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诺兰帝国首都，以国花鸢尾之名而命名的地方，是诺兰帝国最繁华的城市。

    香榭大道，东起征服王之门，西至摘星广场，是最能体现诺兰帝国繁华强盛的道路。

    这条道路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西香榭有着整个诺兰帝国最时尚的服装品牌店，最具品味的珠宝商场，最为惊艳的香水门铺，最为高雅典致的博物馆，以及大道尽头的鸢尾地标建筑——征服王之门。

    东香榭大道则种满了各色修剪美观的高低植被，鸟语花香，恬静安宁。在这条道路上，你能见到自金雀花公国移植培育的精品草坪，能看到闻到无数诺兰帝国的名贵花卉。

    行人穿着着考究的华贵服饰，怡然自得地漫步在鸢尾最华美的地方，时不时遇上几个圈内好友，还会互相致敬行礼，有说有笑的走进街边的精修店铺，选购奢侈的珠宝首饰。

    大道两边都会有身穿海蓝海军服头顶鸢尾花帽的巡警，留着精心修缮的胡须，扫视行人。当然，他们不会拦下街上任何一位华贵之人，只会找出那些可疑的穷鬼，将他们赶出这片纸醉金迷之地。

    老爷们心善，可见不得穷鬼。要是在香榭大道上见到衣不蔽体的乡下人，指不定得流几滴眼泪，去赐福院里捐上几枚金穗花呢。

    你说为什么不把钱直接给他们，或者给他们一些机会养活自己？

    哎呀，贵族老爷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金穗花啊。养活一个穷人哪比得上在赐福院里流几滴泪捐几块金穗花带来的满足感呢？

    “鸢尾早报，独家报道！”

    早上九点，香榭大道上响起了平时听不见的梦晶喇叭播放的早报推送。穿着珠光宝气的青蓝丝衣，踏着诺兰常见的白色高跟马靴，满脸神气的高大报童推着推车，站在路旁叫卖着。

    他是家中派来体验生活的，今天是体验卖报的第一天。为了给他腾出位置，报社解雇了好几位瘦弱的残疾报童，并将他们驱逐出了报社名下的临时收容所。现在，鸢尾报社只有他一个“报童”，也不要求他卖多少，只要他在香榭大道上一站，靠着卖相向那些富人推销早报即可。

    香榭大道的行人们莫不吃惊的看着路旁的报童，打量着他一身的穿着。以往他们所见的报童都是穿的破破烂烂的，流着浑浊的鼻涕，奶声奶气地叫卖报刊。香榭大道的巡警见到这种的都是立即上前用附带雷电法术的棍棒驱逐，一棒一棒打在这些孩子身上，打得他们皮开肉绽高声惨呼，而后被巡警们驱逐出这片只有贵人能够进入的地方。

    今天居然换了个穿着如此华贵的报童，想必是哪家的孩子想要体验一下下层生活吧。这么想着，行人们自发地排着队，从口袋中摸出几块银穗花，随意扔在推车的干净大盆中，接过报童递过来的报纸，边走边看。

    报童看都没有看已经逐渐蓄满银穗花，亮闪闪的小盆，他不缺这点钱。他只是不断将一份份散发着墨香的报纸递到付了钱的行人手中，眼睛胡乱转动着，不知在想什么事情。

    但没过多久，身后传来的一声惊呼，打断了报童的胡思乱想。他愣住了，正准备接过报纸的一个头戴高顶绅士帽的老绅士也愣住了。他们俩齐刷刷地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想要弄清发生了什么。

    见周围人都看向了自己，这个眼睛瞪得浑圆，留着翘曲胡须的黄发中年人，举起了手中的报纸，指了指报纸头条的位置。旁人看清了头条内容后，也发出了与中年人同样的惊呼声，争先恐后的看向自己的报纸，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让这片街区变得非常喧嚣。没有看清报纸内容的排队买报的行人们，见其他人都如此惊讶，顿时明白有大事发生，顿时不顾队伍秩序，离开队伍向报童涌去，也不数有几枚，丢出金穗花便从推车里抢出一张报纸，仔仔细细地阅读每一行文字。

    报童视力有点差，没看清青年指的是什么。说起来早上接报的时候，交付他报纸的编辑的确神色紧张，甚至差点没拿稳报纸，但他当时以为这只是下等人面见上等人的怯场而已，就没太在意。

    他没有管行人们疯狂的抢报行为，只是从报纸堆底层抽出一份报纸，便赶忙离开了推车，退到一旁读了起来。

    而后，他也像那个青年一样，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

    报纸头条赫然刊登着一段骇人听闻的消息。

    “狼泉—莱比卢城失陷，北线糜烂。”

    …………

    “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我受不了了，大爷们，给我一个痛快！”

    呜咽声，喘息声在昏暗的地牢中回荡着。一声声鞭响，一声声痛苦的叫喊。

    华美的丝织衣物被打得稀烂，露出内里的皮开肉绽，血水混溢。

    一个满身血红的男人，被身着全身黑甲的洛斯骑兵用鞭子一鞭一鞭地抽打着。每一次鞭声作响，都会连带着男人的苦痛呻吟。

    在痛苦中，男人回想起昨日之事，都会为自己的决定万般悔恨。

    早知道，诺兰的边军已经如此柔弱不堪，他就应该跟随着先期逃跑的那些朋友一样先行撤退了。但他贪图战争时巨大的敛财空间，坚持在狼泉城囤货居奇，哪怕市民们都饿得骨瘦如柴，狼泉守军的军中闹起饥荒，他也丝毫不加动摇，与其他同样的粮商将所有粮食紧紧掌控手中，不流出市面一块能吃的面包。

    他的想法是，平民饿死就饿死了，但军队一定是会妥协的。届时他将以十倍以上的高价放出粮食，狠狠收割一波财富，争取百万变千万，一夜子爵变伯爵。

    自战事开打，狼泉城的守备一直稳如泰山。有莱比卢城的犄角相助和强大的城墙防护，洛斯北线军在狼泉城根本没有取得任何前期进展，甚至不少指挥官还被守军主动出击加以狙杀。

    他没想到的是，守军前一天还坚守得稳如磐石，第二天就被摧枯拉朽般破城杀将。东门城墙被轰倒，城门应声爆炸之时，他才赶忙收拾行李奔向西门逃跑，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没等他跑到城门，西面城门也步其他城门后尘，在法术轰炸下破碎崩解。

    那一刻，他回想起了，小时候将蚂蚁巢围起来，用水漫灌蚂蚁巢时，蚂蚁能感受到的绝望感。

    很快，他就在洛斯北线军的仔细清扫下被从充满污泥的下水道里揪出来，关入了这个原本用来审问洛斯间谍的地牢中，拷打逼问。

    的确值得如此对待，因为这个男人，名为大卫·莫桑，不止是一个豪商，还与狼泉市政厅市长威尔逊·莫桑是亲兄弟。

    北线军破开狼泉后，杀死狼泉守将，狼泉师师长，艾克米尔亲王的后裔哈吉克·达武。但另一位至关重要的狼泉核心人物威尔逊·莫桑却在城破之后下落不明，即使北线军掘地三尺也只找到躲在下水道里的大卫·莫桑。

    不得已之下，北线军拷打逼问这位满身肥肉的奸商。为了让这位奸商，与其兄长勾结掌控城中所有资源的肥胖贵族乖乖听话，他们动用了针对性的拷打策略。

    “啊！好痛！烧起来了！别打了！我真的不知道啊……求求你们了，饶了我吧……或者给我个痛快吧……”

    大卫·莫桑，原本是个两百来斤的大胖子，现在却瘦如麻杆。每一次鞭打，他的血肉都诡异地收缩一块，并在上面燃起奇异的白色火焰。被火焰灼烧的大卫发出极其瘆人的惨叫，涕泗横流，连声求饶。

    没错，用来鞭打大卫的长鞭是特制的，刻印着特别的法术纹路，名为“生物质燃烧”。别看名字不咋起眼，在实际鞭打中，每一次鞭打都会将大卫体内的储能物质以法术形式燃烧起来，带来深入灵魂的剧痛，并在其上刻下烙印，持续刺痛大卫的灵魂，让他时刻身处煎熬与苦痛中，直到吐露出洛斯人想要的答案。

    大卫承受着非人的折磨，灵魂深处都因痛苦而剧烈抽动。可以预见的是，他的梦幻中会将这苦痛的记忆深深印刻，以各种形式表现出来。

    不过，拷打到如此地步，两百多斤的大胖子被打得骨瘦如柴，不断痛苦求饶，却依旧没有开口说出自己兄长去向的趋势。考虑到暗地里的心灵检测也一直没有检测出一样，负责拷打的洛斯士兵停下了鞭打，看向了旁边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胸观看拷打的军官。

    军官也清楚，打了快一天了，这个看起来骨头也不是很硬的家伙也没有开口，多半是真不知道兄长去了哪里了。不过他没有立即回应下属的请求，而是缓缓起身，走到大卫面前。

    他伸手一抓，将大卫湿淋淋的头发揪起，迫使这个面容枯黄的男人面色狰狞地看向自己。

    “可以了，没必要打了，就关着吧。”

    军官放下大卫，径直走出了这个地牢小房间的铁门。

    昏黄幽湿的地牢过道里，军官的长靴踩过一个个水洼溅起水花。他没有向旁边同样燃着昏黄灯火的地牢房间里看去，只是听着那些隐约的惨叫，走向记忆里地牢的大门。

    地牢并不大，没走几步，军官就找到了正式的通往地面的大门，将沉重的大门拉开。炽烈的阳光瞬间照射在军官脸上，但很快就被军官头环的光膜阻挡，没有带来伤害。军官眯了眯眼，适应好光照后，走出了地牢，沐浴在久违的阳光下。

    此刻的狼泉城，已经是一片狼藉。军官所在的地牢建设得极为坚固，而且极其幸运地在法术轰炸下幸存，被北线军占据改造，充当审问场地。

    废墟在道路旁随处可见，军官略微张望，便看见那些正在呻吟的垂死诺兰人。他们被倒塌的梁柱压住身体，已经陷入了濒死状态，看见军官这样的洛斯军人，也发出了呻吟，试图引起军人的关注，将他们救出废墟。

    但军官仅仅只是在心底感叹了一下梦晶巨炮的威力后，转过街道口，走上临时修复的通道，丝毫不在意这些诺兰人的死活。

    “洛斯军人不存在仁慈。”

    军官走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接近了被修复后充当临时指挥所的狼泉市政厅。一路上有着不少洛斯士兵在路旁谈笑畅饮，见军官来后手忙脚乱地将东XZ起，并以最快速度做好了敬礼姿势。直到军官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不再能直接看见他们时，才掏出刚才没喝完的烈酒，对着瓶口咕噜咕噜地灌了起来。

    对于士兵们松散的军纪，军官心里早已见怪不怪了。他看都没看那些战时饮酒饮得满脸通红的士兵，任由他们做那些歪七扭八的军礼也没有出声呵斥。他默默走到市政厅门前，看向门前两个站得笔直的卫兵。

    两个卫兵会意，点了点头，随即一同打开了大门。军官打量了里面的环境，确认没有情况后，走进了市政厅。

    现在的市政厅内部，还残存着混乱的痕迹。各种来不及处理又不重要的文件被随意地抛洒一地，大厅内用于享受的冰淇淋机早已因法术波动而毁坏。军官沿着被清理后可以通行的过道走上二楼，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不出所料，里面正是翘首以盼的同僚们。会议室里烟雾缭绕，酒气四溢。坐在会议桌主位的身穿“白影先锋”的大胡子见军官到来，露出了热烈的微笑，起身招呼军官坐到了唯一空着的次位上。

    随着军官的落座，大胡子眼神示意门口的卫兵。卫兵会意，默默走出会议室，关上了会议室的门。攻陷狼泉城后，洛斯北线军在此进行了首次指挥官会议。

    大胡子轻柔地将蓬松宽大的胡须整理收拢，轻咳一声，宣布了会议的开始。

    “此次胜利，皇帝陛下非常满意。此次与那位阁下的配合非常到位，她成功让整个狼泉守军陷入浑噩状态，大大减轻了破城压力。不过也是幸运，平时一直不肯配合的那位阁下居然在南线突破后选择了配合我们行动，我着实有些受宠若惊，哈哈哈哈～”

    大胡子豪迈地笑了，在场的众将官也跟着笑了起来，会议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笑了一段时间后，大胡子收敛了笑声。他看向坐在次位并不跟着欢笑的军官，脸上仍带着抹不去的笑意。

    “麦格，那个肥猪招了吗？打了这么久，应该变柴火了吧。”

    麦格闻言，右手撑着脸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回应了大胡子的询问。

    “并没有，他一直没有招供。从心灵检测看，他应该是确实不知道威尔逊的下落，所以一直没有开口招供，一个劲地求饶求死。”

    听闻大卫即使遭遇酷刑也没有招供，大胡子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他的眼睛看向会议室内的其他指挥官，寻求他们的回应。

    感受到主官探寻的目光，在座的指挥官和参谋都开始低头思考。他们之前已经找遍了狼泉城内能够藏人的地方，哪怕下水道都没有忽视，也仅仅是找到一个不知情的大卫。说实话，他们也没有主意，因为原本便是围城破城，洛斯北线军将狼泉围得水泄不通，根本不可能忽略一个明显的诺兰上层人。

    但终归他们还是要献上计策解决问题的，于是他们在面面相觑后，看向了末位。

    那里，坐着此次北线军唯一没有直接参与攻城的指挥官。因为没有直接参与攻城，他也不在乎什么尊卑，径直坐在了末位。但考虑到其尊贵身份及极高的军队威望，在场的人也没有真的以末位的待遇对待他。

    感受到会议室内众人的目光，特别是大胡子的目光后，端坐末位原本正在神游天外的中年回过神来。他知道自己得给个建议，哪怕说几句废话也行，不求给什么真知灼见，但求借助他的个人身份为事件背书。

    平心而论，他也没有什么主意。但他还是思考片刻，突然灵光一闪。

    “要不，去艾克米尔亲王陵墓看看？”

    在场的指挥官们幡然醒悟，特别是大胡子如梦初醒，不由得一掌拍在桌上，将造价昂贵的龙血楠木桌拍得裂开小口。

    “好！阿尔伯特阁下，我代表北境军团感谢您的建议！”

    会议室里，萦绕的烟雾轰然散去。阿尔伯特的面容也从之前的模糊不清变得清晰可见，他有着淡金色的短发，随意卷曲的头发在额头两边垂下两根波浪卷，搭配嘴角的淡淡微笑，以及天蓝色的眼眸，俨然一个风流贵族模样。

    阿尔伯特·霍亨，奥古斯塔·霍亨的四叔，总是以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对待一切的男人。他本来并不想来前线，但在埃特尔的邀约下，还是来到了狼泉前线，并目睹了北线军攻破狼泉的全过程。

    他也进行了一番搜索，没有找到威尔逊的蛛丝马迹。剩下的可能的盲点，就是平常不会考虑的艾克米尔亲王陵墓。

    他眯着眼，看着大胡子与麦格引领着其他指挥官一一离去，前往艾克米尔亲王陵墓。

    心思却随风飘荡，想到了此刻城外的侄女。

    （侄女啊侄女，你四叔暂时有事，可不能来陪你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