好人我想,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救了我,还有AJ。”

    李坐在克莱曼婷身边,“你相信他么?这个世界信任比好坏更有价值。”

    “我不知道,我们一起冲出了那个加油站,也算是经历过生死了。但是当我们来到公路边遇到尸潮时,我知道他想独自离开,我其实有些愤怒,我也有些..有些委屈。”克莱曼婷抬起头看向李,“李,我是不是很可怕,我觉得我都认不出自己了。”

    “当然不,甜心,你怎么会可怕,看看AJ,你在做好事。”李认真的说着,“而且那个少年,你也救了他不是么,在加油站,如果不是你他就被安德烈打死了。”

    “我知道,那时我不得不这么做。但是后面在公路旁,我居然想对丽琪开枪。”克莱曼婷双手微微攥着衣角,“我居然对一个刚刚失去丈夫,儿子也奄奄一息的母亲开枪,只想自己有机会逃跑,这是错的,大错特错!”

    “但你没有杀了丽琪,还帮她结束了她儿子的痛苦不是么?”李握住克莱曼婷有些颤抖的小手,“还记得圣约翰农场(St.John'sFarm)的那两个兄弟么?”

    “记得,他们想让我们吃人肉,自己同伴的肉,他们是很坏,非常坏。”克莱曼婷抬头看着李,“但你没有杀了他们。”

    “事实上我很想,我很想杀了那混蛋。”李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让克莱曼婷渐渐平静下来。

    “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克莱曼婷其实知道答案,只是想听李亲口说出来。“因为你在后面看着,我不忍心也不能在你面前杀人,尤其是已经没有威胁的人,那是谋杀,即便他们该死,我也不能,我怕对你产生…产生不好的影响。”

    “看样子你失败了,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坏人。”克莱曼婷声音低落,“我觉得我让很多人失望了。”

    克莱曼婷的声音带着哭腔,李站了起来,看着急驰而过的风景,坚定的说道:“你让我感到骄傲,甜心,你独自一人,一个小女孩拉扯着一个婴儿大半年,我觉得我自己都做不到。”

    克莱曼婷带着泪水抬头看着站在身侧的李,他是那么高大,只是站在她身边都让她无比安心。“我是个杀人犯,遇到你那天正被押送到监狱,还记得吧。”李也侧头看着向克莱曼婷继续说道。

    “甜心,你只是有些迷茫了,不想思考太多那样很累,开枪就容易多了。但麻木是可怕的,杀人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遇到你让我觉得我还能做至少一件好事,我能保护所关心的人。是你拯救了我,让我的人生有了新的意义。”李慢慢拉起了克莱曼婷,“那个男孩不是阻止了你杀害丽琪,还为了让你们逃生独自引开尸群了么?”

    “甜心,他让你再次有了做好人的机会。你懊恼自己贸然开枪把他置于险境,但是他并没有责备你,还告诉了你他的小安全区汽车旅馆的位置。他信任你,那是比好坏更重要的事。”李的声音依旧充满了宽容与爱,“现在他生死未卜,甜心你就需要要好好照顾丽琪和AJ,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小女孩了。有些坏事,我们为了所爱的人不得不做,有些愤怒,我们为了所爱的人也不得不自己平息。等你知道了他的名字后,再来见我好么?”

    “好,我会的,李。我还有机会做好事,做我认为正确的事。”克莱曼婷声音不再那么迷茫,神情也坚定起来,“谢谢你,李,跟你聊聊总能让我好受些。”

    “随时甜心,随时。”李说着,放开了牵着克莱曼婷的手,渐渐消失在车厢阴影中。

    “好了好了,AJ,我醒了。”克莱曼婷困意满面的喃喃说道,AJ正精神饱满的玩着克莱曼婷的头发。这个小魔头每次只要醒了就会上蹿下跳,而克莱曼婷柔软的发丝就是他天然的玩具,每次都要又抓又拽,直到克莱曼婷醒来为止。

    “你怎么一直这么有精神。”克莱曼婷睁开眼睛亲了一下AJ的脸颊,AJ立刻咯咯的笑了起来。看着AJ那无忧无虑的样子,克莱曼婷的精神疲劳似乎都一扫而空,对着AJ却更像是对着自己说道“还有机会做好人,还有机会做正确的事...李,我会的。”

    克莱曼婷小心起身检查了固定左手手指的夹板,还算牢固,而且如果不动的话疼痛已经近乎感觉不到了。卸下腰间的手枪弹夹,里面还有三发子弹,把弹夹再次装好检查确认保险关闭后放回腰间。做完武器检查克莱曼婷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简易背带口袋里还有一个小左轮,是从丽琪那里缴械来的,“或许该还给她...你觉得呢,AJ,我们该不该还给她?”

    克莱曼婷带着笑问正在吮吸自己手指的AJ,AJ咿咿呀呀的笑着叫着,在这末世,婴儿倒是和末日之前没什么两样,就是吃、睡、哭、笑。每当觉得自己撑不过去的时候,克莱曼婷只要看着AJ就会再次燃起斗志,充满力量。她不知道这是责任感还是什么,但是就是会让她坚强,让她勇敢,让她无所畏惧。

    “看样子你也同意,那咱们就一起去还给她吧。”克莱曼婷看着一直在滚来爬去的AJ,用手戳了戳他的小脸,真是心都要化了,“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克莱曼婷又陪AJ玩了一会,AJ似乎有些累了,打着哈欠昏昏欲睡。克莱曼婷慢慢的把AJ放进背带里,费力的移开挡门的沙发桌椅,然后背上AJ离开了房间。

    “今天要帮丽琪埋葬她儿子啊,这一定很难对丽琪..”想着这些事克莱曼婷走下楼梯的步子都显得有些沉重,“还有他,不知道他甩开尸潮了没有。”克莱曼婷又想起昨天的事,乔松让她们来这个汽车旅馆等他,如果到了第二天他还没有回来,那她们就可以拿上皮卡车里的物资离开了。

    克莱曼婷摇摇头,想把这些丧气的想法甩出脑海。“啊,振作起来,你还有事要去做不是么?”克莱曼婷给自己暗暗打气。

    来到了汽车旅馆的院子里,丽琪和以及死去的鲍勃都不在这,克莱曼婷想起达克的母亲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的脚步急切,也不顾会引来行尸的危险开始大声呼喊着丽琪的名字。汽车旅馆不算很大,克莱曼婷找遍了屋里屋外,也没有看到丽琪的身影,一起消失的还有鲍勃的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你去哪了丽琪..”克莱曼婷不一会冷静了下来,“难道是走了?也不对啊,丽琪别说武器了连食物水都没有,能走到哪去?”

    克莱曼婷又检查了一遍汽车旅馆内外,还是毫无所获。皮卡车里的东西也都分毫未少,丽琪这是只身带着鲍勃离开了?就在昨晚一个人么?

    克莱曼婷又上到了二楼,去几个视野好的房间观察了下汽车旅馆外面。不见人影也没有行尸,仿佛这方小天地就只剩她和AJ两个人,熟悉的孤独感和恐惧慢慢将她笼罩。

    “又只剩我们了。”克莱曼婷侧过头对AJ说道,AJ睡得昏昏沉沉也没有回应她。克莱曼婷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她悲哀的发现所有自己在乎的人要么会离她而去,要么会背叛她,要么会在她眼前眼睁睁的成为另一个人甚至是怪物。克莱曼婷累了,也怕了,这大半年来她也偶尔遇到过对她表达善意的团队,愿意接纳她和AJ的团队,但都被她或委婉,或直接,或暴力的拒绝了。

    克莱曼婷只相信拼命赶路一直前进,即便这代表她的脚掌会磨破,她的性命会受到威胁。因为她发现只有这样她才能累的没力气想那么多,想她一直害怕去想的事情,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克莱曼婷走下楼上了停在门口的皮卡车。她把AJ放在副驾驶上,自己则到翻着后座空间里堆着的一些工具和瓶瓶罐罐。

    “哇哦,这是..肉罐头。”克莱曼婷有些惊讶,“这真是太久没看到了,可惜AJ你不能吃。”克莱曼婷自言自语的说着,她找到了一罐午餐肉罐头,几块饼干,还有半袋不知道什么动物肉的肉干以及两个装的满满当当的大水壶。

    “这真是,慷慨。”克莱曼婷说着这些话语,但是言语间却没有一丝欢喜,她现在不停想着要是今晚天黑之前乔松还没有回来,那明天天亮她就得带着这些东西和AJ继续出发了。

    “该死的手指,现在不是时候,我需要他帮我,有必要的话我可能需要回昨天分开的地方看看。”克莱曼婷怪罪着自己受伤的手指,却好像是在给自己不想再独自一人上路找借口一般。她很久没遇到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了,或许同龄人会有种天然的亲切感吧。

    AJ慢悠悠的醒了过来,想睡就睡想起就起也是婴儿的特权了。克莱曼婷坐到驾驶座上,看着AJ好奇的看着汽车里的东西,又活力满满的到处抓,四处爬。

    “慢点,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有...有能量的。”克莱曼婷在AJ到处“探险”的时候,小心的保护着他。玩闹了一会,AJ抽着鼻子一副马上开哭的架势,克莱曼婷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饿了。

    “我知道,我知道。”克莱曼婷看了看后座上的食物,确实很丰盛但也确实没一个适合给婴儿吃,或许把饼干兑上些水,可以喂给AJ?克莱曼婷思考着,突然想起自己的背带侧包里还有昨天剩下的一罐豆子罐头,克莱曼婷把它拿了出来。

    “现在就先吃这个吧,今天你可以多吃点。”克莱曼婷把罐头放在脚下,用两只脚死死固定住,然后右手拿着小刀一刀刀的扎破封盖的铁皮,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打开了这个罐头。“果然手受伤了很不方便。”一边吐槽着自己,克莱曼婷又想起了昨天乔松帮她开罐头的利落样子,还有他恨豆子的奇怪发言。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你说呢,AJ。”克莱曼婷和昨天一样,把豆子碾成泥喂给AJ,“今天这些全是你的,我们不该在他还没回来的时候动他的东西。”

    说到这句话,克莱曼婷突然停下了喂东西的手,“原来李是这种感觉..原来我差点也成了夺走别人生活的怪物。”克莱曼婷想起来一些往事,那是她和李以及之前团队的成员刚刚从食人魔兄弟的农场逃出来的时候,他们饿极了,但是仿佛上帝的神迹一般,一辆满载食物物资的车出现在他们面前。

    众人看到这无人看管的车,都很开心很兴奋,甚至表情洋溢着幸福拿着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当时的自己才8岁。自己也很饿了,除了李给的几块饼干她也两天没吃东西了,但是她不想拿别人的东西。于是她把想法跟李说了,李支持了她,她一直对自己当时的想法是不是太幼稚抱着疑问。

    直到他们一行人来到了萨凡纳,直到她见到了那辆车的主人,直到她了解了他们的同伴拿走的那些东西,让这个人生活破碎,一无所有,彻底毁了他。那时她觉得很抱歉但是也有一丝骄傲,她的决定是对的,她没有蛮不讲理的为了生存夺走他人的生活。

    但是昨天,公路旁,克莱曼婷为了自己能活命朝着丽琪开枪了。乔松在她开枪时拉了她一下,让她打偏了。幸好,幸好他阻止了自己,克莱曼婷在心里默默想着。她离成为杀害无辜之人的魔鬼,毁掉别人生活的怪物就差了一步,就差一步她就沦为了野兽,但是幸好,他拉了她一把。

    “李,你说我拯救了你...也是这种感觉吧。”克莱曼婷自言自语着,AJ乖乖的等她继续喂他。“一定要活着,拜托了。”克莱曼婷为乔松的安危祈祷着,就如同在沼泽屋她为李祈祷一样,但愿这次,上帝不要再开那么恶劣的玩笑了。

    喂完了一罐豆子,AJ心满意足的又开始脑袋一栽一栽的昏昏欲睡。克莱曼婷把后座上的食物全都用外套包了起来,背着AJ回到了汽车旅馆二楼楼梯口的房间。把物资先拿好,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能最快速度逃离。

    把AJ放回床上让他休息,克莱曼婷拿上枪从一楼开始把旅馆的房间挨个仔细搜刮,昨晚深夜才到这里。太过劳累而且也难以不清,就只是检查了下有没有行尸。现在正是该趁着白天好好搜刮下,行走于末世,任何物资都会增加一分生存的可能。

    翻了几个房间后,克莱曼婷有些泄气了,“还真是干干净净啊,除了木板石块就剩床垫窗帘之类的拿不走的东西了。”扫荡完了一楼之后,克莱曼婷一无所获,来到二楼先去房间里看了眼AJ,他已经睡着了。两条小腿一左一右大岔着,身子侧身反弓,脑袋还扭向一边,嘴里还留着些口水,这充满艺术感的睡姿克莱曼婷自问是望尘莫及。

    走出房间继续搜刮二楼,在尽头房间里,克莱曼婷找到了一口被砸开的行李箱,里面堆着一些衣物。克莱曼婷拿出来看了看,虽然有些脏但是没有发霉没有破洞,十分难得。克莱曼婷翻了好一会,找到了一件纯白的长袖T恤试了试,有些大明显不是她的尺码,但是穿上挺舒服的,袖口卷起来也差不多能穿,比起自己身上这件已经有些破烂的衣服强多了。

    换上了T恤,克莱曼婷继续翻找。在卫生间她惊喜的看到了一面完好的镜子,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末日中的人们都热衷于砸镜子,是在发泄怒气?还是不想看到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克莱曼婷拿了件衣服小心的把镜子上堆积的蛛网和尘土擦掉,自己的身影渐渐清晰。略显消瘦的脸颊,杂草般的头发上顶着父亲送自己的棒球帽,白色T恤外面套着自己的旧外套,一件蓝色的小棉衣,肩部还有一个破洞,这是当初邦尼(Bonnie)送她的,现在已经有些小了。

    “邋遢鬼。”克莱曼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着,又看了看自己裤脚已经破损的黑色运动裤还有在路上从尸体上扒下的大自己脚一号的运动鞋。将就着穿,拼命的活,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了。

    克莱曼婷突然想到乔松的穿着,迷彩服还有军靴,这些东西都不是能轻易搞到的,尤其他还有专门的收束武器的枪套和刀鞘,要知道克莱曼婷的枪从来都是放包里口袋里或者干脆别腰上。她见到的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枪套这种专业的东西。

    “他到底是什么人?”克莱曼婷有些迷惑,对着镜子扒拉了几下自己有些打结的头发后。离开了这个“化妆间”。

    抬头看看,艳阳高照已然是到了中午,克莱曼婷的肚子一直在咕咕叫着抗议。知道手边就有吃的之后仿佛肚子都有了自己的想法,比往常闹得更欢了。克莱曼婷不想私自夺走别人的东西,或者说她不想以乔松再也回不来了为前提使用他的东西。如果他今天能回来,那他一定会分自己一些食物吧。如果他回不来.....克莱曼婷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

    在AJ醒来睡去重复三次,克莱曼婷上上下下一点点把几个旧沙发堆在了楼梯口后,傍晚来临了。克莱曼婷喂了AJ一些水,自己也喝了些充饥。仍然没有等到回来的人,不管是丽琪还是乔松。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行尸游荡,这是昨天还没看到的。这些该死的东西仿佛能精准捕捉到每一个幸存者,再安全的地方只要有人活动不出几天周围都会出现行尸。人越多行尸也越多,就像一个恶劣的生存游戏。

    “明天如果再等不到,那我们就只能走了,AJ,你说呢。”克莱曼婷轻轻揉弄AJ的熟睡的小脸,自言自语的说着,“我们已经又待了一天了,他还是没有回来,丽琪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好像又搞砸了。”

    克莱曼婷思绪烦乱,她一边想着乔松要是出事了,自己继续带着AJ上路该往哪走,尤其是自己现在左手还有伤,实在是很难独自存活。另一边她又在琢磨丽琪到底去哪了,已经整整一天没见到她了,从她们在加油站相遇算起,丽琪短短半天就失去了丈夫和儿子,更要命的是这两个人还都是克莱曼婷亲手杀的。

    昨晚还担心丽琪会想不开做傻事的克莱曼婷,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她也害怕丽琪的报复,丽琪知道她受伤了,知道她带着个婴儿,也知道乔松没有回来。丽琪要是真半夜回来报复,即便有枪克莱曼婷也不觉得自己和AJ能安然无恙。

    “今晚不能睡了。”克莱曼婷做了决定,无论是汽车旅馆周围渐渐聚集的行尸,还是莫名失踪的丽琪和生死不明的乔松,她有足够的理由强迫自己必须要保持清醒了。就今晚一晚,等到明天天亮,无论如何也要离开了。

    克莱曼婷拿起枪,穿上她的小棉衣外套,走出了房门。即便现在是已经入夏,但夜间的风还是有些凉意。检查了唯一上楼通道的楼梯依然被自己用沙发堵的严严实实,克莱曼婷稍稍安心了些,开始在旅馆二楼走动巡逻,也观察着外面行尸的动静。

    克莱曼婷自从在加油站的服务区吃了小半罐豆子罐头,到现在也已经超过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仅仅是喝了些水让感觉有些体力不济,活动了一会后就有些头晕了,这可不是好兆头。她回屋里拉了把椅子到外面,蜷着腿坐了下来。

    “下次见面了一定要记得问他名字,见到李还要告诉他呢。”克莱曼婷的思绪不由得又被带到了几人分开的公路旁。

    那时乔松在她开枪的那一瞬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射偏了,深深的盯着她好一会,直到行尸慢慢聚拢在四周,乔松挣扎着蹦出了几个词:“北边,顺着路走,一直走,有一个旅馆,门口有黑色的车,很安全。”说完把当时还跌坐在地上的丽琪一把拉了起来,“带着她,不要再做错事了,车里有吃的,你们都可以活。”

    “一天,明天我回不去,你们就拿上东西走吧。”乔松眼看行尸越来越近,把枪拿了出来,开始边远离她们边开枪,在杀了几个行尸后。尸潮已经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朝着乔松的方向涌了过去。克莱曼婷脑子很混乱,自责,内疚,愤怒,悲伤,迷茫掺杂在一起,但她背上的AJ和危急的形式不允许她理清思绪,只能拽着丽琪逃跑,向北逃跑,和乔松说的一样。

    克莱曼婷怔怔的回想着逃出加油站后发生的一切,此时乌云渐渐遮蔽了夜空,微弱的星光闪了几下后也溺死在了黑压压的云层里。轰鸣的雷声开始炸响,闪电纷飞,顷刻间暴雨倾盆。

    冰凉的雨水惊醒了克莱曼婷,她蜷在椅子上睡着了,这几天神经高度紧绷,发生的事,自己的伤,遇到的人都让她身心疲惫。

    克莱曼婷躲到了屋檐下,伸了伸僵硬的腿脚,打着哈欠环视了一圈,远方天际线的一丝亮光提醒她黎明已然到来。她竟在这椅子上睡了大半夜,她真的太累了。

    从堆着沙发的楼梯上慢慢爬下,快速的检查了旅馆一圈,最后来到了门口的黑色皮卡车,看了看车内和昨天自己离开的时候一样,确定一切安全后,她的小棉衣也被雨水淋得有些沉重了。

    “水,我得找东西接一点,我的水罐都空了。”克莱曼婷拿下帽子,仰着头简单洗了个脸,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她记得昨天搜刮的时候看到了几个破桶在一楼,不知道有没有能用的,能喝的干净水是很珍贵的,雨水只要过滤下就是完美的净水了。你说末世下哪来的净水器?那加热到沸腾不就好了么,这还是她在上一个停留过的汽车旅馆,灾难爆发之初她学到的生存技巧。

    翻出几个破桶,上帝保佑还有两个能用,克莱曼婷把它们简单清洗了下,放在地上开始收集雨水。忙活了一圈后,身上的棉衣已经湿透了。克莱曼婷回到二楼,脱下了棉衣尽量铺展的把它放在了桌子上摊开,又从破破烂烂的窗帘上扯了些布在雨中洗了洗,简单擦了擦自己的头发和脖子。如今大部分时间在野外求生,没条件顾及什么卫生,但是遇到下雨的时候,偶尔她也会冒着感冒的风险用湿抹布来清洁下自己。她的运气似乎不错,自从独自离开后,虽然险象环生几次和死亡擦边而过,但还没有生过病,也没有受过严重的伤,除了这次手指不慎被车门夹断。

    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的绷带已经是脏脏的了,忙活了一会隐隐有些疼痛。克莱曼婷想拆开绷带看看,但想了想还是作罢,毕竟现在如果拆开了那她单手想固定好夹板,再包扎上可就困难了。

    “砰。”楼下传来的声响让克莱曼婷心头一紧,她从腰间拔出手枪上膛,又把小刀揣在了口袋里,半蹲着走出了屋子。躲在楼梯口克莱曼婷想确认声音来源,暴雨砸在地上、车上、甚至她放下的桶中的声响现在都显得格外刺耳,干扰着她的判断。

    砰砰的声音越来越多,克莱曼婷紧张了起来,心下有了最坏的打算。她急忙爬下二楼,绕着汽车旅馆的围墙检查。果不其然,一段靠近公路的围墙外,几个行尸已经把围墙微微压的有些倾斜,不住的拍打着围墙发出熟悉的砰砰声。克莱曼婷听过太多次这种声音,每一个人类社区陷落的时候都有这种声音,似乎人类总是想筑起围墙保护自己安全,而行尸总是能在意想不到的时间、位置撕开围墙,最后毁掉一切。

    这个汽车旅馆是没有上锁的大门的,仅仅只是黑色皮卡停在门口,甚至根本不算是路障自然不足以阻挡行尸。克莱曼婷绕到了围墙外面,幸好行尸这种东西很“笨”,不会绕一圈看看,只会笔直的朝猎物前进。

    已经有三只行尸在拍打着围墙了,这声音会吸引更多的怪物。克莱曼婷悄悄摸到远离围墙的地方,捡起石头砸向了其中一只,那只行尸也和预料的一样朝她慢慢走了过来。把枪插到腰间收好,从口袋里拿出刀子紧紧握住,待它足够远离他的“小伙伴”的时候,克莱曼婷抓准时机一脚踹在它膝盖上,行尸歪倒在地,克莱曼婷顺势用尽力气把刀子插入行尸的脑袋,解决了它。

    这是简教她的技巧,她矮小的身形、短小的四肢、弱小的力量在对抗行尸的时候会吃大亏,而先攻击膝盖,让行尸失衡倒下,再一口气破坏大脑则可以完美克服这些缺点,让她有能力保护自己和AJ;简还教她了一些生存法则,比如一定记得确认行尸是否是真的死亡,最简单的确认方式就是朝脑袋上再来一下,确保不会有任何“惊喜”发生。还有搜刮行尸的时候除非时间特别充裕且也没有短时间内安全威胁,否则只搜刮新“行尸”,因为这些行尸在不久前还是幸存者,有更大概率带着好东西。仔细想想正是很多在乎她的人倾囊相授才帮助她在独自求生时从未真正陷入过绝境。

    如法炮制克莱曼婷又杀死了第二只行尸,再确认已经彻底死透后,她把最后一只也吸引了过来。一脚踢在膝盖侧方,最后一只也和之前的两个一样栽倒在地,克莱曼婷握紧刀子对准它的脑袋插了下去,但意外发生了,刀子居然没有插入大脑,反而嵌在了头骨上,不知道是这只行尸头骨太硬,还是因为克莱曼婷只能用一只手发力而且整整一天没吃东西又忙活了半天体力不济。

    一瞬间克莱曼婷的瞳孔放大,死亡的恐惧瞬间顺着脊背直冲脑海,她迅速放开了握住匕首的手后退,行尸妄图抓住猎物的手擦着她的指尖掠过,肾上腺素和生存本能救了她,但老天跟她开了个致命的玩笑,暴雨之下地上一片泥泞,克莱曼婷匆忙退后脚下一滑摔倒在了地上,她想拔出手枪但行尸已经再次爬着扑向她,她只能边挪着后退边一脚脚踹在行尸靠近的脸上稍稍阻止。

    连续退了七八步之后,她终于有了起身的机会,克莱曼婷本能的想双手撑地站起,但左手断指突然传来的钻心疼痛让她气力一松反而又歪倒在了地上,行尸扑向她,她抬起腿奋力踹向还嵌在行尸脑袋上的刀子,想试着破坏它的大脑。

    一脚下去刀柄被踹飞,刀刃断在了行尸脑袋里但是它还是没有停止行动,反而让它张牙咧嘴的直往克莱曼婷的脖颈咬下,克莱曼婷用右手抵住行尸的脖子想阻止,但她的力气实在太小,一只手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抵挡行尸,生死之间只能胡乱的把右腿也用上,一起顶在行尸的脖子下方,堪堪阻挡了一下。

    行尸的撕咬虽然被克莱曼婷阻挡,但它的双手还是张牙舞爪的在抓挠,克莱曼婷不得不一刻不停的左右躲闪,本就被压在泥地里不好发力,这样的躲避更是让她体力迅速耗尽,动作慢了下来,顶住行尸的右手和腿脚也渐渐力气耗尽。

    “离我远点!”克莱曼婷知道再这样下去等待她的只有死亡,怒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把行尸从身上翻了下去,随后马上转身想爬起,行尸眼看猎物逃走又再次扑来。这就是人类和行尸对抗最大的劣势,人类体力有限,伤痛又会阻碍行动,但行尸没有这些限制,只要大脑不被破坏,他们就可以行动,持续追捕猎物,直到死亡。

    一心爬起身的克莱曼婷突然感觉到右脚被拉扯的一顿还有脚背的疼痛,“不!!!”恐惧掺杂着绝望的喊声在暴雨中炸开,她用尽全力试着抽回右脚,但行尸气力仿佛无穷无尽,死死的咬住没有一丝松口的迹象。

    正当克莱曼婷挣扎之际,忽然她感觉身后力量一松,她的脚甩开了鞋子挣脱了出来,踉跄着站起回头看去,正看到一只行尸一刀把还在啃咬她鞋子的家伙脑袋劈成了两半。

    克莱曼婷慌忙从腰间拔出枪瞄准拿刀行尸的脑袋准备开火,这时候她也顾不得枪声什么的的会吸引行尸注意了,她只想马上带着AJ逃离这个地方。“不要,别开枪。”这时。那个“行尸”把刀收回了背上的刀鞘,渐渐靠近她。

    克莱曼婷此时才看清那“行尸”穿着熟悉的迷彩外套,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脸上的东西,一道闪电划过,克莱曼婷看清了那似乎是张面具,很像行尸的面具。

    “你,你是怎么?”克莱曼婷有些不知所措,而“行尸”则简单的蹦出几个词,“回旅馆。”

    再次确认到熟悉又不擅长英语生硬的声音,克莱曼婷有一种想拥抱他的冲动,但他脸上的面具和现在这危机四伏的情况还是阻止了她的进一步动作,从死在地上的行尸嘴里拿回鞋子匆匆穿上,克莱曼婷和他一起回到了汽车旅馆。

    两人爬上二楼来到了房间,AJ还在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暴雨之中克莱曼婷刚刚经历了生死。“行尸”摘下面具,乔松瘦削的脸庞出现,克莱曼婷想要问他怎么活下来的,怎么那么久才回到汽车旅馆,面具又是怎么回事,但看着乔松看她的眼神,终究没有开口。

    她浑身都是泥浆,左手断指的绷带夹板也有些歪斜了,但这些都不重要,她和他都知道重要的是什么。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害怕开口,她看到了乔松的眼神,那充满了担心、悲伤还有些恐惧。

    “你被咬了?”克莱曼婷还在踌躇怎么开口,乔松便开口问道,不知道是他的英语水平问题还是个性就是这么直白,这绝望的问题就这么直接的问出了口。

    克莱曼婷沉默了一会,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脚,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很害怕,脚背的疼痛是那么真实。她想起了李,想起了断臂也要来救她的李,她转头看了看AJ,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来看看,你坐下。”乔松拉来张椅子放到克莱曼婷身后,克莱曼婷安静的坐了下来,仿佛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乔松帮她脱掉右脚上还有行尸牙印的鞋,鞋帮被咬穿的小洞让两人心下一沉。脚上沾满了泥巴,乔松扯了些窗帘破布帮她慢慢擦干净。随着泥巴被擦干净,脚背上的咬痕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