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连同年长妖及帝言在内的一百多名妖部精锐，规规矩矩地罗列于雾前。

    佘恣意露面后，没有多说什么，便带领着队伍出发。

    时隔多年再次踏上当年逃亡的路线，佘恣意脸上的表情像哭又像是在笑。

    原来说起来是那样简单的沧海桑田，白驹过隙，只有经历过的才会明白其中物是人非的突然和无奈。

    当年小琢玉拖着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完的路，如今凭借着新的法诀和飞行法器不过三日，便可轻松抵达。

    看着眼前这些熟悉又陌生的群山，佘恣意回想起来的却是那日离别后的最后一眼，半空的银亮雷蛹，铺天盖地的细密雷劫……

    “天呐！那难道就是锁妖塔？”跟着她隐于暗处的妖众指着大团矮云中那座看不清面貌的庞然大物问。

    锁妖塔的威名虽在妖族中广为流传，不过有幸见过的却是寥寥无几。

    原因无他，防备着人修的屠修渊同时也将众多的小妖限制在了里面。

    佘恣意被他的声音吸引，朝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过答案却是令人失望。

    “不是。”她说。

    而就在她说完的这一刻，一阵不知何处吹来的风，终于将眼前的“矮云”吹散。

    气息陌生的大妖散落了一地，阵法运转的声音丁零当啷。

    数百名服饰各异的人修弟子虎视眈眈，西南方十条标记了徽号的飞行宝船在半空汇聚。

    “难道前辈成功了？！”年长妖还有些不敢相信，锁妖塔竟然真的被破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藏在暗处的妖族精锐们皆议论纷纷，对妖族最具威胁的锁妖塔眼看已经没了，他们何必还要困于一隅？

    “你们想被发现吗？”佘恣意目光看向阵中的大妖，语气说得不急不缓。

    众妖这才不再议论，统一安静了下来。

    “佘君？不知这锁妖塔……”年长妖开口问，虽不知为何佘君会对人修的地盘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不过眼下情况着实太过诡异，他们现在能依赖的大概也只有她了。

    “如你们所见，锁妖塔被破了。”佘恣意看向地面残余的废墟开口道，对锁妖塔她虽没有小琢玉那么熟悉，不过终究还是能认得出的。

    她没理由相信一个可以自由进出锁妖塔的妖有破塔而出的必要，所以小琢玉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可偏偏不见踪影，不知死活。

    佘恣意有一瞬间的心慌，她厌恶这种感觉，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是爱做这样的事呢……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琢玉和她和五常都不一样，只要红水涧没事，她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年长妖看着那些茫然四顾的大妖们，恨不得立马冲进阵中，把他们解救出来，所以他迫不及待地问：“佘君，咱们还在等什么？”

    “九大宗门的掌门长老现在就在宝船里面，你们想去送死的话，我不拦着。”佘恣意开口道。

    不知是不是巧合，话音刚落，阵外严阵以待的弟子们，纷纷抬头看向上方。

    十大宗门掌门长老们皆毕恭毕敬地跟在以为青年身后，拾级而下。

    众位弟子们疑惑纷纷，再没有眼力劲的人都看得出来，位首的年轻男子身份显然不一般。

    躲在暗处的众妖们就见一向强大神秘的佘君，望着那道身影，突然怔怔道：“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声音却是微弱。

    “师父？”年长妖们没有错过这一声呼唤。

    随着九霄掌门将年轻人的身份公布，引起上上下下一片哗然，其中犹以妖族为甚。

    “斩尘！”妖族精锐们咬牙切齿地盯着半空那道身影，势要将他碎尸万段，烧得千疮百孔，年长妖们同样克制不住内心的恨意，当年若不是因为他，妖族又怎么退居屠修渊后，苟延残喘，差点连血脉都要断绝。

    而后，他们看了看佘恣意，互相使了个眼色，原来从来就不是什么误会，认死敌作师父，她不是叛徒还会是什么？一想到当年那些走投无路而被迫自爆的前辈大妖们，年长妖们脸上皆闪过一丝狠色，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安抚那些克制不住自己，冲出去想要报仇的年轻精锐们。

    此时，发着呆看向半空的佘恣意对危险还是一无所觉，她的眼里只剩下那一道身影。

    师父又说了什么，下面的人修和妖族又各自有了什么反应，她全不关心，除了，除了……对，佘恣意突然醒悟过来。

    小琢玉，她记得小琢玉当时的留言是“要去杀了那个懦夫”，可是师父现在却是好好的，所以师父一定会知道小琢玉去了哪里，佘恣意想到这里笑了。

    身后的妖族同类，不知不觉和她保持了距离，站得泾渭分明，年长妖们正急着将“斩尘现世，佘君叛变”的消息传递出去。

    负责转播情况和消息的专业人修亦以最快速度将此地情况进行分享。

    而阵中的大妖们，在最初的茫然四顾之后，接下来便是按兵不动的伪装，他们在搜寻交换着关于苍澜大王和金骨大王的情报，可惜无妖得知。

    正当他们蓄力准备冲出去的时候，半空出现的一道熟悉身影吸引了他们所有妖的目光。

    “五常！”阵中的大妖们同时默念道。

    另一边，赑屃在带着越来越虚弱的陆追鱼七转八绕回归红水涧的途中，也听到了这条消息。

    不同于赑屃的震惊，阿翎的茫然，陆追鱼竟像是早就知道的镇静。

    “你怎么一点也不吃惊？难道你早就知道？”赑屃问。

    “没有多早，大概一个月前吧。”被阿翎抱在身前，动弹不得，全身透明化越来越严重的陆追鱼道。

    “五常既然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赑屃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出塔后的他可以接受五常意外飞升所以没办法履行约定的事实，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五常明明在，却任由自己苦等”的理由。

    “他的情况有些复杂，总之前辈你要相信他，不知前辈是否还听到什么别的消息？无缘无故的，五常现世的消息为什么会传出来？”陆追鱼琢磨道。

    不过不等赑屃前辈回答，她便惊呼，“糟了，五常回来了的话，小恣意一定会出现在那里的，前辈还请您带我回去！”这么多年，小恣意一直是半步不离红水涧，这次一定是因为听说了五常在落英山才会离开，从而导致自己的本体被毁，陆追鱼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得不错。

    “我也想回去问个明白。”赑屃道。

    一拍即合，遂三人一鸟原路返回。

    半晌，一个喘着粗气的身影出现，上气不接下气地抱怨道：“真是的，你们，又要去哪呀，怎么，就不能，等等灵啊！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