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西十诫第六条：不可杀人；第七条：不可奸婬！

    我们三人找了一家阁楼改造的三室中能够勉强容纳三个人居住的一室，其他两间自然都已租出去了。按照工厂务工者的经验，我们出来打工的时间稍晚了些；他们一般都是在农历正月初六就收拾好行囊，踏上了南下北上的征途。我们则是过了元宵节才商量好启程的确切日期，且Li落单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Li的父亲是传统的国民，在他看来，Li已经过了结婚的最佳年龄——虽然不过是23岁；况且彩礼逐年增高，适龄的姑娘越来越少。果然是物以稀为贵！若是往前推几年，风气尚未如此靡费。听Qi说，他18岁相亲的时候，适龄的姑娘不可胜数，随便相亲就能找到彼此钟意的对象并结婚。他时常感慨自己错过那位钟意的姑娘，并说若是那时想结婚过日子就好了；当下一年他有了这样的想法时，她却已结婚并生子，而之后的相亲再也遇不到那样的姑娘了。Qi告诉我，比他年长几岁的那一批男青年相亲时，媒人都是拿着姑娘们的照片任由他们挑选，好似选妃一般。奈何生不逢时。“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我不曾有过相亲的经历，虽然骨子里崇尚自由恋爱，但同样对相亲有所期待。qi曾问我是否愿意一起去他要相亲的对象那里，还说至少要见证一次那样的场面，哪怕是增长一点见识，开开眼界也好。我婉言相拒，开玩笑说如果去的话只能躺在他堂哥轿车的后备箱里了。家境的落魄让媒人从不踏进我家的门槛，父亲时常如此对祖父、祖母抱怨。难道不是他自己的多病造成的么？真是怨天尤人！

    我们只好等Li过来之后再一同找工作。不知道li该如何说服他的父亲让他先出门打工。或许他会说自己一定在厂里谈对象且领回家（不知道他有没有那样的想法呢？天晓得！我并没看出他身上有吸引异性的特质。）。一次我们去找他玩耍的时候——也不过是几个男青年找一些适龄话题及事情聊和做，尤其是晚上，男生总是喜欢去村子南边的桥上和几个邻村认识的或者不认识姑娘调笑一番；胆子大会哄姑娘开心的总能抱住情窦初开者抚慰……我们却都不曾有过。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莫非这就是我们一直单身、连女朋友也不曾有过的原因吗？我自认为和他们不同，我是有机会恋爱的，而他们是有机会结婚的。诚然，我若是屈从于现实，迁就一番，也是可以结婚的。后来听父亲说，也曾有媒人登门造访，要介绍一位眇目姑娘给我；祖母很是生气，把媒人赶了出来。也许她长的很好看呢？或许我会钟意的。至少解决了性生活的问题嘛。嗯，她好不好看呢？身材应当很不错吧？我将特别温柔地对她说愿意照顾她一辈子（谁让我生了一双能迷住女性的桃花眼呢。尤其是笑的时候，眼神柔情似水，她们自然难以抵挡这样的魅力。），她定然会感动的全心全意地服侍我。为此，我曾缠着恋爱过的朋友问他那是怎样的滋味。由于隔板房的缘故，我曾多次听到那销魂的呻吟；也听过隔壁男青年们讲述自己的经历，并询问其中一位结婚不过一年的青年的夫妻之事。他们问他是否感受到自己老婆的身体生育前后的不同。被询问者犹豫了片刻回答说是，询问者便当即炫耀起来。真是好不要脸！怎么能当面问这种问题呢？我一定不会说，更不会和自己心爱的姑娘在隔板房里欢爱！那是两个人秘密，怎么能和别人分享呢———刚踏入Li的家门，里边就传来了他父亲无助的哭声。我们走到堂前，看到Li的堂哥坐在马扎上，低着头，双臂耷拉在膝盖上；他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并没说话，又慢慢低下了头；他的眼圈通红，眼里噙着泪水，想来刚才也曾哭过。我们不敢再往里面走，默默地退出li的家门，进门前的欢悦之情被冲的烟消云散。不久，天暗了下来。

    后来我们才得知li的父亲因为他母亲回家后重又离开及li的婚姻没有着落而借酒消愁。“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li的堂哥那一天在qq空间里发了这样说说。刚从li家里出来，我们便胡乱猜测发生了什么。我说也许是li的祖母去世了，毕竟她已80岁高龄且瘫卧在床。旁边的一人听了之后，立马要向村里街道上的人大声宣告这个消息。我赶忙阻止，说这只是猜测，并不一定为真。

    li终究还是来了。我们一起去了初来小镇时被照顾了近两个月的li的堂哥的朋友z开的中介所里。几年过去了，z依旧住在这里，他的中介和卧室是连在一起的，连格挡的门都不曾有。z的老婆正坐在店里忙着处理往工厂里送派遣工的事情，看到我们进来，立马笑脸相迎。

    “你们几个又回来了。都是认识的人啊！”她笑着说，“好些年都不见了！”

    我们问z哥去哪了，她说开车去送人了，这段时间厂里比较忙。

    z是混社会的。据他说，他曾砍过人。刚来这里时，地头蛇根本瞧不起他们，更不会分出工厂中介的份额让与他们；于是他们寻机将其中的一个砍伤了。z向li的堂哥炫耀说从那之后，镇上就没人敢招惹他们，他们都是横着走的。

    “你们是螃蟹啊？还横着走？”li的堂哥调笑道。

    我并不情愿和z打交道，不是因为他比我们年长许多。我对li的堂哥说我不喜欢z，尤其反感他不经意间说出的社会经历。然而z对我们很是照顾，他为人仗义；他对li的堂哥说，我们没钱时他可以借给三五百，再多就不行了。由于之前过于豪横，一次醉驾撞人后被判了刑，坐了几年牢。按他的话说，如果之前没有那么嚣张，他现在也是百万富翁了。而z老婆始终对他不离不弃，一是害怕；二是z虽然风流，甚至有一次在老婆身边和另外一个漂亮女人欢爱，但他始终以家庭为重。当那位漂亮女郎要求他和自己的黄脸婆离婚时，他拒绝了，并且不再和她来往。想来我们并不是混社会的材料，以至于每次和他相处时心里总是不怎么舒适。我们在中介后面他的房东的一所简陋昏暗的房间里住了一个多月，这让他原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更为拮据。之后的闲暇之余，我们总是开玩笑说当时快要把他吃穷了。不知z作何感想？我曾暗恼他伸手要我正在吃的脆皮肠，并咬去了其中的一大块。这可是我省吃俭用才买的呀！他怎么能这样呢？我并非不知好歹，那几年，我总会想方设法回报他的恩情。我以为金钱可以成为报答的筹码，可总用不到点子上。一次，由于我缴纳了中介费却没有继续去所应聘的工厂上班，z的老婆生气地说：“你想报答我们可以，但你给中介那些的钱又到不了我们手里！”是我的方法出错了吗？我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缄默不语，只好任由她批评我心性不稳。我的想法他们怎么会知晓？我自己都不懂。

    这期间，出于愧疚，我们几个凑了钱，做了几次饭回敬他，也不过是几顿罢了，终究依靠着微薄的积蓄坚持没有伸手要他拿来。之后因为和房东矛盾的缘故就搬到了镇上的一所小区里。愧疚感终于轻便了，我长舒了一口气。

    “准备去哪个厂？我给他们通融通融，选几个好的岗位。”

    我自然更不愿再去一个月前所在的工厂，担心遇到海燕后，不知如何面对她。那时我对同事说再也不会回到小镇打工。海燕之所以没有答应和我交往，这应当是最主要的原因。

    海燕拒绝和我交往后过了几天，同班的女同事怂恿我继续去追求她，还说她这些天看上去很憔悴，心里定然十分难过。海燕是品检，我们作业员的无尘服着装，以及电子零件的生产他们都要检验是否合格。想看到她并不难。一会儿，她果然又来了，无精打采地坐在离我操作的机台不远处的转椅上左右摇晃着身子，装作监督我们操作机台的样子。我于心不忍，在做好一片电子元件的组装后，走到她身边，用手轻轻地抚摸了她隔着无尘服的头片刻。

    “怎么了？没睡好吗？感冒了吗？”

    海燕并没有说话，看了看我便低下了头，继续摇摆着身子转动转椅。

    我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回到自己的岗位继续重复着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动作。我有什么呢？家庭的不幸无法改变，但我个人的不幸是能够改变的。可我又做了什么呢？我本可以学一技之长谋生的。从小的志向却驱使我向那遥不可及的梦想的歧路前行，多病且更为不切实际的父亲也替我向他人辩解：“我儿子虽然穷，但他有志气！”

    志气？哼！又不能当饭吃。我听到后自嘲地回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