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奚萍笙是这么评价郑百马的。

    有胆魄，但来源于无知；有计谋，但也不过是些小聪明。

    整体上来说也没有什么值得令人留意的地方，微小到不可估计的存在感像是工作中的细枝末节那样，随时都会被忘掉。

    可溪马的灵魂偏偏与他的灵魂柔和在一起，像是将两个东西毫无美感地糅合在一起，令人望而生畏，甚至恐惧。

    若是郑百马没有发现奚萍笙的话，恐怕一切都不会发生，奚萍笙不会去招惹郑百马，郑百马也会正常的离去。

    但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所幸郑百马就是个普通人。

    没有魔力，没有体魄，没有意志。

    这样的人，被匕首命中后就会倒地，倒地后就会爬不起来。

    接下来，砍断四肢，止血，然后带走。至于交给别人之后，郑百马有没有活路........她希望有。

    “别乱动，只是四肢而已，不会危及性命。”

    其实郑百马再怎么挣扎也没用了，这个距离，只要奚萍笙的刀落下，郑百马避无可避。

    就在她还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手中紧握着的小刀突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道打中，脱手而去，突如其来的袭击更是吓得她后退了几步。

    是一柄匕首，就是之前命中郑百马的那柄匕首！精准地弹开奚萍笙的武器后又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径直飞回郑百马的手中。

    “你.......干了什么。”

    奚萍笙将身子压低，目光一刻不停地戒备着郑百马，再次从风衣中取出一把崭新的小刀。

    而郑百马，并没有回话，有些木然地伸出手掌，展示在奚萍笙的眼中。

    原本被匕首刺穿的手掌不再流血，但伤口也没有愈合，而是被一道淡紫色的光晕盖住，令她无法理解郑百马做了什么。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魔力还在缓慢地提升着，虽然还是微不足道，却一直保持着，看不到尽头。

    即使郑百马能拿得出手的魔法只有两个，却也毫不胆怯地直视着面前的人。

    “我看得一清二楚。”

    郑百马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那么一句。

    “什么？”

    “胜机。”

    郑百马毫不犹豫地掷出了手中的匕首，展示出了他的“胜机”。

    空中的匕首不只是单纯地飞向奚萍笙，而是由魔法将目标与匕首相互吸引，使得她也无法进行躲闪。

    而奚萍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知从何而来的牵引之力不但限制了她的行动，更是打乱了她的计划。

    一刀弹开飞来的匕首，奚萍笙有些生气地大吼道。

    “你疯了吗！没什么魔力还要使用魔法！”

    “你还真爱操心啊。”

    郑百马的嘴上随口应付着奚萍笙，不再去看眼前的敌人，张开手掌，将刚刚被弹飞的匕首收回手中，心中再度坚定了自己的计划。

    郑百马心里很清楚，体内的魔力支撑不了“隔空取物”魔法的消耗，而“肉体献祭”魔法换来的魔力也保存不了几秒，能够频繁驱动魔法，并用来作战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

    那就是用精神去填，原本杨泛的做法只是将浪费掉的精神合理利用起来，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把精神主动投入魔法之中，尽可能多地去填补，去代替魔力。

    现在看来，不出意外地成功了啊........郑百马粗重地吞吐着胸腔中的气息，脸上浮现出抑制不住的笑容。

    不知从何时开始，奚萍笙就已经从视野中消失了。郑百马很清楚，她没有走，依旧在这附近。

    下一瞬，视野的盲区中冲出一道人影，拖动着飘荡飞舞的长发逼近郑百马，仅仅是瞬息间就缩短了将近数米的距离，迅速且利落地挥起手中的小刀，打掉了郑百马的匕首。

    不仅如此，迅速地缴械郑百马的武器后，她还借着冲刺时的速度接着向前，灵巧地侧过身子，绕到郑百马的身后，迅猛地抓住郑百马的右臂，那只之前就被匕首命中过手掌的手臂。

    也只有这郑百马被钳制住手臂的一瞬间是能够他所看到的，前面的动作已经完全超出了肉眼能够捕捉到的速度，郑百马意识到的，有且只有一个迅捷的漆黑身影，就连给身体反应的空档都没有。

    如果说郑百马抓住了胜机的话，那也只是极其渺茫的胜机.......

    “咔——咔”随着两声脆响，郑百马痛苦地跪倒在地。

    “什么啊......闹了这么一出。”

    看着郑百马几乎失去抵抗能力，奚萍笙暗自松了一口气，对着另一只手臂完好的手臂抬起了刀。

    “锵”之前被她打飞的那柄匕首再度飞了回来，精准地与她手中的小刀撞在了一起，将手心震得微微发麻。

    这种攻击看上去防不胜防，实际上魔力波动相当明显，对于奚萍笙构不成任何威胁，而且相当扰人。如果不是郑百马只是一个普通人，身体太过于脆弱，奚萍笙真的想打晕他一了百了。

    而就是在她完全放松下来的这一刻，又是一把小刀飞来，早在奚萍笙手中的刀被郑百马打飞时，他就有意地保留着这这张底牌，现在，令人胆寒的锋芒直指脖颈，郑百马成功地用一条手臂换来了一条命。

    此时此刻，奚萍笙再想要防御也来不及了，由于那股牵引力，就算想要闪开也不可能，她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调整位置，使气管和动脉不被伤到。

    趁着这一小段时间里，郑百马迅速地拉开距离，再度将之前的匕首收回手中，毫不犹豫地向奚萍笙发起冲锋。

    如果郑百马没有猜错的话，仅仅靠刀是没法杀死她的，即使把她的心脏破坏掉，奚萍笙也有能力将伤势治好，再不济也可以吊着一口气保证不死。

    他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就只有先把她的眼睛弄瞎，然后找机会对大脑下手。

    “看好了！”

    他还故意吼了一声，想将奚萍笙的注意力分散一些。

    可无论如何，郑百马都错估了对方的实力。

    奚萍笙索性任由自己的脖子被飞来的小刀扎中，将手中的那柄小刀投向郑百马，将其逼退，自己则向后一跃，拉开数十米的距离。

    “嘁，像落枕了一样。”

    她抚摸着原本应该被刀刃撕裂，血流不止的地方，嘴上有些不满地抱怨着。

    “喂，那边那个疯子，见识到我的魔法后，你确定还要和我打吗？”

    由魔法所牵引的飞刀，换算成人的力量的话差不多就是能够把手掌给强行拉脱臼的水平，即使是这样，刚才的攻势也只是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些许红肿。

    郑百马不由得皱了皱眉，手头上能够对她造成伤害的东西就只有刀了，如果她真的能做到刚才那样刀枪不入的话，那郑百马确实不可能和她打，况且.......郑百马并不会傻到觉得奚萍笙只会这一种魔法。

    “这啊......虽然刀枪不入，但是没那么好用吧，不然你也不用挡了。”

    他的声音不同以往，字里行间彰显着平日里与性格不相符的轻浮与狂躁，说话时更是连嘴角都会不受控制上扬，和对方口中的“疯子”愈来愈像。

    虽然那番话只是郑百马的虚张声势，但他还是有十足的信心能够猜对的。

    按照郑百马的推断，奚萍笙有能力察觉到来自暗处的飞刀，很有可能有治疗自己的魔法，但不会远程攻击的法术。

    就是不知道她那恐怖的身体素质是不是由魔法强化而来，如果不是魔法的话，那就说明奚萍笙的身上绝对有一张值得她不顾一切地节省魔力的底牌。

    “呵，彼此彼此吧，我没猜错的话，你刚刚用的魔法，应该是能够让两个物体相互吸引的魔法，我没猜错吧。”

    “哦？”郑百马的嘴角扬起，露出一个令人不安的笑容“相互吸引，嗯........”

    “嘁。”

    如果说郑百马的猜测是十拿九稳的话，那奚萍笙的想法就是她自己都有点不信的程度。

    如果是那种能够“吸引物体”的魔法，那郑百马这种几乎没有没有魔力的人应该用不了几次才对。现在的郑百马不但用了，还能极其频繁的使用。

    这么想着，奚萍笙再度看了一眼郑百马，他的一只手已经废了，无力地垂在身侧，血液浸湿了袖子。即便如此，他的脸上也维持着那副扭曲的怪笑，身躯随着呼出的白气微微起伏，在散步道的树荫之下挺立着，压抑不住疯狂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最重要的还是他身上不断翻涌的魔力，从开打以来就在不停的增加，自从折断他的手臂后还有进一步加速的趋势，虽然现在还是远低于一个魔法师应有的魔力总量，但这家伙都可以在几乎不消耗魔力的情况下使用魔法，奚萍笙很难想象郑百马能用这些魔力干出什么来。

    “你真的不投降吗，待会我可能就没法留手了。”

    既然没有拖下去的可能性，那就只有全力出手这一种办法了，奚萍笙在一切都不可挽回之前给出了最后通牒。

    “嗯.......”

    郑百马并没有急着给出答复，而是抹了抹湿润的眼眶。他当然没有流泪，那是血，濒临崩溃的身体开始渗出血泪，以此作为信号。

    看来.......用精神代替九成以上的魔力消耗还是太勉强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我也这么想，就在一分钟内解决你吧。”

    郑百马手中的匕首一指，之前被弹开的刀又再度飞向奚萍笙。

    而这一次，她没有挡开，更没有想着用魔法去防御，而是径直冲向郑百马。

    随着刺耳的破风声响起，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刹那间被缩短，就连远处的飞刀都没有跟上她的速度。

    即使是刚才，郑百马也还能勉强看得到她的身影，而这一次，郑百马就是完全看不清她的行动，反应过来时，奚萍笙的小刀已经举起来了。

    “不是说好不留手的吗！”

    郑百马的脸上露出癫狂的笑容，嚣然地讥讽着奚萍笙.......讥讽着败者。

    如果她真的要出全力的话，那郑百马将没有一点反抗的空间，只要保持着那样的速度冲过来，然后随手给郑百马来上一刀，奚萍笙就赢了。

    可是，她没有，为了避开要害部位而特地停下了下来，就是这样的仁慈给了郑百马反击的时间，将“胜机”送到了他的手里。

    郑百马不进反退，果断抛弃匕首，尽可能地抬起手臂，伸向奚萍笙的后背，任由她的小刀扎入自己的肩膀，挑断肌腱，这样下来两条手臂就都废掉了。

    怎样都无所谓了！此时的郑百马已经抓住了奚萍笙的齐腰长发，手心之中紫光亮起，开始疯狂地吞噬她的头发。

    郑百马已经尽可能地用精神去代替魔力，成功地将魔法的消耗降低到一个相当低的水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在不断地将自己的血液转化为魔力，不断地增加着魔力的总量。

    即使如此，不断积攒的魔力也只是杯水车薪，所以郑百马盯上了奚萍笙的那头秀发。

    指甲能够置换的魔力最差，在体内仅仅能留存几秒；血肉能置换的魔力稍次，起码能够维持几分钟的战斗。那么，由头发置换来的魔力呢？

    随着长发化作飞灰，郑百马体内的魔力再度暴涨，此时此刻，单论魔力总量的话，杨泛已经反超奚萍笙了。

    还未等奚萍笙惊讶于他的变化，身上的魔力又以惊人的速度消失下去，重新退回到只有普通人的水平。

    “你.......”

    此时奚萍笙想要后退，但已经晚了，此时的手被死死地吸附在刀上，而刀又结实地卡在郑百马的血肉中。

    回应他的，只有郑百马的一记直拳，携着全身的力气砸在她的头上，不只是单纯的蛮力，还有“吸引物体”的魔法，两者交叠在一起，狂暴奔袭的力量将奚萍笙打得意识模糊，就算她已经用魔法将身体保护起来，也还是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郑百马不停地积攒魔力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以命换命，然后赌一把，赌伤口不是很大，赌自己能够活下来。但这个计划已经完全行不通了，毕竟正常的手段完全没法伤到奚萍笙，更别说以命换命了。

    既然如此，那就将计就计，利用自己那条被扭断的手臂，只要在恰当的时机治好自己的手臂，就能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他没想到的是，即使献祭了奚萍笙的头发，置换来的魔力也还是不足以治好整条手臂，他还得往里补充一些精神。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就只有收尾了。

    郑百马果断地冲向奚萍笙，将其压在身下，一手按着她的脖子，另一手按住她那把被紧握的刀。

    “卑鄙.......”

    堪堪反应过来的奚萍笙胡乱地踢着腿，想要挣扎着起身。

    “安分点！”

    随着郑百马的一声暴喝，两人相互接触着的手掌相互吸引，仅仅是一瞬间，两人的手掌同时脱臼。

    “呃........啊。”

    无法忍耐痛感瞬间蔓延全身，强烈的眩晕感与恶心感刺激着奚萍笙的每一根神经，像是触电般绷紧浑身每一丝肌肉，最开始的哀嚎也被溺在喉间，只能发出一些嘶哑的叫喊。

    同样手掌脱臼的郑百马，则冷漠地看着她的反应，等待奚萍笙缓过神来。

    随着她那双因痛苦而失神的眼睛恢复神志，郑百马开口说道：“你要是再敢动手，我就用同样的方法拧断你的脖子。”

    做出威胁的不只是郑百马的话，他手上的力道也配合着加重了几分。

    被压得呼吸都困难的奚萍笙迅速点点头，那副害怕得差点要哭出来的样子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

    “呼——”郑百马长出一口气，看这样子，应该是都结束了吧。

    接下来的话，就是和杨泛联系了，郑百马左右看了看，很轻易地找到了之前掉落的手机。

    就在不远处的杨泛手里。

    虽然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但他就是站在那里，从他脸上那副啼笑皆非的表情看来，想必已经旁观了很久吧。

    “哟，两位野战玩得挺火热啊！”

    杨泛向着他们两人打了声招呼，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卑鄙笑容。

    “杨泛......”

    “老哥！？”

    听到对方如此自然地称呼杨泛，两人不约而同地一愣，把目光投向了对方。

    “你们认识？”

    “你们认识？”

    刚才还打得你死我活的二人，第一次地将毫无恶意的疑问抛向对方。

    嗯......总之，郑百马与奚萍笙的初次见面，就这样毫无浪漫色彩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