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父之名:千亿大佬换档IP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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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丧子

    香岛,世界级金融中心和贸易中心,与“东方之珠”的美称一同闻名世界的,是其高昂的房价,这里的住宅当真担得起“寸土寸金”这四个字,而岛内著名的半山别墅,更是财富与地位的象征。

    轻水湾,香岛著名富人区,能在这里拥有一幢独栋别墅的人,非富即贵,那位被冠以“超人”之名的顶级富豪,便曾早早在此间购置宅邸。

    距离那位大人物居所不远的一幢别墅,此刻门户大开,一位容姿妍丽,衣饰华贵的年轻女子正静静地站在门口迎客。

    三月的香岛,天气已经颇为炎热,即便身旁有工人替她撑着大的遮阳伞,又有海风不时送来些许清凉,女子的脸上依旧迅速渗出汗珠,好在没过多久,她所等待的人便出现在了山路的尽头。

    那是一个身高中等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纯色的运动装,体型微胖,眉目和善,看上去就像一个薄有家私的乡镇企业家。

    然而,能被半山别墅的主人郑重接待的客人,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见他走近,女主人刻意迎上几步,满面带笑,说道:“余总,来这么早啊,老谢还在厨房里忙活呢。”

    余君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说道:“买菜的时候碰巧遇上一条好鱼,赶着来给老谢露一手。”

    袋中传来一阵颇为激烈的响动,为他的话语作出鲜活的注脚。

    ……

    ……

    一桌普普通通的家常菜,与周遭富丽堂皇的装饰显得格格不入,但李素娟知道,为了这顿看似寻常的午餐,自家丈夫花费的心思,几乎与前些日子宴请超人家那位二公子时相当。

    就说桌上那盘茼蒿,六个小时前才刚从余君老家的某个有机农场中被采摘下来,而后空运抵港,其它食材也大多与此类似,这些菜在余君老家是地地道道的家常菜,但在香岛,想吃上这么一顿食材新鲜、口味正宗的西江菜,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余君亲手烹制的那条“好鱼”被摆在餐桌正中,这大概是桌上唯一一道没有太多说头的菜,出于礼貌,李素娟尝了一口,意外地发现味道不错,当下浅笑盈盈,赞道:“想不到余总的厨艺这么好。”

    余君摇摇头,说道:“老谢这几道菜才是真的见功夫,当初我们俩合伙开餐馆,我就一跑堂的,全靠他那手绝活儿撑门面,这些年他生意越做越大,手艺倒是一点没搁下,我嘛,来了香岛以后吃不惯家政做的菜,只好自己学着做点,味道只能说凑合吧。”

    李素娟随口问道:“怎么不请个厨师?”

    余君一笑:“我一个人过日子,犯不上专门养个厨子,自己买菜做饭,自在不说,还能锻炼身体。”

    李素娟抿嘴一笑,说道:“余总这手好厨艺,想来不光是为自己准备的。”

    一旁的谢安思神情微变,李素娟并未察觉,接着说道:“听吴家嫂子说,余总的公子今年才二十五岁,已经拿到了都大的博士学位,一说起他,嫂子们都羡慕得不得了,这么争气的孩子,也难怪余总疼他。”

    谢安思轻咳一声,说道:“小李,我嗓子有点发痒,你去帮我拿瓶枇杷膏来。”

    李素娟自知失言,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离席。

    余君神色如常,对谢安思说道:“老谢,你还是少抽点烟,身体要紧。”

    谢安思点点头,一笑而过。

    当李素娟拿着枇杷膏回来的时候,两个男人的谈话已经进入正题,只听余君说道:“老谢,全世界都知道,跟在超人身后吃不了亏,我不能占你这个便宜,你一时三刻不凑手,没关系,这二十亿算我借你的。”

    谢安思诚恳地说道:“老余,超人很看重这个项目,我拉你投这一笔,主要也是想帮你牵个线。”

    余君点点头,说道:“晓得,不过我是真退了,身体顶不住。”

    谢安思叹了口气,说道:“真佩服你,退得这么干脆,你如今这清闲日子,我们这些人不知有多羡慕。”

    余君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他很清楚,谢安思请他吃这顿饭,就是为了向他借钱买票,搭上那位超人的大船。

    ……

    ……

    尽管余君再三推辞,谢安思还是规规矩矩地写好了借条,约定借期五年,年息一分,抵押物则是他居住的这幢别墅。

    由于牵涉到房产抵押,这份借贷合同并不是双方签个字就可以完全生效的,需要到相关部门办理公证。

    此时已经是周五下午,按说这事起码要到下周才能办妥,不过在谢安思的安排下,不到一个小时,所有手续轻松搞定,这更加印证了余君的猜测——对方果然早有准备。

    这些年世间风急浪险,余君见证了太多人从云端跌落尘埃,如今谢安思也开始安排后路,这让余君不禁有些感叹,此人钻营半生,最好趋炎附势,可说是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然而一朝压错重注,再难回头,不知能否得个善终。

    英岛香城?

    在如今的局势下,这个项目对某些人来说就是诺亚方舟,但余君这一生走得稳当,退得利落,他可不需要这张船票。

    在他眼里,这就是个商业项目,超人最初投十亿英镑那是肯定有赚,可谢安思三亿英镑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这跟交保护费有什么区别?

    余君心里有数,真到了谢安思用上这条退路的那一天,他未必还能还上这二十亿。

    不过,两人毕竟是三十多年的老交情,区区二十亿,不值得余君多费心思,他还,余君接着,他不还,余君只当扔水里了。

    ……

    ……

    当晚,余君难得地给余仁打了个电话,过问了一番余仁的近况,得到的答复照例是“一切正常”。

    也对,二十五岁的博士,都大数学系毕业,刚刚入职了中行风险部门,能有什么不好的呢?

    余君的朋友们都以为余君与余仁关系恶劣,毕竟余君来港七年,余仁从未前来与他团聚,但实际情况是,余仁生性独立,能力极强,十五岁时便能通过投资收益养活自己,成年后更是彻底自立,无需余君操心。

    两个成年男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彼此的情况大致有数,日子过得都挺好,这就够了。

    至于朋友们的误解,余君心知肚明,却从不解释——教育失败又怎么样,父子不和又怎么样,没人敢因此小看他,更没人会当面提这茬,反倒替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就说今天,如果不是因为这份误会,谢安思肯定不会在李素娟把话题扯到余仁身上时将其打断,余君甚至猜测,老吴媳妇刻意在李素娟面前提起余仁,就是想借这个新近入圈的年轻女子试探自己的口风。

    余君可不会为余仁的婚事操心,不过,或许是被李素娟勾起了心思,鬼使神差地,他问了一个以前从来不会触及的话题:“在单位也快一个月了,周围有你聊得来的女孩子吗?”

    余仁似乎有些意外,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干脆利落地说道:“没有。”

    余君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有事联系。”

    “嗯。”

    ……

    ……

    挥发的汽油与酒精在空气中混杂成一股难以形容的异味,余君看着沙发上那个拿着打火机的少年,微微愣神,随即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他这半辈子的经历,远比常人要精彩离奇得多,早年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时多次游走于生死之间,其后商海浮沉,更是接下了无数明枪暗箭,但最凶险的时刻,莫过于十年前那个清晨。

    事情的起因是余仁与同班的一个女生恋爱,原本余君觉得这种事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反正余仁的学习成绩没受影响,他也懒得干涉。

    不过,对方家长找到学校,由不得他不管,毕竟这一次是对方的母亲请班主任出面隔离两人,下一次没准就是对方的父亲拎着铁棍堵在学校门口。

    在接到班主任的通知后,他向余仁表示,第二天他会到学校,与那个女生及其家长见面,两家人一起把这件事解决一下。

    他怎么也想不到,当时沉默不语的余仁,在第二天早上给他摆出了这样一个修罗场。

    “我知道家里的地板作了防火处理,怕你误判局势,给你说明一下,我掐着你起床的时间对酒水进行了蒸馏,以现在空气里的酒精浓度,我只要一摁打火机的开关,立刻就会引发爆炸,咱俩谁也别想跑,你的那些自动灭火装置只能用来给我们清理遗容。”

    十五岁的少年,面对自己身家百亿的父亲,平静地道出同归于尽的威胁。

    随后,他诚恳地说道:“你昨天说对方家长找到学校,你不能坐视不理,我是这么想的,在这件事情上,能不能请你当作没有我这个儿子呢?”

    ……

    ……

    即便时隔多年,即便近年来心境大变,再次经历那个惊心动魄且憋屈到极点的场景,余君醒来时仍旧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这小畜生,也不知道谁家的种,真他妈狠。

    不过,骂归骂,如今想来,余君依然很佩服当时的余仁。

    诚然,这小子的动机幼稚得一塌糊涂,但以达成目的的效率而言,他的做法着实强悍。

    余君当然可以当面妥协敷衍过去,事后将其逐出家门,或者控制起来,但说到底,余君之所以打算百忙中抽出时间,亲自与对方家长面谈,是为了保护余仁,既然余仁为了不让那个女孩承受压力,甘愿把自己的性命都豁出去,余君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看余仁的表现,余君甚至怀疑,这小子算准的,不止是自己的起床时间,还有自己的心态和反应。

    也就是在那一天,余君意识到儿子已经长大了,当余仁请他帮忙开设一个投资账户时,他直接将自己名下一个资金规模上千万的投资账户交给了余仁。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在市场并没有大幅利好的情况下,余仁赚取的投资回报,扣去这个账户的平均收益,依然足以赔偿他那天糟蹋的名酒和地板。

    至于余仁那段青涩初恋的结局,余君每次想到都会忍不住发笑。

    那天,他在学校的监控室里,目睹了那个不久之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浑小子,被一对平平无奇的中年夫妇训成一只蔫鸡,最后耷拉着脑袋,默默接受了那个女生的分手宣告。

    那之后,余仁再没有谈过恋爱。

    不久后的一天,余君应酬回来,意外地发现桌上有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那段时间余君忙得昏天黑地,要不是那碗面,他都忘了那天是他的生日。

    十年过去,余君依然记得,那碗面味道普通,但面里那个荷包蛋火候恰到好处,很香。

    ……

    ……

    醒来后,余君拿起手机,一看时间,才三点。

    他不禁有些烦闷。

    这些年修身养性,他的作息早已调整得相当规律,极少会中途醒来,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

    都怪那个臭小子。

    “嗯?”

    恍惚间,他注意到手机上有消息提示,定睛一看,是未接来电。

    大约两个小时之前,一个来自上城的陌生号码,接连给他打了三个电话,看样子对方似乎有急事找他。

    会是谁呢?

    他下意识地回拨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而对方的第一句话,立刻驱散了他所有的睡意。

    “你好,请问是余仁先生的父亲,余君先生吗?”

    余君心里“咯噔”一声,不自觉地握紧手机,说道:“是我,什么事?”

    “这里是上城市浦江区江滩派出所,我们非常遗憾地通知你,余仁先生于数小时前失足坠入浦江,受暴风雨天气影响,搜救工作进行得很不顺利,目前仍未找到……”

    “嗡”地一声,余君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炸开了一般,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变得无比遥远,当年那个算命先生的话语犹如洪钟大吕,在他耳边回荡——

    “年轻人,你破军坐命,天煞孤星,虽成就不凡,却注定一世孑孓,孤独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