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希尔科人怎么样？”赵安初到希尔科麾下时，金克丝问过这样的问题。

    那时的赵安回答她：“一个有野心有抱负有担当的十足的坏人。”

    当时的赵安尚未与希尔科深交，短评仅仅是出于看完《双城之战》第一季后发自内心的中肯评价。

    移动射击训练完毕后，金克丝又抛出了同样的问题：“你觉得希尔科是什么样的人。”

    “精明的政治家，伟大的领袖，宽容的上司，严苛的父亲。”赵安如是答。

    五年后的希尔科，对金克丝的态度有些不同，倒不是在说他不如以前爱金克丝。

    看过剧集的赵安知道，希尔科急需让金克丝掌握海克斯科技的奥义，仅靠微光，只会让上下城的军事力量差距越来越大。

    因此，他对金克丝的控制欲更上一层楼。

    金克丝闻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有没有想过，他训练我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将来拥有独当一面的资本……”

    “真的吗？反正我是不信。”她耸耸肩，“依我看，他是想让我成为下一个你……无条件的服从，为他杀人越货，干了无数血腥的勾当。”

    “你……”赵安惊讶于，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居然能想这么多。

    “你不觉得自己很像一条狼狗吗？他让你咬死谁你就去咬死谁，他吃的肉漏了一块掉在地上，你就能摇着尾巴，以为那是对你的赏赐。这不可笑吗？”

    “我可是你的导师！”

    “我知道。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也没有对希尔科不满——他作为一名父亲还是很合格的。但你没有感觉吗？你俩在一块的时候，有那么点不搭。”

    “你什么意思……”

    “非要我把话说透吗？我觉得你坐在希尔科那个位置，你能比他经营得更好。”

    “不，你错了，金克丝。特质的缺失，注定了我永远坐不到他那个位置——我不够残忍。”

    说实话，赵安从来没想过当老大，现状就让他很知足了。

    金克丝挑了下眉：“我确实不懂，我只是说出内心的感觉罢了。”

    “我知道，童言无忌嘛。”赵安笑了一声，算是把这部分对话翻篇，“我们把教你的搏击要领快速过一遍，然后就回去吧。空气凉飕飕的，怕是要下酸雨了。”

    “那就来吧。”

    金克丝膝盖半弯，两脚踱步，左拳护心，右拳护面，俨然一副防御姿态。

    “要来了哦。”

    赵安以尽可能慢的速度，先从左下挥出一记勾拳，被金克丝轻松挡掉。

    他一直按着右拳不动，左拳以小力度高速出拳，此之谓试探。

    在金克丝集中注意于防御左拳时，一直藏着的右拳猛然出击，力道比左拳高出十倍不止。

    金克丝来不及调动右拳的防御，但还是弯腰前倾，躲开了。

    “不赖，肉眼可见的进步。”赵安为金克丝取得的飞快进步感到骄傲。

    “嘻嘻。”五年间金克丝有一点没变，那就是在受到夸奖时总会露出会心的笑。

    “下一步，”赵安从地上踢起一根木棍，丢向金克丝，“持械训练。”

    金克丝双手竖着拿起木棍，摆在中庭，准备好抵御赵安的进攻。

    但正当赵安准备挥棍进攻之时，他冷不丁地感觉到，身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他。

    “嗯？”他猛地回头，在石路尽头，峭壁顶端，一名黑衣人正在俯视着场中二人。

    因为距离过远，赵安只能勉强认出那是个人形的轮廓。

    “呃？怎么了？”金克丝顺着赵安的目光朝相同的地方看去。

    那什么也没有。

    就好像一片残叶被冷风吹走了一般。

    来不及多想，赵安吩咐道：“快走，回家去。我要在这里处理一些事情。”

    金克丝愣了一下，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让你快走！”赵安正色重复道。

    “嗯。”金克丝答应下来，扭头便跑，并用赵安教她的架势爬上了峭壁。

    看着金克丝的背影消失在峭壁的另一端，赵安才长吁一口气。

    如果金克丝在场，她恐怕只会添乱和误伤。

    而且，来者不善。

    起初，赵安以为这突然出现又倏然消失的黑衣人是祖安城中的一些都市传说怪物之类的。

    但金克丝消失的下一秒，黑衣人就从峭壁上悄然落地。

    他穿着覆盖全身的黑色风衣，一张鸟嘴面具遮住了面部，为其徒增压迫感。

    从体型上看，黑衣人和赵安大体相当，而且两人站立的姿势也几乎相同。

    毫不夸张地说，黑衣人就是赵安的翻版。

    赵安在希尔科手下服务六年，手上沾了无数无辜之人的鲜血，有仇家来寻仇，再正常不过了。

    实际上，赵安更习惯将每一个可能来寻仇的目标斩草除根。

    “能告诉我，请你来的人叫什么名字吗？”

    黑衣人没有回答。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是什么人？”赵安继续提问。

    他借提问的时间，已经将细刃弹射出鞘，藏在袖里。

    “不说话装高冷是吧……行，我会让你把你的高冷带到坟墓里去。”

    尽管对方一言不发，赵安已经从他的登场方式和气势上感受到了十足的杀气。

    看来，今天只有一人能从地沟区活着出去了。

    赵安笔直而立，凝视着对面的黑衣人。

    对方透过鸟嘴面具凝视着赵安，以同样的姿势站立着。

    谁也不想率先发起进攻，越早进攻的人，越容易露出破绽。

    双方互相观察每一次手腕和脚腕的运动，试图找出对方的弱点。

    直觉告诉赵安，对面这人的实力，很强。

    他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的姿态，足以证明他是一位顶尖强者。

    虽然在神魔遍地走，半神不如狗的《英雄联盟》世界里碰瓷不了英雄们，但在普通人之间，他的实力绝对是佼佼者。

    观摩许久，赵安觉得时机已成熟。

    “让我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吧。”

    左掌印记闪烁，赵安消失在原地。

    他将闪烁的地点设定在对方的身后，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完美的打算：刺穿脖颈一击毙命。

    但事情往往会事与愿违。

    赵安犯下了决斗中的大忌：轻敌。

    他忽视了一点——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拥有“闪烁”印记的。那么对方又是如何从三十米高的峭壁之上，赫然出现在谷底的呢？

    热血上涌的赵安并未想这么多，眼看细刃即将刺中，他心中暗喜。

    但知觉告诉他：这次突袭落空了。

    近在咫尺的黑衣人，就和赵安原地消失的方式一样，闪烁到了赵安的身后。

    “该死！”

    赵安心底一凉，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

    来不及看身后的状况，赵安本能地侧翻闪躲，一柄圆弧状的镰刀贴着头皮斩下，斩断了赵安脑后的一缕狼尾。

    赵安侧翻后没有立即转身，而是借惯性向前大步迈出几步，确保自己脱离了攻击范围后，才敢回头立定。

    自负已经让赵安付出了代价。

    他的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刚才的那一幕，倘若赵安的反应晚个半秒，结局将是灾难性的。

    可是，面前之人，又是如何拥有和赵安相同的能力的？

    似乎是读懂了赵安的心理活动，黑衣人摘下了左手的皮手套，炫耀式地朝赵安挥了挥手。

    赵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手掌心，竟有一枚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印记！

    这怎么可能？界外魔印记明明不属于这个宇宙，现在却不要钱似的搞批发？

    难不成，对方也是一个穿越者？

    古早的回忆突然涌入脑海。

    赵安想起了刺杀老芬恩的那个夜晚，他的说辞，和他坚信不疑的样子。

    如果我打赢了，赵安心想，一定要留活的，或许他知道，这一系列的荒唐究竟是怎么回事。

    假如对方的界外魔印记和自己的雷同，那么“闪烁”印记也应该有十秒钟的冷却，也就是说，在九秒钟之内，他不能依赖符文和我转换攻守关系。

    如果硬碰硬的话，除了艾欧尼亚那几个玩剑的大佬，赵安还真不信这个世界有人的近战技艺比自己更精湛！

    赵安憋起一口气，提刀再上。

    多年的刺杀经历，已经让赵安的秒杀技巧变得炉火纯青。

    打个比方，就像阿泰尔用袖箭刺杀穿着板甲的十字军战士，明知很难，但阿泰尔就是能从板甲的钉缝里插进去。

    在赵安眼里，跟他交手过的大多数人，防御姿态漏洞百出。

    但眼前这家伙有所不同。

    他的防御姿态滴水不漏。

    就仿佛，他早就看透了赵安的思想，早就知道赵安要采取哪种攻击方式一样。

    如果把赵安的刺击比作巡航导弹，那么黑衣人的镰刀防御就是航空母舰上的防空火力网。只要覆盖面够广，只要频率够高，就连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

    眼见硬攻不奏效，赵安急中生智。

    “我知道你的‘闪烁’冷却没好，我就不信你也有这一招。”

    没错，赵安将左手的印记模式由“闪烁”切换成了“重力锁链”。

    虽然没有试过，但理论上来讲，赵安是无法单手提起自己的。

    不过这一次重力锁链的目标不是对方的人，而是他手里的武器！

    赵安朝他的面门发起攻势，对方被迫举起镰刀格挡，不过这样也就进入了赵安的陷阱。

    一束无形的黑线从掌心射出，一把夺过黑衣人手中的镰刀，甩到远处。

    “就是现在！”

    黑衣人提前摆好了防御的姿态，但他也决未料到，自己的防御圈竟会被这种方式瓦解。

    逃是断无可能了，赵安刺击的速度绝对超过他转换姿势的速度。

    眼看细刃离自己越来越近，鸟嘴面具上的镜片甚至已经倒映出了寒芒。

    黑衣人下意识地伸手格挡，但赵安的攻击会将他的手臂连同颅骨一起刺穿。

    “哗啦。”

    赵安不敢相信。

    他居然又一次，刺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