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起是大街上经常可以见到的追尾事故，在路口指示灯还是黄灯时，杨占春驱车提前起步，导致与前面的一辆停在原地的轿车相撞，幸好起步速度不快，只制造成了轻微碰撞。

    据轿车车主说，因为事故本身并不严重，本打算把车挪到不碍事的地方再与他探讨如何解决问题，没想到等他将车挪走后，货车司机直接开车就走了。

    后来是通过警方调取附近路段的摄像头才进一步锁定了杨占春。

    因为两起案件都没有涉及到人员伤亡，逃逸行为本身未造成其他严重后果，没有构成犯罪，所以只对他处以了罚款和拘留。

    乔苒皱了皱眉：“有点儿蹊跷啊。”

    两起事故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或者超过一千元的损失，并且一起事故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起事故在监控范围之内，杨占春均果断选择了肇事逃逸。

    一个多次违章且肇事逃逸的人怎么会在无人察觉的重大事故之下主动报警自首呢？

    “这份是何雯姗事故的口供。”江淮宴又把一份文件放到乔苒面前。

    口供并不长，还有一大半是杨占春的基础情况。而对于这次事故的解释，杨占春只有短短一句话:“我就是喝了点儿酒没看清路。”

    后续检测中发现，他血液中的酒精含量正好百分之二十，的确在酒驾的范畴之内。

    鉴于他主动自首，认错态度积极良好，最终法院判决赔偿损失方八十万元人民币，并处以三年有期徒刑。

    今年正好是他服刑的最后一年。

    乔苒看了一眼杨占春的服刑监狱，又是潘市第三监狱。

    “这份口供写的太笼统了，参考价值不大。”因为杨占春态度配合，主动自首，何雯姗的家属即穆朗，也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所以这份口供基本上就只是单纯走了个流程，很多细节都没有记录在案。

    乔苒抬头看向江淮宴：“我想再去一趟三监狱，跟他面对面了解一下情况。”

    江淮宴二话没说，收拾好桌上的档案放回进档案袋，原封不动的交还给外间的周队长，然后带着乔苒驱车前往潘市第三监狱。

    路上的时候，江淮宴给乔苒讲了关于“周队”的事迹，周队大名周国发，原本也是市局的一名刑警，当时刑侦队还没合并，分为一支二支两个小队，第一支队队长就是江淮宴的师父，现在已经退休，第二支队的队长就是周国发。

    前面路口遇到个红灯，他徐徐减速停稳，手指轻缓的敲击着方向盘，伴随着一阵有节奏的“哒哒”声，他的语气里有些感慨：“那是我毕业进入警局之后参与的第一起案件。”

    “当时队里正在侦破一起倒卖、器官的案子，前期进展的一直都很顺利，结果收尾的时候出了岔子，追捕的途中被器官贩子找到机会抓了一个小男孩儿做人质，他手里有刀，警方要首先保证人质的安全，于是对他予以了严正警告，没想到警告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更加刺激到了那个器官贩子。”

    某个瞬间，乔苒似乎听出他的声音抖了一下。

    她平静的问道：“那个小男孩死了？”

    江淮宴看着前方的路，沉静了几秒钟继续说道：“是失手杀害的，当时凶手的表情也十分震惊，似乎被自己吓了一跳，然后他扔下那个男孩儿的身体，开始像我们示好。”

    他轻嗤了一下，语气里有些嘲讽：“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可还知道要跟警方谈条件。当时位于市中心的街道上，双方僵持着对社会影响非常不好，而且对方身上带刀，是极度危险的人物，这种环境对警方是非常不利的，显然他也知道，一边故作准备放弃抵抗一边观察着周边的环境，当时在场的警察都能看出他的意图。”

    “准备找机会逃跑还是继续寻找人质？”乔苒问。

    江淮宴答：“寻找人质，他的眼睛一直往人多的地方瞟，正在双方僵持的时候，地上死去的小男孩被他的同学认了出来，同学的大哭大闹吸引了凶手的注意力，可就在他要上前一步时，我师父和周队同时掏出了枪，一枪打在他前面的地上，一枪打在了他的胸口，当场毙命。”

    乔苒略一思索：“打在犯人胸口的是周队吧？”

    江淮宴点了点头：“虽然现场的情况很复杂，我们都能理解周队的做法，但是警察的武器使用规定里有明文条例，犯罪分子有投降或服从倾向时，应当停止使用武器，所以收队回来后周队就被上面喊去进行了谈话，之后没多久就调职去了交警支队。”

    乔苒皱了皱眉：“可他并不是主观意愿的服从。”

    江淮宴的眸色冷冽：“可上面给出的原因就是犯罪分子在试图与警方沟通。”

    乔苒默然的靠在座椅里，想了想当时的情况，嗫嚅道：“如果换做是我的话，应该……”

    江淮宴轻声打断她：“如果当时我有配枪，或许也会开这一枪，但不会是胸口。”

    经过几年的历练，江淮宴早就成了警界出名的“神枪手”，如果让现在的他来开这一枪，或许是握着刀的手腕，或许是限制行动的脚腕。

    打在地上终究只是震慑作用，如果不能起到理想的效果，或许后果就需要另一个鲜活的生命去承受，生命是经不起赌、注的。

    乔苒沉默着点了点头。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她的话，第一反应也会开这一枪。

    一一

    第二次过来监狱，乔苒轻车熟路的提交了身份材料做了登记，会面时间半个小时。

    杨占春被狱警带过来的时候，举步踌躇，眼里带着明显的疑惑与好奇。

    他本人比照片上显得要更老一点儿，穿着蓝色囚服，剃着光头，十几年风吹日晒跑车拉货的日子让他的皮肤黝黑粗粝，他探头看着距离不远的江淮宴和乔苒，那双眼睛混浊又无神。

    乔苒坐在外面朝他点头示意了一下。

    他停了片刻，僵硬的走到隔音玻璃的后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