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躲雨
婉儿跟富弼在这住了一日,一直在等雨停…雨却一直没停…开始来的那会还是小雨,现在…变不大不小的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地上满满的落叶…两人吃完早饭,富弼回到房间看书,练字。婉儿也坐在他旁边,拿着书在看,窗是开着的,窗外的雨淅沥淅沥一直下着,秋味浓了,婉儿坐久了竟感觉到一丝寒意。
“冷了吗?”富弼看她缩着身体。
“还真有些冷了…”婉儿抬起眼看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看自己的。
“我去给你拿件披风吧,再去关窗。”富弼起身去给婉儿拿衣服。
“有了披风就别关了,我看看雨。”婉儿站了起来,走向富弼,富弼已经拿到披风,伸手给她披上…再系上。
“好些了吗?”富弼看着她的眼睛问。
“嗯。”婉儿笑了一下,看着窗边,说:“我去看看雨再关窗,你去看书吧。”
“我陪你。”富弼牵着她的手,婉儿一开始还有些抗拒,不过还是任由他去,两人走到窗边,这会儿外面下的小雨,地上的落叶都看的清,雨滴敲打着树枝。
“手凉,别看久了。”富弼从后面圈着她,两人依偎在一起,就像真的夫妻一样在一起。
“嗯。”婉儿脸有些红,稍稍推了他一下,说:“这会多了件衣服不冷了。”
“好。”富弼往后退一步,又往旁边站了站,窗口站了两个平行的人。
“我…不习惯。”婉儿看着外面说,脸还是红的。
“嗯,我登徒子了…”富弼低头道歉。
“也不算…全是。”婉儿也不好意思看他。
“我会注意的…”富弼想想,自己说的话似乎不对,又说:“我从未跟旁人这样过,我真的…”
“知道。”婉儿伸手要去关窗,富弼个子高,已经在她欲关时伸手在前面了。
“我来吧。”富弼忙说。
“六郎,我那有你在东京城留下的字,一个弼…一个婉。你的字,我觉得很喜欢,看上去很舒服,你是师从谁?”婉儿问。
“跟谁都学过…最后还是自己感觉怎样好看,自己练的。”富弼跟在她身后,两人又回到了书桌前。
“六郎真厉害。”婉儿笑起来。
“本来还很自信,被你一夸,还有些不好意思了。”富弼也笑着看着她。
“稍稍动了一下,再关了窗,也不觉得冷了,这个披风还是先不穿了。”婉儿把带子给解了,又给送了回去。
“带你练会字吧?”富弼看着她的背影问。
“好。”婉儿笑着走到他身边研磨,富弼在一旁铺纸。
“你先写。”富弼说。
“我字不好看…本来觉得还凑合,看了你的字,我的就拿不出手了。”婉儿摇头。
“写我看看。”富弼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不要!”婉儿故意撒娇。
“你…在跟我撒娇吗?”富弼大笑。
“我哪有!”婉儿脸一红。
“你是不自觉的就这样了,以前我认识的你,可真的不是这个样子…真好。”富弼站在一旁脸上露出微笑。
“再说我就走了!”婉儿转了身,富弼一下拽着她的袖子。
“我想做个君子,你却总是逼我做个登徒子。”富弼面若桃花…笑意很浓。
“那是你本性如此!”婉儿也笑了起来。
“那我可真的…”富弼装作很吓人的样子,双手举起,似乎要吃人。
“你这不是登徒子,你这是吃人的老虎!”婉儿也举起手,谁还不会扮老虎了!
“算了,吓不住你。”富弼认怂,放下了手。
“你先写,我来研磨。”婉儿走到墨旁,研了起来。
富弼也不再推辞,提笔在纸上写:比翼双飞
“你看看,好看吗?”富弼往后站了站。
“登徒子!”婉儿看见那字,啐了他一句。
“……我是问字,单纯的问字。”富弼像个被抓包的孩子。
“好看。”婉儿又换了副神情。
“怎么变脸了?”富弼往后退了几步,生怕她下一步会变成什么样。
“难道被男子迷住的女子,不就应该是刚才那样崇拜的表情吗?”婉儿大笑起来。
“你见哪个被男子迷住的女子?我可见的都是被女子迷住的男子…”富弼知道她在故意搞怪,笑着上前刮她鼻子,婉儿吓得退两本躲。
“欧阳修把胥姐姐迷的神魂颠倒!可不这样吗!”婉儿想起了欧阳修看胥姐姐眼里没有爱意,胥姐姐看欧阳修…眼神里全是爱。
“胥姐姐?”富弼不记得这号人。
“新去东京城不久,听说欧阳修这次去东京城就去胥伯伯家住,胥伯伯亦师亦友…胥姐姐为了欧阳修,还来我们小学堂学习。”婉儿说着还对欧阳修一脸嫌弃的样子。
“欧阳修是风月场所呆的多了…他…”富弼摇了摇头。
“他怎么?”婉儿不解。
“眼睛里都是咱们看不懂的深。我只是说感情方面。你看我,对你的情意,一般人都能看出来,我对你的爱都写在脸上,藏不住。”富弼指了指自己的眼。
“我看看。”婉儿抬起头来看他,这双眼真的很深,都快把婉儿吸进去了。
就这样富弼低着头看着婉儿,婉儿抬起头看着他,两人都能读懂对方的心,富弼一低头,欲亲她,婉儿见状吓得往后一退,一连退了几步,腰撞着什么东西了,又忙伸手去扶。
“小心!”富弼一个箭步,扶住了她身后摇摇欲坠的花瓶。
婉儿转脸看了眼,也没再说话,走到了窗边,还是打开了窗。
“婉儿…对不起…我…”富弼跟着她,站在她身后两步。
“关了窗不能透气,要不,咱们往北走吧,可能就晴天了。”婉儿看着窗外问。
“婉儿…我真的…我真的!”富弼说不出来刚才是怎么了,有种做事根本没经过头脑的感觉,懊恼的捶地。
“你是要把手捶烂吗?”婉儿转脸看着他。
“我再不这样了…”富弼抬起头看她,一副乞求的表情。
“你就不是君子!”婉儿撅着嘴抱怨。
“我是!我…刚才迷了心窍。”富弼站起来解释。
“以后我同意了可以,不同意什么都不可以!”婉儿生气的走到桌前,说:“你去吹吹风吧,清醒些!”
富弼走到窗口,看着外面发呆,自己恼自己怎么可以不像个君子,却一直像个登徒子。
他想了一会,转脸对婉儿说:“婉儿,我举天发誓,我富弼真的再不会这样,我都听你的…”
“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岁…我以前总觉得跟着你就安全、宽心。谁知道…你!跟那些登徒子一样!”婉儿还在生气。
“婉儿…”富弼走到婉儿身边一些距离处,单膝跪地,说:“我刚才被迷了心窍,我…真的不会了。”
“其实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实不安全,你再是君子也不行,你是想说这个吗?”婉儿坐在那,也不扶他起来。
“我真的第一次这样,我真的…只想跟你在一起…我也真的只跟你一人这样亲近…旁的女子离得稍稍近些我都受不了,要退后,想跑。”富弼解释道。
“我是妖?!迷惑人的那种?!”婉儿故意跟他她对着干。
“你是仙女…”富弼坐在了地上,心情糟糕透了。
“妖跟仙不分家。”婉儿忍住笑,富弼这下真的不敢再碰一下了。
“咱们现在收拾收拾,一会吃了饭往北走。”富弼觉得自己真的不能这样跟婉儿呆在一个房间里,自己总是想跟她亲近。
“也好…”婉儿点了点头。
“那我收拾东西去。”富弼起来。
“明日再走吧…”婉儿不想再跑个那样近的路了。
“好,都依你。”富弼停下来问:“我可以看书吗?”
“当然了…”婉儿指了指富弼原先的位置。他就真的坐了回去。
“欧阳修…去那找你事了没?”富弼换了话题。
“嗯,没有,他在国子监。”婉儿看了他一眼。
“那就好。”富弼继续看书。
“也不知他哪点好,写的艳词都进了勾栏院,听说他跟那些行首关系匪浅。”婉儿一脸鄙夷,继续说:“也不知道胥姐姐稀罕他什么!”
“每个人都有爱别人跟被别人爱的权利,刚好我…爱你,刚好…你也抬举我多看我两眼,何其有幸。”富弼苦笑着说。
“那你还不好好珍惜!”婉儿呛他道:“再登徒子,我就不理你了。”
“嗯,我懂。”富弼点了点头。
“我看胥姐姐看他的眼神,全是爱慕跟崇拜。”婉儿摇头:“爱一个人,也不能完全放弃自我,卑微到尘埃里,旁人也会嫌弃。”
“我感觉…我就是你说的那种…”富弼扑哧一笑。
“你?你还远着呢!”婉儿被他认怂的模样引的大笑起来。
“咱们还是练字吧?”富弼头脑有些晕。
“好啊!”婉儿这一回心情又好了,刚才只是有些下着,现在她跟富弼也算…情侣…一些肢体接触其实是能接受的,她却不想让自己变得跟胥姐姐一样卑微。
婉儿研磨,富弼练字,过了一时就变成富弼研磨,婉儿练字。
“你的字…”富弼见她写的也很好了,姑娘的字能跟他的不一样很正常,他的字也是自己发明的。
“怎么?”婉儿问。
“你的柔都在字上了。”富弼评价道。
“你才柔!我刚开始的时候,总觉得每个我跟着练的师傅都有自己的不足,我才揉了几家的字体,成了现在这样样子。”富弼拿起婉儿刚写好的,用嘴吹了吹。
“不得不夸你,要不,你教我?不许登徒子!”婉儿忙说。
“那我写,你看?”富弼问。
“你…我…抓着你的手练一个可以吗?”富弼现在先请示。
“好。”婉儿竟也同意了。
富弼上前两步,从旁边握着婉儿的小手,慢慢写:“晏婉儿。”
“干嘛写我名字?”婉儿问。
“那写我的。”富弼忙说。
“你知道狐假虎威的故事吗?”婉儿突然想起这个。
“怎讲?”富弼被问懵了。
“突然就想起这个来着。”婉儿看着他的脸问🇺🇿
“虎求百兽而食之,得狐。狐曰:“子无敢食我也!天帝使我长百兽,今子食我,是逆天帝命也。子以我为不信,吾为子先行,子随吾后,观百兽之见我而敢不走乎?”虎以为然,故遂与之行。兽见之皆走。虎不知兽畏已而走也,以为畏狐也。”富弼一口气背完了。
“我的天啊,你居然会背。”婉儿一脸惊讶。
“这都是小些时候背的…现在不过是拿出来卖弄一下罢了。”富弼笑了起来。
“看来咱们的才子真的不同!”婉儿放下笔,笑着说。
“又嘲笑我。”富弼伸手点她鼻子,伸一半,想起什么,又忙缩了回来。
“你有通房丫头吗?”婉儿像想起什么似的问。
富弼摇了摇头,忙说:“我连小厮都没有,哪有什么大户人家的通房。”
“韩琦跟崔大娘子,看似相敬如宾,却感觉不到恩爱,说是夫妻,还不如说是同僚,有着共同利益的同僚。”婉儿想起那日所见。
“韩琦以前有心爱的姑娘…走了之后又成了榜眼,那姑娘原先是跟他门当户对,后来…韩琦放弃了。”富弼说。
“原来他是这样的小人!”婉儿瞬间对韩琦的好感全无。
“也不是小人…听说…那姑娘寻死觅活的…最后收了贵妾…”富弼越说越小声。
“还说不是!”婉儿还真不知道这一回事。
“他需要崔氏,正好崔家也需要他。”富弼越解释婉儿越觉得自己是对的。
“若是你,以后这样,我可不会做妾!”婉儿气愤不已。
“我此生都不纳妾!”富弼忙举手发誓。
“看你表现!誓言多了就不灵了!”婉儿这会子看富弼认怂的样子,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富弼不解。
“笑你傻不拉及。”婉儿越笑越大。
“别笑了…我…”富弼都不好意思了。
“好,不笑了,你松开我的手。”婉儿指了指自己拿笔的手,富弼像被针扎了似的,往后跳了一步。
“抱歉,抱歉,抱歉…”富弼一个劲的道歉。
“走吧,下楼吃午饭去!”婉儿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拽着袖子擦了又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