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旅程(下)
“雅莉梅拉,你听过古老的妖精族魔诗吗?”光之贤者将目光从幻影移向少女。
“不,我从来没有听过魔诗。人们谣传魔诗会夺走人的心志。”
贤者笑了,一把竖琴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他走到屋子正中的阶梯上坐了下来。阶梯上有一颗很大的水晶球,约尔长老的幻影就在水晶球投射的光辉中。他拨了拨琴弦,音色非常的美妙。然后贤者的眼神转为忧伤,伴随着美妙的琴音,他放开了歌喉:
“尘世间的人们啊!请聆听这古老的歌声……
在歌声中我来讲述妖精的故事。
在人类的语言与记忆都无法描述的古早年代里,
一声渴望光明的吶喊穿越星河撼动了创造神,
于是,
在创始之星的光芒中,
在帝王之星的照耀下,
在这世界乍现的曙光中,
掌管地上光线的妖精德灵诞生了。
他是光神的小孩,
在夜与日交互的那一刹那,
命运指引他来到人间……
很久以前创始神还没有渡过时光河之时,
世界有三棵树,
它们代表了这个世界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世界没有沙漠和海洋,到处都是绿意。
陨星的一笑,
宣告了破灭的开始。
创始神依照约定,渡过了星河,
前往了另一个彼方。
他带走了那三棵树,
从此世人再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在神族和魔族的关注下,
德灵来到了人间,
他带给人类智慧,
成为了引导人族的妖精之王。
从此光之妖精在人间定居,
三大异族彼此制约,
在失去创始神的远古,
维系着世界的平衡。
然而破灭才刚开始,
光妖精的力量逐渐衰弱。
摩尔成为风妖精王,
德尔成为火妖精王,
诺尔成为地妖精王,
路尔成为绿妖精王,
丝儿成为水妖精王,
他们都是德灵的分身,
而力量最大的洛尔继承了光妖精王的宝座。
再后来路尔的子孙和人类诞下小孩,
那就是伟大的雅儿,白妖精女王。
光族的珐儿被魔族诱惑,生下了黑妖精的绔尔。
绔尔和人类的子孙,就是灰妖精族。
九个种族,九大力量,
联合起来继续守护人类的大地。
神族和魔族的战争,打个不停。
统一魔界的金石加尔德,差点毁灭了天界。
创始神从沉睡中苏醒,
他张开了眼睛,
于是三界被分开;
洛尔的子孙回到了天界,
绔尔的后代则去了魔界。
九大力量失去了两样,
另五样则开始灭亡,
人界的大地不停震荡。
天空开始下雨,
有如妖精的泪水,
洗去战争在历史的余烬中所沾惹的尘与血;
绿妖精王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棵种子,
地妖精的王妃将它种在了远古三界通道的中心,
随着诸妖精族的灭亡,种子终于发芽。
从此这棵世界树的荣衰,
成为了世界动荡的征兆。
再后来金星路西被打落天界,
这位天界最美丽、最权威的神祗,
盛怒中他欲毁灭人界。
人间最后的异族,
白妖精和灰妖精,
还有人类的魔法师,
他们一起打开了通往魔界的大门,
路西成为了第二位魔界帝王。
白妖精却和灰妖精一起灭亡,
因为他们违背了创始神的禁令。
从此人界再也没有了魔法。
失去了异族支撑的人间界,
大地终于要衰竭。
古老的妖精之歌到这里结束。”
歌声中的一幕幕景象在雅莉梅拉的眼前流转,她被吸入了魔诗的世界里,亲眼看着妖精德灵的诞生、古老力量的裂变、神族和魔族的战争、妖精族的消亡、大地力量的衰竭……
景象继续在她身边变幻,她仿佛融入天地,看着世界的消亡——
“有人问我后来的事情,我只知道有一条船。
从东方出船,停在了西方,从船上下来了妖精族的后裔,最后的流有异族血缘的人们集中到了一起。
他们找到了大陆东南方的世界之树,在树后竖起了七座高塔,建造了贤者之都。
没有记载他们为什么放弃了九这个数字,或许是对遗弃人间的光妖精和黑妖精的鄙弃。
神族后来发生了什么?魔族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只知道妖精族消失了,巨大的呻吟,这是大地在哀号。
贤者们在世界树下哀悼,哀悼世界即将毁灭,这一切却没有凡人知晓。
现在死亡已经降临到脆弱的人类身上,红色与鲜血是最后的居所,太阳在最后一个夏季过后成为黑色,风在哀号。
世界的未来可有希望?”
世界在雅莉梅拉的眼中崩溃,无数碎片飞散在宇宙间,一切都化为了灰烬——音乐嘎然而止。
她愣愣的站在那里,许久还没从那充满魔力的诗歌中回到现实。无尽的悲伤包住了她,她为大地的悲鸣而痛苦的捂上了耳朵……
当她终于从魔诗的世界回到现实时,她看到贤者也悲伤的擦着眼角的泪水。
“世界的希望在哪?”她问。
“恢复协调。”
“要怎么做呢?”
“在失去妖精族的力量后,人界的大地因为和天空、海洋失去了联系,数万年来独立支撑,已经到了尽头了。我们的大地或许只能再支持千年了。”贤者轻抚手中的竖琴,有些出神。琴的工艺非常的精美,看得出不是这个时代的物品。琴身隐隐发出魔力的光辉,古老的工艺应该出自太古的黑妖精巧匠。贤者好一会才回过神,继续道:“人界没有恢复土地力量的方法,这方法只能向异界寻求。”
“雅莉梅拉,你会为了人界,为了人族,贡献自己的一切吗?”贤者看向她,轻轻问道。
“我会的,如果我可以。”她没有犹豫,只要有能力和机会,这是任何人都不会推辞的。
“那么,或许,”贤者道,“魔界有答案。”
她沉默了。在惊讶的同时,她又觉得自己早有预感。只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魔界……
“雅莉梅拉,你相信预言吗?”贤者忽然问。
她斟酌片刻,回答:“在古老的传说与记载中,偶有提到。我想,这或许是魔法的一种,一种对未来的透视术——是的,我想它曾经存在过,在妖精族还没有消亡,魔法的力量盛行之时。”
“‘在太阳的历法正行一千又一十年,有一个怀抱大地祝福的人子诞生。有着罕见黑发与黑眸的人子,会成为贤者之都最年轻的客人。世界树将给予年轻的人子力量,他将给人界带回希望’。”贤者低吟,在他这么说的同时,约尔长老的幻影也同时用他祥和的声音念出了这段话。
“雅莉梅拉,希望你能如你所言,给这块大地带回希望。”
※※※
“梅莉。”雷尔向她伸出了手。
雅莉梅拉将他抱在了怀里:“雷尔,怕不怕?”
男孩张着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睛,摇了摇头。
他的绿眼睛不知道像哪位先祖。应该是祖母吧,据说她就是用那双眼睛征服了上上代阿尔梅尔特侯。
“真的不怕?”
“一点也不怕。”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雷尔真的不害怕。在梅莉的怀里,他感到很安心。而且,隐约的,他觉得有丝兴奋。
雅莉梅拉抚弄着弟弟银金色的卷发,笑了:“那么,我们出发喽。”
光之贤者伸手想接过雷尔,她轻柔却又坚定的摇头。金色优尔,白色伊尔玛,红色菲尔,还有灰塔的玛洛,加上光之贤者——贤者之都长老会的人都到齐了。他们陪伴着雅莉梅拉,一同前往安侬平原。
※※※
夜风轻轻的吹着,安侬平原的夜晚一向很冷。
雅莉梅拉抬头看着世界树。一切都会变,世界树却始终没有变。三界被创始神分开了,妖精们消亡了,魔法师消失了,大地的力量衰竭了,它却始终屹立不摇。
它是如此的古老,在世界灭亡的那一刻到来前,它都站在这里,守望着这个世界。
雷尔依偎在姐姐的怀里,他张大眼睛看着眼前这颗巨木。初来贤者花园他就注意到它了,只是那时候没能像现在这样靠得这么近。
这棵树好大,比他见过得所有树木都要高大。它像一座山,不像树。梅莉说这树有将近两百米高——那和阿尔梅尔山差不多高啊……
梅莉还说她在这棵树的面前会感到敬畏。雷尔却没有这种感觉。从小到大,无论是父亲、母亲,还是皇帝,都不曾令他有过什么敬畏感,更别说害怕了。他从来不怕任何东西——除了梅莉离开,他抬头看了看姐姐,更紧的抱住了她。
梅莉和别人不一样,她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气味,恩,就像下了雨后拉开窗户闻到的那种气味,令他觉得安全。梅莉很厉害,他们说她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有她在,他什么都不用担心。最重要的是,她很疼爱自己。
雷尔很喜欢梅莉。
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当他有记忆的时候他就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女人一直保护着他,无论是在天空还是海洋,她始终跟随着梦中长大的自己。
那天梅莉回到庄园,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梦里的女子。
他听过很多故事,有时候他会想,会不会像故事里说的,梅莉曾经是自己的母亲?想到这里,他轻轻的笑了出来——但是他知道现在不能笑,赶紧忍住了。天忽然黑了,月光不见了。
雷尔抬起头,只见月亮中间的部分消失了,天空中只留下了一个黯淡的光圈,看起来就好像甜甜圈……
他听到了衣服摩擦的声音,于是低下了头——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人。
长老们都紧张的看着他。梅莉也更加的抱紧了自己。
雷尔知道那些老人在害怕,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反正他就是知道。
可是那个男人有什么好怕的呢?雷尔觉得他一点也不可怕啊!
男人冲他伸出手:“雷姆西斯,来,时间到了,我们走。”
“你要带走他?!”梅莉紧紧的护住了弟弟。
男人笑了,笑得很冷。黯淡的月光中,他冷灰色的眼眸发出了红光:“你也可以一起来。我刚好少个保姆。”
红光越来越盛,世界树晃动起来。
树干上出现了一团黑影,黑影越来越大,看起来就像一道门。
这道门将雅莉梅拉和雷尔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