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洛特宫，洛斯帝国最为核心的部位，这个主位面幅员最为辽阔帝国的心脏。

    自圣皇菲忒得一世吞并普利斯帝国，将普利斯帝国核心地带的东普利斯定为首都，确立洛斯帝国的核心西进战略后，沃洛特宫便成为了洛斯帝国无可争辩的帝宫。经过几百年的修缮改造，这里已经完全不是当初普利斯帝国皇宫的模样，而是完全成为洛斯式的金碧辉煌宏伟巨筑，其外形永远印刻在所有洛斯人的脑中。现在的沃洛特宫主人，是当代洛斯皇帝，诺维二世。

    诺维二世，本名诺维·耶维奇，即位后为诺维二世·耶维奇。二十年前，亚列沙三世崩于头疾，年仅二十七岁的诺维二世即位，开始了他对洛斯帝国的统治。

    与以前的洛斯皇帝相比，诺维二世的风评颇为两极分化。

    赞颂他的人，盛赞他在开疆拓土方面的丰功伟绩。他统治仅三年，便集结东境军团、南境军团发动对绮桑帝国全面进攻，将两国边境线南推数百公里，获得了天然不冻港达尼并侵占了南千岛，可以从海上对绮桑帝国发动全面战争。在这场战争中，他还悍然入侵赤炎的黑河流域，以大军压境强逼赤炎军阀张将军签订了一系列条约，自此达尼成为了洛斯帝国对赤炎入侵的前沿要塞与核心港口同时攫取了巨额利益。他上任十四年后，面对诺兰帝国反攻，在大臣反对声中力排众议任命了西境军团的诸多将官指挥战事，让诺兰帝国反攻完全无功而返，甚至被反推了部分据点要塞。他任上还在帝国黑野占领区发动了数次战争，打破了诺兰帝国与没落的伊比王国的黑野境封锁，成功从黑野攫取了洛斯需要的一切资源，包括那海量的廉价奴隶。

    批评他的人，则严厉批评了他的对内残酷统治。在他任上，洛斯帝国内腐败丛生，贪官污吏大行其道，底层民众生活水深火热。统帅部、契斯夫与蒙史塔的势力并没有得到遏制，反而愈加庞大，镇压了无数的底层反抗斗争。统治期间，他发布了臭名昭著的“贵贱分离令”，但这并不是他最为“愚蠢”的决策，因为他统治初期还有一道持续了两年之久的“禁酒令”。除开内政，他在私德方面则更加受人指责，被冠以“色孽王”之名。自他即位以来，沃洛特宫便每天都会有女性尸体被拖出宫廷，被“废料处理”，而这些尸体无不满身伤痕，从伤痕可以倒推出死者生前所受的残酷折磨。为了发动战争，诺维二世还开创了“赤炎税”“绮桑税”，同时强征了大量农民入伍充当“树皮”。同时，诺维二世还开创性地纳入了大量的“浣衣侍女”进入帝宫，颇有赤炎“浣衣巷”之风。

    对于臣子的指责与，诺维二世都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反馈。他从不在意下层非议，我行我素。

    财政大臣维特尔曾数次向他抱怨三大机构对国家财政造成了巨大压力，请求他下令裁撤三大机构的官员规模。而他对此做出的选择是，从内帑拨款给维特尔五十万金鹰与一枚洛斯帝国圣诺维勋章，亲切慰问了这个他最宠信的帝国财政大臣，但并不按照维特尔的思路裁撤三大机构，而是口头命令三大机构收敛羽翼，不再招摇过市，没有任何实质性遏制举措。

    私德方面的指责，则根本没有让诺维二世有所收敛。沃洛特宫常年都会吸纳大量的破产底层女眷，而大多数都活不过多久便被“废料处理”。他的“色孽王”之名一方面是他的暴行，另一方面是他公然吸纳臭名昭著的“拉斯汀”为宫廷御医引得洛斯朝野一片哗然。不过奇怪的是，诺维二世的皇后亚列沙德拉并不对丈夫的行为作出任何评价，她为诺维生下了阿列克谢皇太子与三位公主后便不再出现在朝臣眼前，仅会与丈夫同时出席各大典礼。

    现在，洛斯皇帝诺维二世，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事。

    他端坐在书房皇椅上，聆听着跪拜的宫廷御医“拉斯汀”的汇报，眉头紧皱，露出了从未在朝臣面前表露的严肃表情。

    “陛下，莉莎·雷兹脱离了掌控。‘无瑕墨玉’因未知原因复生，他勾结了‘噬魂杜鹃’将莉莎掳走。同时，我的法术人偶库兹·魁奈被他杀死，对科林菲尔德·齐格的捕捉行动宣告失败。‘无瑕墨玉’将两女带走，契斯夫并未能抓到他们。此次芙拉城秘密行动，小人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惨败，恳请陛下允许小人辞去宫廷御医与契斯夫一系列职位，告罪狱中。”

    诺维二世眉头紧皱，心中诸多思绪翻腾。他的嘴中呢喃着一些隐晦不明的语句，但希斯莱尔并不敢听清这些话语，甚至施放了“自助静音”来防止自己听到不该听到的语句。

    沉吟良久，诺维二世的眉毛终于舒展开来。他的手指轻轻敲动着桌面，从书桌上堆积的书籍中的《菲忒得一世》抽出，翻阅起来。

    “芙拉城秘密行动无伤大雅，科林菲尔德与莉莎随‘无瑕墨玉’逃脱不影响后续计划的进行，你无需自责，毕竟‘无瑕墨玉’本就在计划之外。克林希特已经落入彀中，她已经逃不出京畿，时刻在帝国的视野内。路德维希的‘漓血誓言’已经发下，他的忠心无需怀疑。奥托深陷齐格家族主旁系之争，无心参与政事。齐格家族新生代三杰已经在朕掌控之中，无需担心齐格家族的忠诚，也就无需担心霍亨家族与巴登家族动摇，西境已尽在帝国掌中。”

    希斯莱尔低着头，听着皇帝的话，静默许久。而后，他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陛下，‘无瑕墨玉’复生，那么很可能‘赤色烈阳’也随之重现，您不担心他们整合赤炎人起兵切断外盛平岭的东境军团补给线，而后绮桑人伺机发动战争吗？我建议是立即全境通缉那位‘无瑕墨玉’，即使洛斯帝国有广袤的农村，但终究核心地带是城市，他进入不了城市便无法行事。”

    诺维二世头都不抬，继续阅读着手中的《菲忒得一世》。

    “他三十年前死于同胞的背叛，死在了袁氏的手中，即使他的身体保存完整得以复生，也没有回到赤炎帮助‘赤色烈阳’重振赤炎的可能性了。袁氏蒋氏等军阀不会允许两个过于强势的年轻人身处同一阵线来反抗他们，一旦让他们合作无间，军阀们将大大失去对赤炎旧土的掌控。而没有‘无瑕墨玉’，‘赤色烈阳’即使得到那位德高望重的郭将军与西南蔡将军的支持，也很难成事。赤炎人不形成团结一致的整体，帝国在黑河流域的统治就牢不可破。一盘散沙的赤炎人不足为虑，没有国家精神的赤炎人不堪一击。”

    不待希斯莱尔回话，诺维二世继续表述了他对赤炎与绮桑的评判。

    “赤炎人与绮桑人也不会走到一起来共同抵抗帝国，他们之间的宿怨在那次海战之后便不可调和。绮桑人吞并了高丽政权本就是对赤炎人的公然挑衅，更别说他们曾在黑河流域制造了数次屠戮，从来不掩饰对赤炎国土与资源的觊觎。我甚至可以说，绮桑人迟早会发动一场对赤炎的全面入侵，掠夺走赤炎的文物珍宝，侵占他们的土地，杀死他们的军人，强暴他们的女眷，阉割他们的精神，污浊他们的历史，让赤炎人臣服于他们的统治下。绮桑人文化继承自赤炎，但他们的精神在长久的发展中陷入扭曲，格局趋于狭隘。赤炎强盛时，他们是赤炎最低贱的臣民，但当赤炎陷入内忧外患之中，他们将毫不留情地将刀子捅入赤炎人的后背。绮桑人并非没有大格局的宏伟之人，但他们在国内强大的保守思想与扭曲思维下被迫妥协，最终无一不被同化或是杀死。呵呵……”

    希斯莱尔默默听着滔滔不绝的诺维二世评判着赤炎与绮桑，丝毫不奇怪眼前这个争议极大的洛斯皇帝说出那些在外界看来非常癫狂的语句。他明白，眼前这个君王，自那次异界之旅后，像是进入了觉醒状态一般获得了超乎世人的激进思维。他的“色孽王”之名完全名不副实，根本就没有对那些进入沃洛特宫的女眷做任何出格之事，真的只是让她们去清洗衣物。不过他也不无辜，因为正是诺维二世命令希斯莱尔对这些人进行污浊与虐杀。希斯莱尔不太明白诺维二世的行事逻辑，但他深刻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也乐于强化他之前就树立在世人面前的强欲暴虐的形象。

    暴君必有宠信的佞臣，不是吗？

    …………

    希斯莱尔静静离开了，在诺维二世停止他的话语专心看书之后。

    一页页翻过，这本已经翻阅了数十次的《菲忒得一世》再次被诺维二世读完。他将书本轻轻合上，从座椅上起身。

    他缓缓走出书房，在门口站岗的卫兵站得笔直，向他敬以极其标准的洛斯军礼。他无视了卫兵，径直走向了皇后亚列沙德拉的寝宫。一路上没见到一个侍女，只见到大量的精锐卫兵侍卫在道旁，见到皇帝便敬以军礼。

    书房距离皇后寝宫并不远，诺维二世没有几步便走到了。他没有敲门，径直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昏暗，没有开灯。

    诺维二世轻笑一声，打了个响指，无名指的黑鹰雕刻梦晶戒绽放光芒，房间里的灯光被逐一点亮，瞬间光亮一片。

    而皇后亚列沙德拉，则是端坐在房间中心的高椅上，闭目不语。她有着典型洛斯人的面容，皮肤保养极好，丝毫没有同时期洛斯女性的松弛与苍老。闭着眼时，她就像是洛斯传说里的母神一般，高洁博雅。

    诺维二世迤迤然走到自己的皇后面前，单膝跪下，温柔地抬起皇后的纤手，轻轻一吻。

    皇后的眼睛，缓缓睁开了。她见到自己面前的丈夫，又闭上了眼睛。

    “你，不去狩猎那位‘格莱兹之鹰’吗？她比我靓丽许多，又年轻，还是齐格家族的优秀后代，与之结姻能稳定西境。为何要来你丑陋无能的发妻面前，行君子之礼。”

    诺维二世自然是听到了妻子的话语，他轻笑一声，放下了妻子的手。而后直起身子，抱起了座椅上的妻子，像对待一位美丽的公主一样横抱着自己的爱妻，走向了那张鹅绒大床。

    “你已经见证了自己命定之中的结局，也见证了那个投影之下我们的结局，为何还要这样，将自己陷入如此境地。我不信你在‘画工’的启智箴言下毫无觉悟，可你为何……”

    不待皇后的话语说完，诺维二世将自己的爱妻轻轻放在床上，双唇相碰堵住了妻子接下来的话语。

    而后，极尽缠绵。

    …………

    皇太子寝宫

    皇太子阿列克谢正静静地接受着眼前这个宫廷御医的检查。他非常不喜欢这位御医的外貌，认为这种丑陋肥硕之人不应该出现在父皇的宫中，哪怕是为了给自己治病。他心里明白，自己父皇与母后的结合是充满诅咒的结果，他的病症不是常人的遗传疾病，而是“画工”亲自设下的“万法皆有其代价”的结果。父皇和母后早就告诉了他这些，明明就理解这一切，但还是坚持请来了御医为他治疗。

    他安静地接受了检查，听取了御医的建议，像个平常的孩子一样嗯嗯啊啊地敷衍了御医。“拉斯汀”对这个他早已了然的皇太子毫无办法，毕竟那位陛下最珍视的除了皇后，就是这位面容阴柔白皙的少年了。

    开完药后，阿列克谢目送着御医的离去。他浑圆的眼睛滴溜溜的一转，静静走到自己房间的小桌前，按动了小桌桌面下的隐藏激发装置。

    一阵齿轮运转声响起，阿列克谢所在的书桌逐渐被地板下逸散的光粒聚集包围，在光芒闪动中，阿列克谢成功施放了空间系法术“定点折跃”。

    在经历了一阵眩晕后，阿列克谢成功到达了一个昏暗的房间。这个房间似乎四面封闭，空气混浊不通。他借着房间里隐约的闪光，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块刻着不知名文字的石板，和一块闪着鲜红光芒的晶石。

    阿列克谢的脸上露出了欢欣的表情，他再次施放了借着地面预先放好的闪光指引，回到了房间正中，再次借助装置施放了“定点折跃”回到了寝宫。

    回到寝宫后，他小心地张望了一会，并戴上了梦晶眼镜确认没有窥视和潜藏者后，参阅起了手中的石板。

    石板并不沉重，大小也可以单手抓持。可以辨识的是，上面铭刻着三行不知名文字，似乎并不属于主位面的文字体系。

    但阿列克谢最近有了新的进展，他发现了这些文字的特殊性，并通过拆分结构与硬性对照，发现这种文字竟然混合了炎文的象形性、洛斯文的复杂表音性等等。

    他仔细对照了小桌上自己总结的小册子内容与石板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

    待翻译完成后，他惊讶地发现，这石板充满了他意想不到的思想，很可能与某处异界相关。

    石板的内容是：

    “我们不应该被已有的世界领域禁锢脚步。”

    “我们应去开辟那些未曾涉及的地方，不因其简单，而因其困难。”

    “人类的进步终究在于开拓精神，而不是自欺欺人。”

    阿列克谢将石板内容牢牢记住，然后将石板通过小桌送回了那个他偶然发现的空间坐标。

    他掏出了随石板一起带来的鲜红晶石。

    这枚晶石呈现了主位面罕有的自然六棱柱型，似乎是手动加工而成。阿列克谢能鉴定出，这枚晶石并非梦晶，甚至不一定是主位面已发现的晶石种类，但既然拿过来并未直接解体，说明主位面的规则可以解析这块晶石，也就说明存在利用这枚晶石的可能性。

    他开始用自己所知的各种方式测试晶石的特性，运用了各种梦晶法术。但无论他如何施放法术，晶石都没有任何反应。

    在用尽了所知的所有法术后，阿列克谢不免对这个毫无反应的晶石有些气馁。现在是少有的自由时间，他今天没有时间来继续测试了，只得放回小桌将晶石传送回去。

    目视着晶石被送走，也没发现晶石有任何反应。阿列克谢只得出门，暂时忘记这块神秘晶石，去父皇的寝宫接受宫廷教师的教学。

    但当他到达诺维二世的寝宫时，通过大开的房门看到父皇时，他的小脸猛然僵硬，变得煞白。他浑身颤抖，血液都变得冰凉，深刻的恐惧涌上心头。

    为什么？

    因为洛斯皇帝，诺维二世，正把玩着那颗六棱柱型的鲜红晶石，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阿列克谢皇太子。

    “阿列克谢，可否告诉父皇，你从何处获得的这块晶石的吗？”

    …………

    “诺维，你，还是你吗？”

    “我依旧是我，只是我已经觉醒了。洛斯需要我这样的皇帝，同时，我成为洛斯人需要的皇帝，则必然要走上属于我的末路。我知道，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投影，但我与他面临的困局，则各有各的困难。区别在于，他没有觉醒而深陷其中，而我觉醒了却无法反抗，只能清醒着走向灭亡。”

    “诺维，答应我，哪怕一次，逃避这一切吧。‘画工’是宽厚的神明，只要你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应该可以避免灾难。我不在乎过上多么奢华的生活，我只希望和你一起活下去……”

    “你觉醒了，也被蒙蔽了。代价早已付出了不是吗？觉醒本身即是代价！我，身为洛斯皇帝，哪怕是死，也要站着死。”

    “为什么……我……多么希望你真的不是皇帝……我只想成为普通的平民，过上……”

    “洛斯人，在这个帝国崩塌前，不可能过上完全安逸的生活。根植在血脉深处的扩张欲望支配着洛斯帝国，哪怕我再觉醒多少，作为皇帝也无法扭转那些支撑皇权者的意志。我的结局终将如那个投影一般，被亲手催生的新生力量终结。我知道，投影之下也指引了另一条道路，但那条道路，不属于洛斯。洛斯皇帝，从来不会因恐惧而畏缩不前！”

    “呜……”

    “注定的命运无法改变，我自出生以来便注定了悲剧，但悲剧终究至于落幕而高潮，何不轰轰烈烈的过完一生，以欢笑声对抗命运的不公！我的爱人，难道，那些真正让洛斯人获得新生的洛斯人，不可爱吗？也许他们会将我视为十恶不赦的恶魔，我的话语将不被承认。但在史书上，将永远铭记一个名字：诺维二世，洛斯帝国末代皇帝！”

    “呜呜呜……”

    …………

    ｛作者注：可能会有人对本人的立场有所怀疑，认为本书会对某些历史人物进行实质性洗白或抹黑。这里我仅仅阐述一下个人观点：“历史人物并非是被定格的影音画面，而是鲜活存在过的人，他们在所处的时代就如同我们处于我们的时代一样。”我在本书里几乎所有重要人物都会有一些历史人物原型，但我并不希望按照原型的轨迹来描述他们的经历，而是尽可能创造我认为更加立体的形象，并且与原型区分开来。}

    {个人认为，历史不应该也不能饭圈化，评价一个人物应该结合对应的背景和经历来客观评价，而不是简单的善恶评判与对错评判，更不能盲目地进行立场评判。固然现实是不存在没有立场的人物，纯粹的理中客是很难存在的，但并不意味着就不应该靠近理性中正客观的思考方式。网络上的理中客很多是歪屁股，让理中客这个词被污化，但不用这个词不代表原义的“理性中正客观”就应该被抛弃，互联网二极管思维是毫无疑问应当摒弃的。个人的一些意见，还请各位斧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