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来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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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素绢

    单丝的素绢,一匹约有四丈长,二尺余宽。

    织成这样的一匹素绢,柳家现有的这台旧式织机,需得农妇每天专一劳作,日以继夜坚持不懈地纺织一个月。

    其效率不可谓不低下。

    完成一个只计赋一丁半的三口之家的丁口税,便要耗去一个农妇至少半年的工夫。

    这在人工价格日益高涨的现代社会,是一件光听起来就十分夸张而不可想象的事情。

    难怪以往的旧物件,形容其花样繁复工艺精巧,动辄要用“百工”、“千工”来做比喻。

    一件织品绣品,也经常用织工绣娘们的时间来计算。

    这实际上是用工匠们的生命在计价。

    而新款的机械,可以大大地缩短这些时耗。起码就织素来说,至少能够节约三分之二的时间成本。

    这不光是在解放劳动力,更是在拯救农妇们的生命啊。

    即使有了空间的加持,芳娘织成这一匹素绢,也花费了将近二十天,不是劳动效率提高了,仅仅只是因为她家阿娘把工作时间延长了而已。

    在买回新式织机之前,柳全与柳奕,说甚也不同意柳氏再上机织布了。

    “恁地,不叫你娘俺工作,那绢帛自己就变出来了?”芳娘好笑地看着生闷气的女儿。

    “你看,阿爷改良的这纺车、缫丝车,效率多高。您就先把现成的新茧全备好,咱们也可以把线先纺好,对吧?也算提前做准备,到时候三下五除二就弄完了不是?”柳奕觉得自己这般“苦口婆心”,真有变成老妈子的趋势。

    在阿娘织成一匹素绢的这段时日里,柳奕已和阿爷一道,养出了她家的第二批成茧。

    这一回,收取的蚕茧重量挨边七十一斤左右,比上一次稍微多着几两。就是说,她们在空间里养出一批成茧的最高产量,恐怕也不会这再高多少了。

    就算七十斤是个平均量吧,柳家人也觉得很满意。

    这段时日里,椿家并娄家兄弟合着柳家、谢家与何家等十数户相熟的人家,皆已商议好了。

    他们准备“集资统筹”,每两到三家一凑,一起购买五部织机。

    这事情,总交由娄家、椿家与何家的男人们一道去想办法。

    柳家人现在的态度依然是,对外“没意见”,坚持随大流。

    对内,无论柳全还是柳奕都认为,只要方便好办事,不折磨人,少些折腾,他们愿意出钱出粮。

    放在任何时空里,可以用钱粮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就目前娄家兄弟反馈回来的消息,今年的粮价看涨,木匠师傅的手艺行情也看涨……一部新款式的织机,折准了粮食,需要三十石。

    掐算能顶两个妇孺一年的口粮,说不肉痛是不可能的,当下,谢家与何家两族便打了退堂鼓。

    按照他们想来,“恁价钱过分高了,还是再缓缓吧”。

    最后,就剩下娄家、椿家和柳家。

    她们合起来算六户,实际上只有五个妇女可以织布,而娄家的阿婆眼神还不特别好。

    后来,听闻了消息的蒯家阿爷表示,如若他们几家定准了要凑买织机,那么他家也愿意凑一份子。条件是,几家的妇女们织成了素绢有多,再便宜折价算给他家父子。

    柳全和柳氏商议,觉着这无不可。

    蒯家没有女人,恁父子二人就是个光杆。即按要求种上了桑田,养蚕织布却没法子。到明年蒯辛郎又开始计半丁纳赋了,丝绢更无着落。

    本来就在一什之内,他们不帮谁家能帮?何况蒯家白种着桑田,总还可以提供桑叶嘛。

    再后来,几家人又碰头开了好几次小会,依旧像之前的“生产合作组”一样,想出了一套大家都觉得合理的章程。

    他们七户算总,一家出一份钱粮,先置办一套织机回来。

    首要解决了今年的燃眉之急,把各家各户的税赋想法子了结。

    今年这养蚕的事情,显然只能由娄家、椿家与柳家更多地担负。

    说白了,椿家今年的任务早也完成,不过顺便赚点存粮。

    目前完全没有眉目的,就只有蒯家而已。

    娄家和柳家,都正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

    娄家人口多,计的税赋也多,是以还差着一些。待此番秋蚕养出,便能凑够了量,多少还可有些余数能够支援蒯家。

    柳家对外的说法也差不多,“专等”新茧。柳全亦应承了,到时候新茧有余的,也可以支援给蒯家。

    而今后几年,蒯家再视桑树的生长情况,免费向其他几家提供桑叶,剩余的丝绢再折算成粮食或旁的实物来抵偿。

    几家人约定,今后他们劳动所得的丝茧绢匹,如若再能有余的话,便一起拿出去粜卖,回头再按照出工出力的情况具体分配。

    柳奕也是现在才切实体会到,在民间,合作生产的方式,原来一直就有,并非某一个时代的特殊发明。

    小农之间受生产条件的制约,根据日常劳作的需要,集合他们的智慧形成了更先进的劳动力分配方式。

    只不过,也由于时代的制约,这些农户间自动自发形成的协作模式,没有法律条文支持和约束,不可能向更大规模地发展。

    他们的这类协作模式,比起现代社会里相似的产物,更加松散而缺乏组织管理。

    认知程度有限的小农民们,仅只受到乡约里俗的影响,而如何约束自己的言行信誉,则完全凭借各人的素质与觉悟。

    亦就是说,他们这“鳏寡孤独互助组”,如今已经完全够标准称为一个小小的利益集团了。

    但空口白牙无凭无据,如若有哪一方翻悔而不执行约定,除了扯皮唾弃或者孤立等,是无任何官方可行的惩罚手段的。

    他们七家十几口人,没有一个识文断字的,约束的办法,只能祈求于神明。

    在一天夜里,柳全又去娄家“开小会”回来之后表示,他们几家的男人满,已经指天怼地赌咒发誓吐过口水,也就是约定结盟了。

    今后不仅利益共享,而且患难与共。违背誓约者,则将受到神明的惩罚,祸累全家。

    在民间,这类以天地神明为见证的约定,比恁君王的律法更加具有威慑力。

    ……柳奕有些嫌恶地默默吐槽一番,恁还不如传说中的“歃血为盟”、或者“插香拜把子”呢!

    起码人家那仪式感,看起来更高大上一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