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神谙……”

    谭轩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无垢无漏的男人从容赴死前，这句悲情十足的话。

    他心忽然被狠狠纠了一下。

    天灾至尊，拥有一种极其特殊的能力:

    强行剥夺他人某些特殊记忆，再赋予“称号”，像一条无形的规则，会逐渐使“受众”淡忘过去，失去自我。

    神谙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但他始终记得一些属于过去的回忆片段，他没有完全让“信仰”成为唯一。

    在二十二年前的那个深夜，艾维奇也是得自神秘人的暗示，才会策划“出逃计划”，悖离了“信仰”！

    如今看来，当时亦师亦友的神谙，没有出手阻止，在某种程度上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神秘人，大概率就是当时发现了艾维奇，“与众不同”的神谙。

    谭轩在昏黄的天光中落下，走在似永夜般的冷寂中，西境荒原的风雪，无休止的漫天飘零。

    神谙的离去，使得谭轩内心难掩悲伤。

    他从容赴死，间接死在自己手上，如果说没有天灾至尊的安排，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只惊悚恐怖的眼球，如今看来充斥着无声的嘲讽。

    用神谙的死摧毁“自我”的人性？如果是过去的谭轩，真有可能在一开始情绪崩溃，直至“失控”。

    这也是神谙上来一言不发，与自己大战一场的考虑吧！

    神性与人性，与源质中暗物质和光源的分解聚合，是多么的相似！

    神谙选择沉眠在风中，去寻找他的过去，希望他能回到故乡，回归自我……

    谭轩走在西陲边境的无名小城里，银装素裹火树银花的街道上空荡荡，清冷的只有风驻留此间。

    他突然厌倦了在空中施以极速，飞向目的地的那种感觉。

    谭轩走的不快不慢，身后的风雪很快扫平了，那行淡淡的脚印。

    此时万家灯火阑珊，他强大的精神域场于众生之中走过，没泛起丝毫涟漪。

    西陲边境的小城，并没有得到太多，新时代科技文明的影响，他们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着。

    有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有三世同堂的烦闹琐碎。

    有独自一人沉醉虚拟世界的另类快感，有满座一堂吵吵闹闹的欢乐聚会。

    当然，也有勤行不辍的奋笔疾书，也有声嘶力竭的咒骂和泪湿眼眶的无奈……

    人间的喜怒哀乐，贪嗔怨恨……凡此种种，皆为众生。

    众生皆有众生相，七情六欲才是人性的本相，才是谭轩、神谙一直追求的人性。

    他们的不完整，就在于被剥夺了这部分，他们失去了七情六欲，失去了对于这个世界的情感羁绊。

    实力越强，站的越高，便会越加“疯狂”。

    谭轩很遗憾，神谙这样的人，就这么毫无意义的逝去了。

    人生本就不公平。

    他忽然将目光投向一处位于暗巷中的民宅，时空瞬间被镇压冻结，谭轩一步步走去其中。

    能看到昏暗的灯光下，中年男子手捂在幼童嘴上的贪婪狰狞，也能看到小孩儿眼中的无助和恐慌。

    这个时代的人贩子，要更加高效更加邪恶，他们的本质与“过去”无甚区别。

    但是这些失去自由的孩子，他们的去处，多是无数个邪恶恐怖噩梦的开始。

    千千万万个“神谙”一样的人，从失去自由的那一刻，便是注定了堕入无边地狱的起点。

    中年男子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谭轩抹去了他的一切，融散在空气中，就像这个生命个体从未存在过。

    精神域场消散，一切恢复如初。

    一脸脏污的天真幼童，眼神中尽是惊恐无助，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我叫……我没有名字。”

    谭轩用了一点无距，强大精神力量的特殊性，抚平了幼童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幼童情绪低落，但慢慢感觉到了身边谭轩，主动释放的温暖和善意，情绪慢慢稳定。

    “从今天起，你叫神谙。”

    “神...谙……”

    他伸手牵起孤儿黑垢起皮的小手，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走出暗巷，走进风雪。

    小神谙不时抬头，偷偷看向身边神情温和的谭轩，跟在他的旁边，辗转整个小城:

    看谭轩随手抹去邪恶，通知穿着制服的人进进出出，毕恭毕敬的处理后续……

    “叔叔，你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把我送到福利院，我不……”

    “不会的。”

    ……

    谭轩带着小神谙，回到了西境基地，姜秀给她除去一身泥垢，换上干净的衣服，二人陪着她吃了一顿晚饭。

    即便在睡梦中，小神谙也紧紧握住谭轩的大手，没有放开。

    姜秀看着没有一丝不耐烦，一直陪伴在小神谙身边的谭轩，眼神中看不出情绪波动。

    “多福，姜秀，程东。接下来我会走遍西境，找出藏在人群中的那些极端组织成员。

    以后你们多把目光往下放一点，这个世界缺少一点温情。像她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

    “保证完成任务！”姜秀暗暗点头。

    王多福眸中尽是火热，出身底层的他，明白现如今，像这种能将目光投向孤儿的高位者，几乎跟濒临灭绝的稀有生物一样罕见。

    何况，还是他一直崇敬非常的谭轩大佬！

    “……”

    “她呢，要不要送回九号基地？”

    “等她醒来自己做决定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小神谙便像是做了噩梦一样，焦急惊恐的醒来。

    在察觉到小手握着的温热触感还在，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坐在身旁，一脸淡然却温和的谭轩。

    “叔叔，我……”

    小神谙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很害怕失去谭轩这个唯一愿意“亲近”她的陌生人，连说话的声音都小心翼翼。

    “神谙，如果叔叔把你送到一个很温暖，不用担心再被欺负，不用担心没有饭吃的地方，你可以跟其他小朋友一样去上学，去……”

    谭轩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用力握紧了大拇指，大大的眼睛中瞬间蓄满泪光，用力的摇了摇头:

    “叔叔，不要，不要把我送走，我吃的很少的，我会很听话……呜呜……”

    “神谙，跟着我会很辛苦，你还小，有很多事情不明白。”

    “叔叔，我不怕苦，死也不怕，我懂的，你就像是传说中的超人，我想跟在你身边，我会做饭，会洗衣服，会擦地，会……

    会的不多，但是，我可以学，叔叔……”

    谭轩冲着她点了点头，小神谙终于破涕为笑。

    ……

    接下来，谭轩叫醒另一个自己，析出了一滴带有精神特性的血，通过基因复刻，注入小神谙的体内。

    她太小了，谭轩只能更温和的将过于强大的基因，封印在她的身体中。

    随她的天赋、意志，和后天的努力，总有一天，她也会变得很强大。

    已经初步走上基因进化序列的小神谙，就这么跟着谭轩，一步一步的走在西境，大大小小的城中。

    找出极端组织的成员，拔除黑暗。

    谭轩在多数时间，因为小神谙在身边，出手更加隐秘。

    许多被发现的天灾、起源、黎明之暗的组织成员，通常在无声无息中便化为齑粉，被迫人间蒸发，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少数实力强大的，能意识到谭轩的存在的家伙，三招之内尽被斩落头颅。

    小神谙出乎意料的没有对这种，血腥暴力的场面感到害怕、排斥，同时对基因进化的适应度也出奇的高。

    她已经快要接触到B级序列的门槛了，粉雕玉琢的小脸，天然呆的大眼睛不时“自我安慰”。

    “我知道，他们都是坏人，叔叔是正义的使者，就像光一样……”

    饶是谭轩，也被小神谙时不时说出的中二之语，搞得羞耻心爆表。

    在西境广阔的大地上奔行了一个星期，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并不会总是行走在灯火通明的城市中。

    他们有时踏足山巅，或栖息荒无人烟的荒原，不时行走沙漠、低谷……

    谭轩强大的精神域场，足以覆盖一整座中海大小的城市。

    以犁庭扫穴之姿，扫清了西境暗中藏着的魑魅魍魉，随后回到了中海。

    接受昆仑的进阶，被种下“无距之因”的队长，已经回到了基地。

    看到谭轩身后可可爱爱的小尾巴时，她跟余音一样，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可可爱爱，呆萌懂事的小姑娘。

    “我叫神谙……”

    被拉着小手问东问西，不时还被阿姨们“咸猪手”的小神谙。

    频频回头看向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谭轩，很快便恢复了孩子的天性，似乎过去那么多的苦难，都是为了遇见叔叔这样的人。

    ……

    “队长，你快要晋升无距了？”

    “快了，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月。以后，本小姐会帮你分担一些压力。

    总不能我一个当老大的，老是缩在你一个小弟的身后，说出去别的执行官还以为我东夏最高负责人是个摆设，那不体面！”

    “你还知道……”

    “你说什么？”

    谭轩看着林飞白逐渐危险的眼神，赶忙拉着小神谙进入了基地营养舱。

    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便是为她梳理肌体，顺便“卖血”，获取源质。

    一天后，谭轩带着加载了“智脑”，从此可以学习更多知识的神谙，再度出发。

    这次，他们将去往“法外之地”的北境荒漠，支援吴双、程杰，同时以雷霆之势，继续扫平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