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下)
“年轻人,你不必过于失望。我们虽然不知道黑妖精族迁居去了哪里,却并不是完全没有线索。”长者观察着诗人的神色,有丝不忍,他难得的加快了语速,“如果你手上有黑妖精近期的制品,我想我或许可以从中得到一些讯息。”
那罗的精神顿时一震,他摸了摸腰际的储物袋,从里面取出个金质的装饰品。这类有齿的金饰造型简单,在魔界很常见。女性经常把它插在头发里,用以固定发髻。诗人随后捧高了怀中的金色竖琴,他从竖琴边缘镶嵌的一排宝石中取下了一颗。那是一颗银色的宝石,银之子石。子石在那罗的掌心中放出蒙胧的淡色光团。很快的,金质饰品改变了外型,由原本的波浪状变成了弯月形;它的质地也改变了,由黄金变成了白银。白银泛着淡淡的光辉,就像白月罗拉一样幽静的光芒。妖精长老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不是普通的白银,而是经过黑妖精的特殊工艺制作的有魔力的银。弯月形的白银饰品上有着异常精细的绘文,在弯月的中间有一颗美丽的白色圆珠,这颗珠子在月光下淡淡的散发着圆润、柔和的光泽。
“这是来自人界的珍珠。”长者蓦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语调中有着惊异。
珍珠并不是一种可以久存的宝石。它本身是由生命体构成,如果离开了水底、曝露在光线下,不出几年,它就会失去原本的光泽,逐渐黯淡。当然,使用魔法可以保护珍珠,使它能够在离开水后久存,成为极好的装饰品。
妖精们对自然的高明眼力,使他们一下子就看穿了这颗珍珠上附着的魔法,看出魔法形成的时间并不久,也就是说这颗珍珠被镶嵌在这个饰品上的时间还不长。这个黑妖精制作的饰品年代不远。
银饰是那罗从毕挪亚城的城主森南那里取得的。当然,取得这个词语用得不够恰当,应该说是那罗从森南那里盗取的,而森南也不是这个饰品的正当主人。毕挪亚城的城主森南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冒险潜入了夜森林。在夜森林的主人们斋戒的时候,森南从他们那里盗走了一大批物品。这个名叫“罗拉之泪”的银饰就是其中的一件。
那罗从众多黑妖精的精巧制品中选择了这一件,并非是看中了它的魔力,森南从夜森林得到的制品都拥有非比寻常的力量。那罗只是觉得这件银饰非常的好看,令他想起了月夜下的妖儿——或许,冥冥中正是妖儿的力量让他选择了它,这就是两人间缠mian悱恻的命运。
“非常精巧的手艺。”长者从诗人手中接过饰品,对着那颗珍珠有些失神。他想起了那些往事,当他还在人界的时候,那位动人的水妖精女性……
那罗安静的等待着,他看到饰品在长者手中发出极不寻常的光芒。这光的颜色非常绚丽,由很多种色彩组成。斑斓的光彩在强烈的闪烁后逐渐淡了下去,变化为简单的白。那罗曾经从妖儿那里知道妖精们有一种用以传达讯息的心灵之术。法术由光妖精创造,初时只能在光族间使用,即使相距遥远,使用这一法术的光妖精们也能够在瞬间了解彼此的近况;后来法术被白妖精改良,变成了所有妖精族都能够使用的出色魔法。但是,随着妖精力量的消失,这一法术和很多其他高阶的妖精法术一起衰败了。据说人界的妖精在很早以前就失去了使用这些法术的力量。这位长者却依然能够使用这一法术,显然,他不会是一名普通妖精。
那罗猜测逻尔长老在妖精族中颇有声望,还有,他觉得这群隐居在艾拉卡森林里的妖精们很奇怪,他们似乎由不同族群组成。看到村落里拥有这么多的绿,他相信这里一定有绿妖精;而房屋的设计各异,却又与环境如此协调,这里也一定有地妖精;村落被大火毁灭的假象,或许是火妖精制造的……
长者手中的光消失了,他静立片刻,将饰品还给了诗人。
“很久没有看到来自人界的物品了,”长者的神情悠远,“它令我回忆起一些往事。”
那罗从来没有如此的忐忑不安,即使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妖儿即将远行,他也不曾如此紧张——当然,那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她将离去。现在,希望就在眼前,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了。
长者又陷入了回忆,他沉默许久,才从幻境回到现实:“勇敢的年轻人,黑妖精之乡依旧存在。在白月罗拉的光辉照耀不到的地方,通往黑妖精之乡的道路就静静的存在那里。”
“罗拉的光辉照耀不到之处?”那罗重复的询问了一次。
“是的。黑妖精的力量在某一方面可以说是三界中最强的,他们如果不愿意让人发现自己,那么就永远没有人可以找到他们。我感到抱歉,我的力量并不足以突破黑妖精设的屏障,我的心灵之术无法和他们联系上。这个饰品上只残留着一条讯息,就是我刚才说的‘白月罗拉的光辉照耀不到之处’。我相信这是黑妖精族传递给族人的讯息。就像我们一样,他们也在期待着——”长者顿了顿,收住了差点出口的话,“我相信他们在等待在外的族人回归黑妖精之乡。”
白月罗拉。那罗抬头看向天空,罗拉的身影已经横淡了,天色微明,太阳马上就要升起。他向长者深深的行了个礼,表达自己的谢意与敬意。
“年轻人,赶快上路吧,这个村子的时间和人界是一样的。虽然只是一夜,在魔界却已经过了几个月。”妖精们下了逐客令,却也送上了祝福,“愿你找到你的妻子,愿大地的祝福与你同在。”
“愿光辉与你们同在。”诗人诚挚的送上了妖精间的祝福语,转身离去。有一个身背弓箭的妖精,陪伴他离开了森林。
当诗人离去后,妖精们开始了议论。一名美丽的女性妖精走了出来,向长者行礼,说:“长老,我有一个问题。”
“绿族的娜尔,请说。”
“按照法则,除了与协约有关之人,应该是没有人能进入这个村落的——即使他知道进入艾拉卡森林的方法。那么,那个魔族的诗人为什么能来到这里?”
“这和妖儿的竖琴有关。虽然这次的协约和妖儿没有关系,但是她是妖精族的英雄,就像你们绿族的路尔和西尔一样,她不会被妖精的任何法则束缚。”长者回答。
“可是,长老,请允许我无法赞同。虽然受到创始族祝福的妖精会摆脱法则的束缚,他们的器物却不会有同等的待遇。我知道妖儿的竖琴是用创始族赠送的礼物打造的,但是白族的雅儿也有得自创始族的礼物。带着雅儿项链的白族妖精并没能加入我们,所以那个魔族的诗人也不应该能够找到这个村落!”
妖精们沉默了下来,他们知道她说的没错。
长者神色和蔼的笑了,他说:“绿族的娜尔啊,请原谅我使用了含糊的语言,我但愿我刚才并没有升起隐瞒的念头,但是请相信我绝没有恶意。我并没有忘记白族的罗尔。我知道魔族的诗人进入这里的原因有异,他甚至可能和我们长久的等待有关——但是,他离开了,所以他并不是我们等待的。是的,我没有询问他,没有问出我们都想知道的事情。因为我没有忘记法则,我们都明白我们所等待的无法强求。时刻到了,我们所等待的自然会来临。我没有向你们提示魔族诗人带来的疑点,正是怕引起你们因长久等待而生出的焦虑。”
“年轻的妖精们,请保持你们的耐心。我没有忘记正是‘相信’,使你们跟随我来到了这里。请继续相信你们所相信的,静待那一刻的来临。”长者温和的笑了,他的笑容中透着坚定。
发问的妖精女性行了个礼,表示了她的歉意,退回了同伴身边。
这时候太阳出来了,金红色的光芒洒在了这些妖精们身上,他们立刻褪去了魔法的外衣。他们美得简直无法形容,高挑、苗条、纤细的身段,配上明亮的眼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妖精族中最古老的血统,即使是天界的神族也无法同他们的光辉相提并论。妖精们是创始族用光辉打造的,他们是光神的爱子。在夜色中颜色朴素的外袍消失了,他们身上现在穿着的是不同颜色的外袍,代表着各自的族群。他们没有说话,在沉默中体味着舒畅。古老的妖精们喜欢与世隔绝,即传是自己的族人,也很少深交;虽然妖精们从不说谎,一旦被询问也表示出坦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喜欢与同伴交往。他们喜欢交流,却不是同伴间的,而是与自然交流,与大地交流。妖精们追求的是自身与自然的和谐,正因为他们不擅与人协调,所以才会被人类认为冷漠。而他们的从不改变,也是他们跟不上世界的变化、逐渐衰弱的原因之一吧。
这群妖精来自人界,由五族中极其出色的年轻人组成。在古老的时候,各族濒临灭亡之时,他们跟随黑妖精来到了魔界,隐居在此。他们抛弃了妖精固守的自尊,忍辱负重,成了所谓的“叛逃者”。无数个日子里他们痛苦万分,他们的内心从来没有安宁过。但是他们坚持下来了,因为他们相信着,相信人界的大地会有再接纳妖精族的一天,相信会有改变妖精族灭亡命运的人出现。
要知道人间的妖精族已经灭亡了。然后,艾拉卡森林的里面住着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几支妖精族。他们相信预言,等待着命运的那一刻降临。到那时,他们将会回到人界,支撑起人界的大地,恢复妖精族昔日的荣光。
(PS:药罐还没恢复过来,我是她朋友,代为更新。这里的操作真不简单,花了好久终于弄懂。祝药罐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