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黑幕遮天。

    原本夜深人静的熟睡之际，某处民房里却热火朝天。

    “胡了！清一色自摸三家，来来来，给钱给钱！”

    张海潮脸色阴沉地把面前牌墙推倒，骂骂咧咧地拉开胸前的小抽屉，右手进去掏了掏，半天才掏出两个钢镚扔到桌面上：“不玩了！一个晚上尽输钱了！”

    说起来他最近也不知道是惹了哪尊大佛，运气差得要命，连着三天了，一把大牌都没胡到，生生把一个月的工资都搭了进去。眼看着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张海潮也很烦躁。

    “别啊，再来一局，说不定下巴就来个天牌了！”牌友不打算放过他，拉着他不让他走。

    张海潮一把甩开那人的手，瞪着眼睛说道：“来什么来，钱都输光了！”

    “我当是啥事呢！来，哥哥先匀你一点儿，等会儿回了本再还给我就是了！”

    “蒋哥，你说真的？”张海潮眼睛一亮，贪婪地看向说话之人。蒋哥可是今天的大赢家，通吃三家，那门前堆成小山状的钞票就是今夜的成果。

    蒋哥叼着烟，随手拎了张大团结扔到他面前：“还不赶紧坐下！”

    “是、是、是，谢谢蒋哥！”

    赌瘾这种东西，一旦沾染上了，就如同鸦片一般戒不掉，张海潮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这会儿有了本金，哪里还能忍得住，接了钱就直喇喇坐好，率先呼啦着洗起牌来。

    也不知道是风水轮流转还是他确实转运了，后半夜他如同牌神附体，连着胡了几副大牌，一局就把输的全部翻本赢了回来！

    “承让了，承让了啊——”他笑得跟朵菊花一样。

    就在他全神贯注清点战果的时候，牌桌上的其余三人相互交换了视线，蒋哥微微地点了点头，立刻就有人凑到了张海潮的边上，小声地问道：“兄弟，你手气这么好，想不想玩点大的？”

    “这还不大吗？”一个花一分钱，一把下来番头大一点的就好几块了。

    旁人嘿嘿笑：“蒋哥组的局，一夜起码能赚这个数！”那人伸出五根手指，在他勉强晃了晃。

    “五十块！”张海潮激动地问。

    “你这小子，就这点出息吗？！”那人拍了一把他的脑袋，又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这一说，张海潮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怎么样？敢不敢去？”

    张海潮立马回答，“去！”刚说完又懊悔地挠起了头，“我……我可没那么多本钱。”以张海潮这么多年的打牌经验来看，既然有这么高的倍率，本钱肯定要得不少。可他这些日子输得太多，身上就剩了今天赢的二十来块钱，哪里再去弄更多的钱呢？

    想到这里，张海潮又打起了退堂鼓：“算了算了，我还是不去了！”

    “哎，年轻人怎么一点冲劲都没有？”就在这时，一直闷头抽烟的蒋哥开口了，手指点了点桌子，勾唇一笑，“差的那点钱，我给你补上！”

    “不、不行的蒋哥，今天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蒋哥抬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只问了一句：“我组的局，你也不去吗？”

    旁人立刻指点他：“这是蒋哥头一回邀请别人，你小子可有福气啊……”

    要说这年头，公安对治安管理得可是特别严格，尤其是赌博这种乌烟瘴气的旧风气糟粕，一旦被抓到那就是严肃处理。张海潮来这儿的时间不长，也就听人介绍的，很多情况还不了解。但一说到蒋哥，他也不敢掉以轻心的，听说这个人的来头可是很大，手可通天……

    张海潮出自一个普通职工家庭，从小读书不行，靠着花钱买来的编制在国营单位混日子。从小他就被人看不起，说他是个混生不学好，哪怕现在是个正经职工，也没得人多少好脸色。背地里，都要指指点点说他是花钱买官。

    连之前谈的对象也谈崩了，就因为他出不起“三转一响”！

    所以张海潮心里也憋着一股气，来赌钱也存了侥幸心理，说不定就一夜暴富了呢？

    一个穷小子乍然被大佬相中，张海潮有一瞬间觉得，这天上真的是掉馅饼下来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好几下才结结巴巴地问：“真、真的啊？”

    蒋哥确实也如同他承诺的那样，给了张海潮本钱。捏着厚厚一沓钱，张海潮再次觉得自己真的是撞大运了，他推了推跟他一起来的李肆，狠狠捏了自己一把：“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李肆哈哈大笑，告诉他：“跟着蒋哥，有你的好日子呢！”

    ……

    张海潮不知道，就这一步，不是把他带入天堂，而是直接拉他入了地域。

    蒋哥组的局很隐蔽，在城南临海的一条船上。张海潮去的第一天，就赢了足足三百块，这可是他一年的工资。尝到了甜头的他一发不可收拾，民房里的小打小闹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求。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有赢就有输。他倒也不怕，没钱了就问蒋哥预支，短短的数十天时间里，欠款金额竟然就达到了五百块。

    他颤抖着手捏着欠条，眼底猩红一片：“蒋哥，再借我一百块，我肯定能连本带息还给你！”

    回答他的是一声嗤笑：“都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海潮啊，你这些天就管我借钱了，可是一分都没见还给我。这样吧，你先把这五百多块还上，下回我肯定借给你。”

    “哦，对了，我就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要是不能还钱，那就别怪我拿着欠条去找你爹妈了——”

    森冷的言语冷冰冰地刺着张海潮的心，一时间让他浑身都颤抖起来了。这么大一笔钱，他到底要到哪里去弄来？

    正当他心不在焉翻着手里的小人画的时候，玻璃窗被人敲响了。

    他拨开窗户的瞬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他说道：“大强啊，怎么这么久都没来了？”

    就在王大强跟他寒暄的过程中，他注意到这小子的目光无数次地看向后边库房，方才那个念头更如同破竹之势，越涨越疯。

    他鬼使神差地说道：“你想去库房上班吗？只要给钱，我能帮你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