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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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小小寺庙妖诡风,小小人儿见南蛮

    从十二州南下,昭师此行选择经由雍州,渡过小青雍海到南方,而不是经过令无数修士折戟沉沙的未知无主之地虹桥。虹桥从上古时开始,就无国家诞生,也无宗门在此林立。其以断策山脉划分南北方,以北为高山,以南为雨林。无人管辖,无人划分,虹桥自始至终就是如此一个状态,如同鸿蒙开初。

    北方有一本在沙溪皇帝时所著叫《南国山水录》的书,著书作者名周鸿,其称南方的人是南蛮。当年他看了前人书籍,也生了心思想写一本书,便南下考察南方山水,顺便见见被沙溪皇帝夸赞不已,又无比怀念的江南风流。结果刚从十二州进虹桥,就遭刀枪兵戈,那群穿着异族衣服的蛮人竟差点将他拿去做了烤猪,幸好来了一个人救了他。不仅如此,书中还写到南方有些地方至今仍留存活祭同族的习俗,更有生食带血的肉的野蛮习惯,他称南方为凶蛮无知、未开化之地。

    不过此书作者所写并不能作为了解南方全貌之书,只因当年他只在虹桥与神农架还有春涉三地停留,后便由于在神农架被困五年经历,进了春涉之后,便经由春涉官员与当地官府安排,从四季港返回玉京城去了。

    十年后,此书在北方玉京城初问世时,大受欢迎,其打着猎奇与向北方人展示南方文化习俗的噱头大卖,一抢而空。因这书,那时有一段时间,玉京城上下,无一不称南方人为南蛮,无论是恶意还是调侃,都对南方人不利。有甚者对来自南方居住在玉京城的南方人充满鄙视,不仅在生活中处处排斥,且划分等级,打压南方人,使南北分歧越来越大。

    而南方人因遭这无端之祸,心中恨极了周鸿。

    这场混乱因死了一个北方人为导火线,差点导致一场暴乱,最终以南方人被砍头九人,北方人砍头三人,囚禁流放两人结束。

    一直到两年后九国混战,群雄割据之时,这场看似由一本书导致的后果才随着战争真正终结。

    不过那是八百年前,琴丘皇帝一统九国的旧事了。

    南方多深山老林,其中蕴含许多不为人所知的东西,这种地方自古以来最是危险,不止凡人平日不敢进入,就连修士也不会选择那种一看就没人而且危险的地方经过。每年都有因各种意外而坠在深山里,然后遭深山凶兽精怪生生吞吃入腹的修士。以至于到了南方地界,修士大多不会御剑,而是选择更为保险的飞船等工具。

    王十一看着玉简里的讯息,转头问闭目的昭师道:“师父,咱们御剑,不会掉下去吧?”

    师徒二人正身处万里高空之上,脚下青色高山连绵,这连片山川,在无法腾空的凡人眼中如同天堑,在她们眼中却显得无比渺小。

    “你觉得自己会掉下去?”闻言昭师睁开眼睛,目视前方,长眉微蹙。风声猎猎,白色法衣与头上簪着金钗流苏的灵蛇发髻显得她如仙人腾云驾雾,“天崖风的弟子御剑是入门,不会御剑,剑有何用?你禀负天命,剑在你手中如同孩童的玩具。你不该有这种想法。”

    “可我看他们死因千奇百怪的,还有比我厉害的都掉下去然后死了,我就害怕自己会掉下去。”

    “掉下去就认命。”昭师并未安慰她,而是冷漠地回答道。

    听到自己师父那么说,王十一霎时睁大眼睛,想说些什么,又放弃了,皱着眉摇头,脑海中闪过无数方才看见的有关修士奇奇怪怪的死因,她嘟囔着不要。

    师父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想到此处,她立即收好玉简,专心御剑,以防前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将她击下,或是因其他缘故从剑上跌下去摔成肉泥。

    王十一与昭师到了阴阳道地界后,昭师携带的长白玉牌中显现了阴阳道发布的讯息。昭师看了一眼,嗤之以鼻说阴阳道庙小妖风大,针对其他修士的手段层出不穷,却并未对其管辖地界人族所遭受的妖诡之事尽责。

    王十一听了,问昭师那玉牌里写了什么,昭师转眼将玉牌丢给了她。

    看了玉牌中的讯息,王十一抬头,疑惑地问昭师:“我们来这个地方,还要跟他们通报吗?”

    “蠢货,你还真想去?”昭师伸手,王十一手中的玉牌就落到昭师手中。

    在玉牌上不知写了什么讯息,检查一遍发出后,昭师对王十一道:“近年来阴阳道在南方传道,一家独大,让他们生了错觉,觉得自己可以管束天底下所有的修士了。”

    “我们是天崖风的弟子。你要记住,天崖风的弟子,生来如长剑,精神不屈,傲骨不折。”

    “哦,我知道了。”王十一懵懂地点头。

    “每一个宗门拥有的权利,不过是仙盟为其划分管辖的人间范围,其所拥有的灵力资源,以及要担负的为人间斩妖除魔的责任,虽然此责任通常都被修士丢给除妖师们,但也确实是他们该担的责任,以及开辟的,真正属于修士地界的管理权。任何宗门,都无权对其他进入非修士地界的修士进行干扰。比如现在,我们并未进入此处任何一个修士地界,却收到此等讯息,这可是违反仙盟规则了。如果你以后再遇见这种情况,用你的剑,叫他们好好认识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收好玉牌,昭师指着前面那座掩在薄雾中的乡镇,把手搭到王十一右肩上,道:“前面便是我们此行终点,名云水镇。”

    王十一顺着昭师指的方向看去,清晨的白雾之中,云水镇安静地卧睡在几座山之间。

    初到云水镇,师徒二人对这个镇子的看法不同。

    昭师厌烦云水镇人太多,太吵闹,没个清净地方,而且她向来不太喜欢凡人,进了云水镇,表情就没有好看过,倒是王十一觉得热热闹闹的很好,让她只是听着那些叫卖声和街边大娘们吵架的声音就无比高兴。

    寻了一家客栈,昭师本是要的两间房,只是掌柜的看见王十一这么一个小孩,极力劝说昭师一间房便好,孩子小,自己一间房容易出事。

    闻言昭师低头看了一眼王十一,问她:“你觉得自己会出事吗?”

    王十一摇头,手拍了拍背上的剑:“我有剑。”

    于是昭师重新看向掌柜的,声音仍旧波澜不惊,拿出几粒碎银,道:“两间房。”

    掌柜的没法,说好,点头打算盘去了。

    “今天是烧火的第五天,二位客官要是想看,出门往左拐,走三里地,进西三巷,再走半里,看见三日客栈,那里就是烧火的地方啦。”客栈老板好心提醒了她二人一句。

    烧火?就是刚才一路上都有人在谈论的烧火?王十一看了一眼转身的昭师,双手撑到前桌上,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问掌柜的:“烧火是什么意思?”

    “讲故事的意思喽。小客官知道说书吧?那算另类的说书吧。”掌柜的笑着说。

    “那有什么意思,值得你们一个个地说道。”王十一有些扫兴,把手收了回来。

    “要是这烧火可以让人看见神仙呢?”掌柜的抛出了一个让昭师不由得回过身正视他的问题,“这烧火的是一群打北边来的汉子和几个女子组的,他们会使仙法。你们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来得正是时候,要不过两天他们就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站去哪,他们也不透露,有人花大价钱想让他们为自己表演,结果被拒绝,有人问过他们的行程,他们说缘分使然。神神叨叨的,要不是真有几分真才实学,我还以为打哪来的神棍呢。”

    王十一转头看向昭师:“师父……”

    她想去看看。

    这种事王十一觉得自己师父理应不会去凑热闹,谁知昭师却对她说:“我们去看看。”

    师徒二人赶的下午场,去得很早,还没开始,人就很多。昭师站在门口看着客栈内人头攒动,吵闹的景象,脚步久久未动。被王十一催得急了,才踏进客栈。

    脏、乱、差。昭师嘴唇无声蠕动这几个字,王十一不用看幕篱下自家师父的表情都能知道她想的什么。

    她们二人选了个最不起眼的东北角,站得笔直,过程中几乎一动不动,像两尊专门来调节气氛的雕塑,等着下午场次的烧火开始。

    她二人并不是这里穿得最出挑的,而且她们戴了帷帽,连样貌都没露,偏是惹了很多目光。

    期间很多男人来搭话,那些男人第一个动作是不好意思的笑,第二个是自我介绍,然后就是俗套的才子佳人相遇桥段的风花雪月,王十一初时觉得好生有趣,抬起头笑看着那些男人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后来发现话术都差不多,耳朵逐渐起了茧子。

    她看着他们都有一把扇子吹嘘自己,心想以后我也要买把扇子,上书“天下第一”四个字。结果她被自己的想法所无耻到。哎呀不行不行,我又不是真的天下第一,这样太过分了。

    男人们本就是冲高挑的昭师而来,想看看她的样貌,见昭师冷冰冰并不理人,把目标换到王十一身上。

    之后便想摸王十一的头,王十一灵活一躲,剑柄挡开那些男人的手。

    最终也是忍无可忍,王十一大拇指弹剑出鞘,把剑柄面向递给昭师:“师父。”

    她知道师父的耐心与她的要被耗尽了。

    “好徒儿。”昭师拍了拍王十一的肩膀,蓦地将她的剑推回剑鞘。

    “如此狭窄之地,剑若出鞘,可得死不少人。”

    语毕,昭师看向那个举着扇子的男子,森然道:“滚,无礼之徒。”

    王十一还沉浸在昭师喊她“好徒儿”的话里,昭师从未用那样柔和的语气喊过她好徒儿,不过师父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最了解师父了,可是师父这个时候竟然说什么“如此狭窄之地”,而不用她的剑?王十一狐疑地看向在此处脾气突然变好的师父。

    后面再来搭话的人,来一个被昭师三言两语骂走一个。

    王十一颇感不可思议,她抱着自己的剑,看着一个又一个男人失魂落魄地离开,在想师父是什么时候被掉包的。

    烧火的人上场了,王十一站在凳子上,终于和昭师同享了一次视点。

    “果然是他。”

    白衣高挑的女人看见躲在几个烧火人后面,低头看看脚尖的抱琴烧火人,冰冷的声音从斗笠下跑出。

    “师父,你在说谁?”王十一在那几个人中找着昭师所提到的人。

    转头看去,王十一发现师父的表情有点奇怪。

    “赤柏神君。”

    神君!我下山一趟,竟叫我遇见一个神君!王十一寻人显得有些着急了,可她瞧着台上那几个没一个有神君之姿的啊。

    这修仙界,从没人敢自称神君,其余人不是尊者就是道人、真人一类,都是两条腿飞升无望的蛤蟆,敢自称神君,又没有那个本事,不被修仙界其他人嘲笑羞辱,甚至杀害,就尽管自称。

    “赤柏神君是谁?”

    “姑且算是神殿的人,只是他常年居于凡间,最爱乱七八糟的故事,未曾管过事,而神殿那边也不怎么提及过他。他消息灵通,比之修仙界任何一位耳朵都厉害,你以后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可去问他,只是他性情有些古怪,你倒不一定能从他嘴里问出想要的。”

    神殿从未提及过?这倒让王十一多了一个心眼。“哦。那他知道我爱吃什么吗?”

    “……”

    昭师深深看了一眼王十一,正好和她对视,王十一眉开眼笑嘿嘿笑着,而昭师抿着唇没说是否。

    此话未得回答,王十一失望地撇撇嘴。神君也不是无所不能嘛。想到此处,她又开心起来。

    昭师和她指了台上那身高八尺,面白少须,头戴纶巾,怀抱长琴的就是赤柏。

    重新看向传说中的神君,王十一好好审视了他一番,只觉得他好普通,瘦弱儒雅,却不像神君,倒像一介儒生,没有任何仙人之姿。与昭师说了,昭师不置可否,却道:“当年割肉剥皮救万民时,他可不普通。”

    昭师不屑于说谎,于是这话让王十一愧疚不已。

    场内环视一周,王十一看见一个女孩头顶黑气缭绕,直冲屋顶之外,王十一仰头,哇了一声,没想到会有那么浓郁的黑气。

    王十一想不通为什么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身上会有这么重的黑气。而且,陪她来的像是她父母的人,面上都不约而同沾了一些黑气。尤其是像她父亲的人,黑气……那是黑气吗?怎么泛着红色……王十一拧着眉,看不出究竟。看来我还是得多加修习天瞳术才行。

    她再看,看见对面有一个穿着灰蓝色衣衫,梳着双髻,好似是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一直盯着她们看,她掀开帷帽,眉眼弯弯朝对面打了个招呼。

    对面姑娘傻乎乎的,左顾右盼,眼神惶恐不安。

    察觉到徒弟和对面那个凡人女孩的交流,昭师把手搭在王十一肩上,她手往下一沉,周遭空气为之一凝,这个动作告诫王十一的意味很明显,她冷冷提醒王十一:“别跟凡人有任何瓜葛。”

    “是,师父。”王十一脱口而出此话。

    本想问为什么,昭师却专心看着台上赤柏动作与神情。王十一不想打扰师父的好心情,她虽心中不解,还是收起笑意,乖乖地把帷帽放下,把视线放回台上烧火人身上。

    期间她偷偷瞥向对面,看见对面那个小姑娘似乎是纠结了很久,最终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忐忑不安地也回了她一个招呼。

    她的动作幅度很小,不过王十一看见了。

    像只笨蛋小狗。王十一被自己的想象笑出了声,想到身旁师父,她稍微控制了自己的笑容。

    一直到烧火结束,王十一也没在这场烧火里看见什么奇幻的景象,她有些怀疑那个客栈老板说的是不是真的,而看见身边其他人露出的幸福表情,或者满足,或者开心……王十一踮起脚扫了全场一圈,结果看见对面先前和她打招呼的女孩哭了。

    “她怎么哭了呀?”王十一歪头看着被人安慰不断擦拭眼泪的小姑娘,小姑娘好像经历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一样,眼泪一直流个不停。

    “这出戏有那么伤感吗?我怎么什么都听不出来?而且他们怎么都说自己看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可我什么都看不见。”

    王十一极力回忆是否有伤感断肠的片段,却丝毫寻不得,闭着眼睛想要努力一下看见些其他东西,也是徒劳。

    昭师不发一言,只是蹙眉看着那个摇头跟身边人说我没事的小姑娘,随即昭师似乎像是察觉到什么,瞧了台上赤柏一眼,王十一也跟着她看向赤柏。

    这和神君有关系吗?王十一持着困惑不解的表情看看赤柏,又看看什么都不告诉自己的师父。

    赤柏原先闭着眼睛,此番闹剧,倒也让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发生了何事,与赤柏视线相碰,昭师冷笑,赤柏闭眼。

    二人一个表情看起来很不高兴,一个却波澜不惊做着故事的收尾。

    事了之后,人群散去,三日客栈除了在此休憩的客人,重新变得冷清。刚才还热闹非凡,一下就安静下来。王十一不喜欢这种人走茶凉的感觉。

    收拾东西,烧火人陆陆续续上楼休息去了。

    昭师带着王十一想要上二楼去寻赤柏,不料遭到客栈老板娘阻拦,幸而赤柏出现,与老板娘说是旧相识。

    上了二楼,赤柏看着昭师,含着笑上下将她打量了一下,先行开口,一开口就是喊昭师姓名:“贾连荼!哎呀,这最近吹的什么风,竟把你吹到我跟前了,真是少见,少见啊。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恍如昨日。你身边的人换了啊。以前那人那么高,现今这人这么高。”赤柏比了一下从前那人的身高,足高昭师半个头,又比如今站在她身边的王十一身高,王十一只到昭师的手肘处。

    昭师掀起帷帽,露出一张冰霜似的脸来,见昭师摆着一张脸明显不愿多谈的样子,赤柏也不笑了,反倒变回正经样子,眯眼问昭师:“她去哪了?”

    “您是在给我下套吗?您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昭师道。

    “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不想见你。你是个混蛋。开门见山,你来找我做什么?”赤柏将手背至身后,那一刹那,王十一看见赤柏对自己师父明晃晃的厌恶与不齿。

    面对赤柏这个问题,昭师却是把王十一推了出去。

    王十一睨了一眼昭师,很快反应过来,立即低头以手化剑,向赤柏行她认为最大的礼,即天崖风的剑礼:“天崖三风剑派昭师道人座下弟子王十一,拜见神君。”

    “哎哎,不用行那么大的礼。”

    赤柏知道王十一行的礼是天崖风剑礼,用手阻止了她。

    “也不用叫我神君。”看见王十一,赤柏倒收起了那副针对昭师的表情,重又露出笑来,眼尾叠出几道褶皱,“我很早以前就不是什么神君了。你和那些孩子一样,叫我赤柏先生便好。”

    先前烧火结束,有些孩子爬上台子,抓着他的袖子围着他喊先生,那时他笑得拥有一种王十一在除了母亲,在其他人脸上所没有见过的慈祥与神性。听人说他是灶头里最受欢迎的一个烧火人,来此五日,他白日烧火,夜里收些学生教他们识字认字,不收任何费用,也不设定什么入学门槛,笔墨纸砚也是他自己给孩子们准备好。

    可王十一不是他的学生,修仙界之前也没有这样的神君,就爱让人喊他先生。

    赤柏如此说,王十一却断不敢就这么喊。

    看向昭师,昭师微微点头,王十一才喊赤柏为先生。

    赤柏呵呵一笑,斜睨一眼昭师,毫不留情道:“你师父是个冷血无情的混蛋,你今后可不要变成她那样的人。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王十一听不懂赤柏所说什么意思,不过自家师父确实脾气不好,不过还没到冷血无情的地步吧。师父平日里说话是难听,手段也的确雷厉风行,颇具狠厉之风,这些行为导致她在门中风评不好,可是王十一觉得还没到那个地步。

    点点头,王十一行礼道:“谢谢神……”

    看向赤柏的表情,王十一立马改口:“谢谢先生教诲,十一必定谨记在心。”

    赤柏的眼中尽是和蔼亲切,王十一在他眼中看见一个属于老年人,爷爷般的亲切,即使她本人是没有什么爷爷奶奶的。

    “好了,我见过她与你的弟子了。现在来与我说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吧?”

    什么叫做“她与你的弟子”?王十一转头看向昭师,又看看赤柏,赤柏却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对她笑了笑。

    赤柏先生说的这是什么意思?王十一蹙眉。哎呀,怎么长辈们都喜欢这么说话,跟打哑谜似的。

    “我需要云雾龙珠。”昭师直言道。

    云雾龙珠?

    赤柏闻言哈哈大笑,转身去推开他的房门。

    屋内昏暗,他去点灯去了。

    “贾连荼。贾连荼啊贾连荼。”赤柏口中念着昭师的本名,其声中带着感慨万千,还有早知如此的遗憾意味。

    昏黄的蜡烛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昏暗的房内立刻亮了起来,赤柏的脸庞上,光影在变化,而昭师那张用凌冰凿成的脸也变得温暖起来。

    王十一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站在外面还是进来,思考片刻,她便跟在昭师后面进来,并且关上门。

    反正师父没说不可以。

    “我知道你此行不是专门为这个而来。但是你得知我在此,却还是来了。你一面做出那样的事,事后又千千万万遍说过自己不悔,那么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我知道。”贾连荼缓缓吐言道,“可我更知道您桃李满天下,怀有天下万宝。我需要云雾龙珠。”

    “我没有云雾龙珠。”赤柏走至桌前,倾倒茶水,一杯给王十一,一杯给自己,唯独没有给贾连荼的。

    王十一接过茶水,惶恐地说了声谢谢,这时她才觉口渴了,可看着赤柏不喝,她也没敢喝。

    “您不喜我,所以不想帮我。”贾连荼不相信,生硬地将她所认为的事实说出。

    “你把我想成那样的人,就因为我身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赤柏哂笑,轻抿一口茶,“多年以前,我去过天崖风,张留仙请我去劝霍自在,让他放弃除却天崖风以外的一切。如果他放弃,那么他就可以从锁龙井中出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甚至自己的生命,张留仙都会让他出来,可他不肯,大骂张留仙是懦夫,是混蛋,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想起往事了,赤柏看向站在逆光处的贾连荼,转身走向花窗处,将窗打开,外面热闹嘈杂的声音立马钻进这压抑的地方。

    王十一看向自家师父,只觉得师父的表情在如此环境中,显得沉重,霜寒。

    “后来,我遇见了先你进门的亭本舒。她修炼的是云霜书,云雾龙珠适合她,所以,我把云雾龙珠送给了她。”

    回头,赤柏望向贾连荼的表情,笑得肆意又无奈。王十一看见他脸上的皱纹,觉得他的每一条皱纹都拥有自己的故事。

    贾连荼抬起头,像是才回过神,她转过身,在这沉默的环境中,她看向赤柏,看向窗外的黄昏。

    把视线重新放回赤柏身上,贾连荼向赤柏行了天崖风拜别时的剑礼:“是我有误,先生大义。”

    再直起腰板,她又变回了昭师。

    转身带着王十一离开时,赤柏喊住她,问她你有愧吗,昭师不曾回头,仍是那句:“问心无愧。”

    “师父,赤柏先生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吗?”

    快步离开三日客栈时,王十一看着心情不好的昭师,也不知道自己师父这是怎么了。

    “不是。勿多嘴。你只需跟着我便是。”

    王十一点头,闷闷地说好吧。

    回头看向三日客栈时,她看见赤柏在二楼房间看着她们,见她回头,笑着朝她挥了挥手,王十一睁大眼睛,也愣愣地挥手。

    回过头,王十一看向在前面疾步行走的昭师背影,再没有心思看周边的一切。

    师父的身上有秘密。她想着。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

    她瞥一眼周边时,在一个巷子里看见了一块熟悉的布料,歪着头想要把那人看得更清楚些,然后骤然发现那人是那个在烧火结束之后痛哭流涕的姑娘。

    她太特别了。王十一没法忘记她。

    她在巷子里哭。

    怎么还在哭?她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师父快要没影了,她也顾不得凑这种热闹,赶紧穿过人群去追昭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