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卿袅不表态，只是眸子深处不再那么狂躁，抬脚直接踩着陈州的肩膀落地，径直走到内室，任由陈州独自一人留在原地。

    时间过得很快，迎来了初雪，这段时间刘卿袅的师父似乎很忙，连一面都见不到，没有进行拜师礼的刘卿袅日日无所事事，天天跑去李惠那里，李惠在这段时间的修养下，已经可以坐起来了，陈州除了照顾李惠，平时也不闲着，常常跑去做一些义工的事情。

    这日，刘卿袅抱着弟弟坐在榻边，泪眼潸然，身上裹的棉衣有些厚实，圆滚滚的，这样子看上去有些滑稽“阿母，我差点就失去你了”

    虽然李惠好了许多，但回想起李惠多次踏入鬼门关，刘卿袅还是心有余悸。

    “阿珏不怕，我做鬼都不会离开你”李惠靠坐在榻上，如今正常说话已经不成问题了。

    “阿母，别这么说，阿珏要你一直活着”做鬼都不会离开，这样听上去似乎有点瘆人。

    屋内有火盆，发出阵阵暖意，暖了整间屋子，还裹着厚袄的刘卿袅热出汗来，脱下厚袄后好多了。

    “对了阿母，我竟你会武，我之前都不知道”刘卿袅两眼放光。

    李惠闻言一怔，想起以前不堪的过往“阿珏想要知道吗？”

    刘卿袅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看出了李惠对此事的排斥“阿珏不想知道了”

    李惠轻笑“不碍事，都过去了，告诉阿珏也无妨”

    李惠本是战将嫡女，母亲希望她可以做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孩，只是她不爱文绉绉的诗歌，偏爱刀光剑影的武艺，父亲很喜爱她这个女儿，时常教她习武，她自己本身的天赋和努力，也让她精通武艺，四处游走行侠仗义，在当地是个有名的侠女，后来天家收权，四处征战，她父亲战死沙场，天家不闻不问，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家道中落，祖父祖母也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李惠有个表哥，外貌不错，但是个不学无术的，表哥多次提及喜欢她这个表妹，李惠很厌恶纨绔子弟，尽量远离这个表哥，只是家里倒台，只剩母亲一人带着李惠和两个兄长，煎熬不已，表哥趁虚而入上门提亲，给出的巨额彩礼，正好救济家庭，母亲无奈将李惠嫁出。

    起初李惠过得还不错，只是婆母很势力，公父体虚身弱，只得表哥一个香火，李惠长时间肚子不见动静，婆母对李惠愈发不满，表哥嗜赌马，常常输光后回家耍泼，婆母总是会无条件纵容，公父身体越来越差，生意也越来越不景气，最后被表哥败光家业，无银钱给公父养身体，公父也很快撒手人寰。

    一家搬迁到村里，表哥与婆母也不曾收敛，表哥更加不可理喻，无钱赌马，或者赌输了就回家对李惠拳打脚踢，李惠忍气吞声照顾着一家，还出去干活补贴家用，李惠不擅长文事，一身武艺无处发挥，应聘到的都是一些下等苦力活，过了一年，李惠才终于怀上一子，婆母也算是对她脸色好些，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女儿，李惠很喜爱这个女孩，婆母气得一直闹，但好歹是个后辈，就把气全撒在李惠身上。

    生产后的李惠身体还虚弱，体力活也做不了了，可家里多了一口人，更加需要银子，李惠来到城镇四处求工，一个月时间都没找到能做的，四口人生生饿瘦了一大圈，偏偏婆母和表哥还对她打骂，李惠伤痕累累，拖着伤体继续找工。

    恰巧此时刘府在找乳母，工钱很高，李惠毫不犹豫就去应聘，刘夫人当时还未生产，挺着孕肚筛选，李惠的气质与周围的人不一样，刘夫人不免多看了她两眼，通过自我介绍，刘夫人对李惠很欣赏，乳母会武，这当然是首选，毕竟乳母就是第二位母亲，乳母会武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护着孩子。

    就这样李惠签了契约，入了刘府，在刘府李惠过得很好，小姐出生后，李惠也是尽心尽力的照顾，只是一直放心不下家里的女儿，月月给家里寄钱，李惠一年有两次归家看望的机会，小姐八月大时，临近春节，李惠想回家看看，刘夫人准了。

    回家的途中，李惠满怀期待，她的女儿应该十月大了，或许会说话了，或许会站起来了，思及此李惠很高兴，只是回到家后，婆母和表哥在家，不见女儿，李惠问婆母女儿在哪，婆母一脸无所谓，说她女儿太吵了，被她扔到河里淹死了，李惠不可置信，跌跌撞撞跑出去问其他村民，无一例外都是一脸遗憾，很抱歉没能帮忙拦住。

    李惠很痴狂，多年积压的愤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她故意等到夜色，婆母和表哥熟睡之时，将两人杀害，抛下河里，以告慰女儿的在天之灵，李惠再无留恋，也想跳河自尽，只是回想起自己照顾的小姐，还那么小，对她笑，会用稚嫩的小手抓她的手指，这一刻又很是不舍，不舍与无望两种情绪不断来回拉扯。

    李惠一身血迹跑回了刘府，跟刘夫人坦白了一切，祈求刘夫人在她自刎之前见小姐一面，刘夫人沉默了许久，带李惠将身上洗漱干净，对她说“别怕，都是一场噩梦，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李惠恍惚的任由刘夫人牵引她，第二日醒来，有人告知她命案已经处理干净，李惠很安全，尽管如此李惠还是郁郁寡欢，她找到刘夫人“夫人，李惠请离，李惠无颜再待在刘府。”

    刘夫人起身向外走去“我带你看一样东西，你再重新决定去留罢。”

    刘夫人将李惠带到埳室，角落供奉着一空白的牌位，刘夫人给牌位上香“过来给你女儿上个香吧”

    李惠扑通一下跪在牌位面前，悲痛万分“犬女何德何能进刘家庙”

    刘夫人站在李惠身后“你是刘府的人，你女儿也是刘府的孩儿”

    李惠再也撑不住了，抱着刘夫人的腿嚎啕大哭，刘夫人也不在意自己的衣物被弄脏，耐心的陪伴着李惠。

    直到李惠冷静下来，刘夫人再带着李惠去了看了自己的女儿，李惠看着小姐恬静的睡颜，刘夫人轻轻抚摸着李惠的背“以后，她也是你女儿，保护好她”

    李惠的泪水再次翻涌而出。

    人就是这样，有了牵挂，便再也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