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名警觉起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从无交往的陈皮不请自来，想必是与肃彧有关了。

    刘名仰着脸问道：

    “陈先生有何贵干？”

    陈皮环顾清新雅致的房间，淡淡说道：

    “没啥大事，随便过来看望一下。”

    陈皮在书桌前的圈椅上，来个“葛优躺”式的坐姿，没话找话说：

    “刘秀才，你一人一间房，比起典史老爷，也不差啊。”

    刘名打心底瞧不上陈皮这种人，淡淡说道：

    “区区陋室，何足挂齿。”

    陈皮瞅一眼书桌上墨迹未干的文章，夸赞道：

    “陈先生果然写得一手好字。”

    陈皮虽粗浅认得几个字，却看不出刘名写的八股文是什么意思。

    刘名再次发问：

    “陈先生大驾光临，到底有何贵干？”

    陈皮人五人六拽文：

    “刘秀才，鄙人今天有事才登三宝殿，想找你聊聊。”

    他觉得在老秀才面前，说话斯文一些，效果会比较好。

    刘名心跳加速。

    “哦，想聊点什么？”

    难道乌贤发现他去京兆府找过康庄？

    陈皮继续拽文：

    “久闻刘秀才是翰墨高手，今日有一事相求。”

    刘名冷声问道：

    “何事？”

    “鄙人想求刘秀才的墨宝。”

    “哈哈哈，总班头是想风雅一下咯。”

    刘名尽量保持镇静，敷衍道：

    “老朽的字，笔力赢弱，毫无章法，墨宝无从谈起，还是算了吧。”

    “刘秀才谦虚了，谁都知道刘秀才临摹任何人的笔迹，都会以假乱真。”

    陈皮阴恻恻笑道：

    “鄙人今天上门，就是因为刘秀才有这手绝活啊。”

    刘名心中一凛，立刻窥破陈皮的心思：

    陈皮是想让他模仿肃彧笔迹，写下一份假供词。

    这坏怂，真不是东西！

    刘名稳住情绪，说道：

    “过奖了，本人并不擅长临摹，坊间以讹传讹，不足为信。”

    陈皮沉下脸，不高兴了。

    他结束拽文，直截了当说道：

    “咱们不绕弯子了，我就明说吧。

    我这里有份供词，你模仿肃彧笔迹，一字不漏给我写下来。

    咱们相安无事。”

    陈皮从衣兜掏出两张文稿，放在书桌上，往刘名跟前一推。

    刘名垂目看过去：

    一张是用肃彧语气写好的供词。

    另外一张宣纸，是肃彧本人亲笔写的一篇文字。

    刘名拿起供词，快速读一遍，心脏怦怦直跳。

    这份供词的内容，和肃彧之前所说一样：

    承认自己受太子府指使，参与刺杀召王。

    刘名放下手中宣纸，说道：

    “供词应该本人去写，老夫无法代劳。”

    陈皮涨红了脸：

    “肃彧是刺客同伙，铁证如山，只是他不愿招供而已。”

    刘名摇摇头：

    “这种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是命令，不是请求。”

    陈皮阴森森盯着刘名，厉声喝道：

    “你敢违抗命令，别怪我手下无情。”

    刘名冷笑：

    “哟嚯，你想怎样？”

    陈皮阴笑一下，对门外喊一声：

    “老常，进来。”

    守在门外的白发老衙役走进来。

    陈皮满不在乎说道：

    “老常，给刘秀才研墨，我想请他写点东西。”

    老常颤巍巍上前，拿起墨条，在砚台上研磨起来。

    刘名仰靠在太师椅上，一语不发。

    陈皮怒视刘名，问道：

    “写不写？”

    刘名摇头。

    这个供词，一旦写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乌贤不会让任何知情人活下来。

    陈皮撇嘴冷笑。

    他拿起桌上沉甸甸的石头笔筒，在手上掂量一下，将笔筒里的毛笔“哗”地倒在桌上。

    “好沉呀。”

    话音才落，陈皮抡起石头笔筒，重重砸在老常撑在桌面的左手上。

    “咣——”

    “咔嚓——”

    白发老衙役手指骨节传出碎裂的声音。

    老常惨叫一声：

    “啊……

    总班头，你……你下手好狠！”

    白发老衙役的指头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疼得“嗷嗷”干嚎。

    陈皮把染血的笔筒“咣”的一下，扔在书桌上。

    “老常，委屈你了。”

    陈皮拍拍老衙役肩膀：

    “去张三那里，领一两银子，把手包扎一下。”

    老常止住干嚎：

    “真的…真的能拿到一两银子？”

    陈皮点点头：

    “我从来都是赏罚分明，快去。”

    老常痛苦的表情，居然转换为满脸感激：

    “谢总班头。”

    他抱着鲜血淋漓的左手，“嘶嘶嘶”吸着冷气，夺门而去。

    陈皮瞪着刘名冷笑道：

    “刘秀才，我是不是够狠？”

    刘名脸色煞白，身体僵在太师椅上，浑身颤抖。

    “姓刘的，别耍滑头，按我说的，老老实实写好供词。”

    陈皮恶声恶气说：

    “一个时辰写不出来，小心我敲碎你的脑袋。”

    “这个……，你至少得给我两个时辰。”

    刘名知道在劫难逃，嗫嚅道：

    “我得练一下，才能写出一模一样的东西。”

    “就一个时辰，别想着拖延时间，没用！”

    陈皮阴险一笑：

    “一个时辰写不出来，让你儿子来这间屋子，给你收尸。”

    刘名瑟瑟发抖。

    陈皮转身出了墨香居。

    张三、李四带着两个壮汉，等在门口。

    “盯死看牢，不能让刘秀才出门半步。”

    陈皮对两个壮汉说：

    “人要是跑了，你俩就别活了。”

    两个壮汉衙役连连点头。

    陈皮朝张三、李四说：

    “你俩，跟我来。”

    说罢，大摇大摆，自顾自往县狱走去。

    张三、李四紧随其后。

    李四上次挨了肃彧一掌，脚踝骨受伤，走路还有些不利索。

    此刻，他左右手都戴着硬木护手，满脸杀气。

    “李四，今天给你报仇的机会，等一下见到肃彧，你尽情放开打。”

    陈皮边走边说：

    “不过，别打致命的地方，打晕就行。”

    李四左右手的硬木护手“咣咣咣”相撞击几下：

    “老大放心，这次绝不让他占丝毫便宜。”

    陈皮转脸对张三说：

    “疯癫药准备好，李四打晕肃彧，你亲自给肃彧灌下去，不得有误。”

    张三信誓旦旦表决心：

    “老大放心，‘疯癫散’是我家祖传秘方，只要灌进去一口，半个时辰药性发作，人就疯癫了。”

    陈皮点点头，嘴角露出阴险的微笑：

    “妈蛋，这回不搞掉肃彧，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张三谄媚笑道：

    “肃彧不知天高地厚，这次一定让他在老大面前服服帖帖。”

    李四瓮声瓮气说：

    “按我的脾气，真想一次搞死他！”

    陈皮冷笑道：

    “别急，慢慢悠悠弄死他，那才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