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提到了枣树，这是老家最常见的水果树了，早些年几乎家家户户院里都会种枣树。

    枣树其实有很多种，奶奶家院子里的枣树结的枣是小小、圆圆的，特别甜晒完了肉质扎实甚至有点发黏，而且核特别小几乎无核，是我最爱吃的枣了。爸妈院子里的枣则是更常见的椭圆形枣，相对个子更大，但味道没有那么甜，胜在个大晒干后更出数。邻居家还有种马奶枣的，那个枣子是乳房状的，个子大甜度还特别高，所以熟的时候我们总是厚着脸皮找婶婶去要，或者串门的时候特意摘几个吃。院子外面长的枣则多是之前说过的会被我们摘下来烤的枣，那个枣子又大又圆、跟大蜜丸似的，产量很高，但是甜度却很低，而且特别爱招虫子，红了后酸甜口发面，但咬开经常发现里面有虫子，不知为何被虫子咬过的枣颜色更红一些。

    那时候家家户户种枣树，我猜是枣树比较吉祥，不像桑树槐树的名字一听就不吉利，而且叶子小巧不遮阳光，产量又高既能当零食吃，又是过年做花糕必备的原料。于是家家户户的院子里一望都有一棵枣树，给黄土墙青砖墙带来了很多精气神。春天的时候枣花开了会引很多蜜蜂采蜜，秋天枣子熟了一个个小灯笼似的挂在绿叶之间煞是喜人，打下枣来晾干又是冬季重要的甜蜜来源，红彤彤地看着就喜庆。

    除了枣树，我们家还有杏树，而且种过很多棵。这是因为杏树来的很简单，杏核地上一丢就会长出一棵小小的杏树，它整个都是细小的耐人的，即使长大也不会肆意扩张，所以人们不会把它拔掉而是任他长大。几年后杏树就开花了，白白的花瓣深红色的花蕊，一朵朵地零散地开在深红色的树枝上煞是好看，花落了就结了青青的杏子，等麦子熟了杏子就熟了。由于杏子是杏核随机长的，所以结什么样的杏子就很随机，如果是又小又酸的杏子，那杏树可能结一两年就被砍掉了，如果是结的又大又甜的“水白杏”，那就会一直让它长到不结杏子。但其实杏树结不了几年杏就不结果了，好多果树都这样，我们学校附近就有一片废弃的杏林，杏树熟的季节我们课间放学了经常跑去找杏子吃，但巨大的树冠往往结不了几枚杏子。

    你肯定有疑问，为什么要砍掉不嫁接更好的品种呢？这是因为嫁接也是技术活，一般的农民是不会操作的。还记得我姑姑家种苹果吗？他们因为经常给苹果树嫁接，有一年帮我们给一棵杏树嫁接了“杏梅”枝，那个“杏梅”特别能结果，一结一串一串的，虽然生的时候酸的要死完全不能吃，但熟了之后也算美味，于是那株杏树特别长寿至今健在，已经大概十几年了吧。

    对，我们家当然也有苹果树，这棵树是我们小时候去河沿上玩的时候挖回来的，后来想一想应该是有主人的，所以实际上是“偷”回来的，抱歉抱歉。这棵果树至今还在，一开始种在奶奶家的院子里，后来又移植到村外的院子里。它结的果子是酸甜的，酸味很重并不算美味，这两年老了也不怎么结果了，而且没人打理，整个树的树枝长的乱七八糟的，树干也长了很多瘤子和疤，又粗又糙，像一个垂垂暮已的老人。家里其实也种过其它三四棵苹果树，但陆续砍掉了，我很希望这棵苹果树一直活下去，因为这棵树二十多年了，承载了我很多的记忆和留恋。

    有的人家还会种桃树，桃树的花很漂亮是粉红色的，个头也比杏花大一圈，如果说杏花看起来楚楚可怜，那桃花就是娇俏可爱的，但土桃普遍都不好吃的，个头小水分也不大还不甜，而且农村为了防止鸟偷吃、方便运输都是在桃子还发青发硬的时候摘下来，所以口感很是不好。但是即使是口感不好的水果在农村也是很受欢迎的，毕竟小时候街上卖水果的都很少，而且很多也都是农村自产的，俗称有什么就吃什么，味道未必比自家的好，还得另外花钱大家也舍不得，于是谁家有什么水果都是稀罕物，可以拎着去走亲戚的。

    要说农村口感最好的水果，那应该是葡萄了，葡萄本来就多汁又酸甜可口。我小时候很喜欢跟着母亲去赶集，就是因为能吃到各种各样的葡萄，而且很便宜几块钱就能买很多，要是在要散集的时候“包圆”那就更便宜了。这些葡萄有些是农家自种的有的是专门种来卖的，但也没什么很特别的品种，可能也就是巨峰有名气些，因此口感千奇百怪，有的酸的要死，有的酸甜可口，有的水分很大有的就偏干瘪些，但是我那时候很喜欢吃酸的东西因此吃的很开心。我们家也种过好几棵葡萄，种它要注意它喜水，而且对水要求很苛刻必须浇干净的水，还有就是怕冻，冬天的时候要挖坑埋好或者用麦秸旧被子包好，但即便这样小心种植，还是很容易死掉。

    那最稀奇的水果就是石榴和无花果了。无花果是因为小时候只有一个同学家种植，因为也就吃过那么一两次，但因为很甜很稀奇一直念念不忘。而石榴在我们老家是一种很神奇的树，这个树种的人家很少而且很有讲究，据说石榴很有灵性，必须把它当做家里的一员对待，比如家里娶亲就必须给它缠红布条，如果家里有丧事就必须给它缠白布条，否则它就会“气死”。我们有个同学家里有几棵石榴树，因此她便成了小朋友中的香饽饽，大家都盼着到秋天的时候能吃到她家的石榴，有一年他家有丧事忽略了那棵最大的石榴树，结果很巧的事来年这棵树就枯死了，因此石榴“气性大”的特性深深地植入在了我的脑海中。

    后来我们家也种过石榴树，树苗是在集上买的，结果好不容易结果了长出来的是酸石榴，一点甜味都没有的巨酸的石榴。所以你看，即便农民买树苗果苗种子也经常被坑，根本就无法辨别具体的品种，只能看运气。酸石榴家里也就我爱吃，后来我出去上学了就把这棵树砍掉了。再后来也种了好几回石榴树，但石榴树总是各种意外地死掉。现在家里仅存的这棵石榴树虽然也十来年了，但个头一直不大，因为它可能长几年就死一回，整个地面以上的部分就全部干枯了，然后春天又发新枝重新慢慢长大。无花果因为我儿子爱吃，我妈现在在院子里种了四五棵，才种了一两年但结果很快很多，算是比较“勤果”的树了。

    很巧的是，在我现在生活的城市，无花果在小区里有很多业主种植，而石榴更多地被用来当装饰行道树，我从来没想过，在我老家这么稀奇的果树，在其它地方可能就是很普通平凡的植物，估计和这边气候更加潮湿温暖有关，它们也无法“气性大”了，只能结实耐造地健康成长装饰环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