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之章 (九)
“药熬好了。”年轻的女子一手端着药杯,一手推开虚掩的房门,走了进来,“塔米娅夫人好些了吗?”她轻声说着,小心的走到床边,将药杯交到了坐在床沿的男人手中。
“感觉还好。”床上的女人神态疲惫的直视前方,客气的说。
“谢谢你,海兰娜。”男人感谢的看着年轻的女子。他用手掌包裹着杯子,感受着药汁的热度,然后对着杯子吹气;直到觉得不那么烫了,才对床上的女人说,“母亲,喝药吧。”
年轻的女子注视着这对母子;看着男人轻柔的给母亲喂着药,她的内心泛起苦涩。
“我去准备午餐。”她看了会就走出了房间。她叫海兰娜,是药农的女儿。很多年前,她也曾这样坐在床沿,侍奉双亲……想起少时的幸福时光,她的目光不禁有丝黯淡。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她立刻神色一亮,急匆匆的朝屋外奔去。屋前巨大的楠羽树上,盘旋着一只青灰色的大鸟;她立刻将手指举到了唇边,吹出了长长短短的哨音——鸟儿闻音降落在了她的身前。
这种以楠羽树为家的大鸟被叫做楠羽鸟——它们是魔界飞的最快、最善于保护自己的鸟类之一,被驯服后是极为出色的传令使者。楠羽鸟睁着聪慧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然后咕嘟一声,吐出一颗拇指大小的青色光珠。珠子在空中漂移,落入海兰娜的手中。她带着期盼轻声念起了约定好的咒文,然后闭上眼睛,愉快的接收起远方传来的讯息。当最后一句呢喃消失,光珠立即化为青色的粉尘消失了。海兰娜难掩心中的喜悦,她踏着无比欢快的步伐冲进了屋子,开始了忙碌的准备……
听到她的歌声,客房内的母子俩不由的起了好奇。在塔米娅夫人的眼神授意下,肖南走了出来:“需要我帮忙吗?”
“请帮我把上面擦一下。”海兰娜也不客套,哼着歌儿下了指示。
“节日要到了吗?”
“是啊,再过三天就是楠羽庆了!”
“楠羽祭?”
“在古老的传说中,山下的城市连同周围的土地都是由楠羽树守护着的,每年夏天的最后一个满月,大家就会举行庆典。”
“看来是个很令人开心的庆典。”
海兰娜回头看了看肖南,露出了一朵令人心动的美丽笑颜:“我被邀请进入城堡。”
“城主大人邀请你?”肖南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我……我不知道你是贵族?”
“噢,我当然不是贵族。”海兰娜笑得更加灿烂了,“邀请我的不是城主。”
“被城主邀请有什么大不了的,邀请我的可是这个魔界最了不起的人呐!”她抛下了这么一句神秘的话语,欢笑着进了储藏室。
肖南愣愣看着她充满着欢快气息的美丽背影:魔界最了不起的人?
※※※
相传在魔界诞生之初,西方大陆尚未成型,一块块松散的土地荡漾在虚无之中。那时候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颗种子,在西方漂流的一块土地上落下、生根。种子很快长成了一棵巨大的楠羽树,它以自己的根部牢牢的抓住了周围飘散的土地,经年累月下将它们逐渐聚拢,一大片丰饶的土地因此诞生——于是,在这块土地上定居下来的魔族们自称楠羽树的子民,世世代代都不会忘记那棵赐予他们生机的楠羽树。那棵古老的楠羽树在一次黯舞魔降之时消失了,传说是创始族带走了它。
为了感谢楠羽树之魂的庇佑,斯亚玛拉城(古语楠羽树的发音)的人们在每年夏天的最后一个满月会聚集在城外西边的原野上,举行庆典。这一夜,在罗拉的美丽白光下,从空中俯瞰斯亚玛拉城,会发现整个城市的影子会聚拢在城市西边的原野上,看起来就像是一棵参天大树;人们相信西边的原野就是那棵古老楠羽树曾经的所在,而这个影子就是它的化身,提醒子民们不要忘记它的存在。庆典由两部分组成,在当日的白天,人们聚集在城堡里的广场上,由城里最年长的智者主办仪式。城堡的广场早已打扫干净,并铺上了新鲜的楠羽树叶。在去年的庆典后,人们早已将一棵楠羽树的种子种植在了城堡广场的中心;白天人们要做的就是将这棵发芽的幼苗在日落前移植到城市的一角,以表示楠羽树的子民在此城生生不息。日落后,人们载歌载舞,前呼后拥从幼苗落根的地方出发前往西边城外的原野。原野上早已燃起了篝火、摆满了美食,人们将通宵达旦的狂欢,他们畅饮、舞蹈,以向先祖展示生活的美满,并祈愿幸福的生活能够延续到来年,以至永久。
塔米娅夫人和肖南也参加了白天的祭典,出于对夫人身体的考量,晚上海兰娜的身边只留下了肖南。
看来海兰娜的确是得到了一张贵宾帖,白天她带着母子俩坐在城堡广场上临时搭建的遮阳棚里;晚上则同样坐在最舒适的席位上,面前摆放着最丰盛的食物。
“你不开心?”肖南观察着海兰娜的神色,问。
海兰娜好看的眉毛微颦,眼中一直带着急切。她难掩期盼的说:“他还没来。”
“你朋友?”
“本来今天应该是他主持生息祭(指楠羽树幼苗的移植)的,可是他到现在还没来……”海兰娜看了看左右,年长的智者们早已离开了席位,她这才轻声道。
“那是你的长辈啊?”原来是一位老人……肖南不知不觉间松了口气。
海兰娜忽然回头看着肖南,目光中带着些微诧异:“长辈?”随即她笑了,说:“他可不是长辈呀,虽然他是魔界最有智慧的人!”
魔界最有智慧的人?
看着肖南满是疑问的脸,海兰娜的诧异转为了惊讶:“你真的不知道?魔界最有智慧的人,整个斯尔-法米,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邻近的王国也该知道他的名字才是……”说着,她的神色蓦的一亮:“他来了!”
肖南转过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人一马踏着夜色,慢悠悠的自远方行来。晚风吹开了牵马者的斗篷,罗拉的皎洁光辉轻柔的洒在了他的身上;那一头充满生命气息的草绿色的长发在夜风中轻扬……泛着淡淡白光的肌肤,雕刻般的五官是那样的精致,看起来仿佛是自古老传说中走出来的妖精族。
肖南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到了一起,而那对好似朝阳的眼睛正带着盈盈的笑意看向他。
“你好,拉特拉戈的年轻勇士。”迟到者以柔和的嗓音向肖南问候着。
人群逐渐安静下来,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全部的人都跟着喊了起来:“拉法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