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旅程(中)
“大长老。”拉姆斯菲尔德恭敬的跪在了一张古旧的木床面前。
床上半躺着的老者,向光之贤者伸出了无力的手臂。拉姆斯菲尔德急切的抓住那人的手,试着不去注意眼前的老者曾经强壮、有力的手变得枯干、瘦弱。正是这双曾经美丽又坚定的手臂,带领着光之妖精来到贤者之都,带来了创始神没有遗弃人界的坚定信仰!
在白妖精、灰妖精和人类魔法师消失以后,残存的妖精后裔们汇聚到了一起,他们找到了当年地妖精王妃种下世界树种子的这块土地,在世界树后兴建起了守护这块大地的最后的力量都市,这个都市就是现在被人们称为贤者花园的地方。当年因为鄙弃抛弃了人界的光妖精和黑妖精,后裔们只建造了代表白妖精、灰妖精、风妖精、水妖精、火妖精、绿妖精、地妖精的七座高塔,这表示着对这七个为了守护人界而消亡的妖精族的崇敬与缅怀。
千年前,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一道光辉灿烂的光路出现在安侬平原——光辉中出现了一位仪表非凡的长者,他带领着十三名与他一样有着金色眸发与尖耳朵的族人,来到了七塔面前。
“我是光之约尔,我们光族并不是都舍弃了人界——至少我们就是证明!数万年来我们一直在古老的仙境中守望人界,现在我们出来了,因为我们得到了一个拯救这块土地的预言!根据指引,我们和你们一起在这块土地上定居,等待命运的那一刻到来!”留在人间的最年长的光族就这样进入了贤者之都。
他们在与白塔和灰塔距离相等的地方用古老的光之魔法建造了贤者之都的第八座塔——光塔。光塔、白塔、灰塔于是构成了一个神秘的等边三角形,形成了这块大地的最后防线。
现在,拉姆斯菲尔德低头看着半躺在床上,被枕头所包围,如风中残烛的老人身体,他简直无法将老人和他过去的光辉形象联系在一起,他试着控制他的表情,不让自己的脸上显露出任何悲伤、同情的表情。
“约尔大长老——”拉姆斯菲尔德再次开口喊了一句,声音很轻。
“咳咳,我很好,我的孩子。”约尔长老对着拉姆斯菲尔德尽力遮掩的痛苦表情露出理解的笑容,他用干瘦、死白的手指触摸着光之贤者因连续赶路而显得疲惫的脸,“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现在,开始吧,把每一样事情都告诉我,即使是看起来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光之贤者挣扎了一下,他真的不忍心打扰这位伟大的光族长老,据说他刚刚才入睡——而他现在的睡眠是少之又少,彻夜的咳嗽令所有人都为之担忧……
“拉姆斯菲尔德,我的使命是将希望带回这个世界,”约尔柔声说。“预言中的人子已经出现,命运之轮已经转动。当我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我的眼睛将穿越时光河,会看到这块土地已经恢复了力量,大地再次生机勃勃。我们从来不畏惧死亡,那不过是回到创始神身边罢了,你知道他没有舍弃我们,我已经将能证实这一点的预言带来了人界。没有什么好难过的,我将会回到我们的祖先身边,在另一个世界找到自己的位置。”
约尔微笑着拨弄光之贤者发际的银丝:“啊,我的孩子,时间从来是公正无私的,命运需要我回去天上的时候,我自然该回去。”
他的目光再次关注贤者疲惫的脸:“这段旅程对你来说一定不轻松。我很感激你能够冒着天大的危险完成它。我知道,你看到了强大的黑暗力量,它来自魔界,对不对?”
“是的,”拉姆斯菲尔德用僵硬的嘴唇回答,他握住长老的手有丝颤抖着,“那是强大的力量,我恐怕人界的所有力量加起来都无法与之抗衡。而且那并不是唯一的力量,我想我已经见识到了两位魔石主人的恐怖,如果其他的魔石实力者也是如此,那我们的人子如何能与它们抗衡?”接着他叙述了自己知道的一切,重点描述了雅莉梅拉和那位灰眼睛男人的会面。
约尔长老专注聆听的面庞逐渐浮现了一丝笑意:“土地,呵呵。”
“大地?”光之贤者吃了一惊,“人界的土地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难道您是指?”
“是的,我的孩子。”约尔再一次的露出微笑,“你一直保持着敏锐和大胆。‘土地必将守护其选中的主人’是不是一句很古老的谚语?来吧,孩子,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没错,我知道我自己快要死了。这件事我已经知道很久了。我只剩下几周的时间了。这令我的力量在预视方面增强了。我知道古老的力量曾经透过世界树和蔓侬对她说了什么,我也知道你也曾经说出了那句话——现在时间未到,我们都还不该将它用现在的语言叙述出来。‘相信创始神的安排’,这是我的信仰。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他看着窗外,看着漆黑的夜空,看着那闪烁的星辰,看着过去和未来。
“半个巴掌大小的椭圆形宝石,外围是泛着点点金光的深青色,中央是半截拇指大小的鸠血红色。‘纯粹的红色,一点杂质也没有,完美的红。看着那红色,人仿佛会被吸进去一样’,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后,长老依旧挂着那抹微笑,“她遇到他的时候感到恐惧,无法抑制的颤抖——那是对古老力量的敬畏。何止她,就是我们也要在那样强大又纯粹的力量面前屈膝的。但是‘土地必将守护其选中的主人’,我的孩子,我恐怕魔界的土地已经开始守护她了。那块石头,是血石的第一母石。这力量仅在七石之下的魔石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她却毫无异样——我知道,石头已经选定她成为自己的主人,她已不再畏惧魔界古老的力量了。”
“您的意思是那位灰眼睛男人是血石的魔王?”
“除了血石的主人,谁有力量将血石的第一母石赐予她?从那一刻起,我们的人子已经超越了‘人’的界限了。不,她早已超越了‘人’的界限。她身为人族却得到了我们妖精族力量的传承,被这块土地祝福;她也拥有了魔族七大力量中的一种,而在预言中她更是被魔界大地选中的人之一。我的孩子,我们已经不用担心她了,预言会一一应验,她将为我们的土地恢复力量,她将带来和平——‘风舞雨降之年,世界之光将打破三界的界限,穿越天界、人界到达魔界;创始的光辉将笼罩在人子的身上,从此结束争战,和平降临大地’。”约尔长老的双眼闪耀着激动的水光,“我们现在能为这块土地做的,就是将我们的所知尽可能的传授给她!”
“至于那个男孩,那不是我们应该干预的存在。她会保护好他的……”长老闭上眼睛,神秘的笑了。
※※※
贤者之都从来就只有春天。八月的安侬平原,遍地鲜花盛开,暖风轻轻的吹着,仿若传说中的仙境。
雅莉梅拉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又回到这里,还带着自己这世上仅剩的亲人,弟弟雷姆西斯。
他们被安排进入了光塔。
只能在午后阳光最盛之时进入的光塔出现的时候虽然在群塔之中,却又仿佛远离人烟,被包围在无数光圈中。不属于这里的人永远不可能进入,不被邀请的人也无法踏入光圈一步。光族最后的血裔们竭力使用仅存的魔力来保护他们的最后基地,不受外界的干扰。
这些光族的后裔和雅莉梅拉之前所见的妖精族后裔有很大的不同——他们在外貌上极酷似他们的祖先,无论怎么看都是妖精族,而不是人族。据说他们体内的血的确接近人类,只是他们是传承自最古老的妖精族;按照人类的说法,即他们是嫡系,因此比起贤者之都里其他缘自旁系的妖精后裔,他们拥有更接近祖先的外貌及能力。人们都称呼他们为“最后的妖精”。
雅莉梅拉在光塔里见到了这块大陆上最后的妖精——白色伊尔玛,红色菲尔,金色优尔,以及优尔贤者长的一些族人。整整四十四天,她聆听着他们的教诲,这些人都已经知道了发生在她和她家族身上的事,于是竭力传授她知识和力量,以期能对她起到帮助。
最后一天,她被指引进入光塔的顶层,在这块大陆最神圣的房间里,她在屋子正中的光团中见到了一个幻象:一位慈祥的光妖精长者,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雅莉梅拉知道这只是幻影,她接收过着方面的知识。但是老人满含慈爱的神色实在是太生动了,他仿佛就在她面前似的,关切的注视着她。她觉得无论自己走到屋子的哪个角落,老者的目光都跟随着她。
“您有话要和我说吗……”终于,她对着老者的幻象,说出了内心的感觉。
“这位是光塔的创建者,光族的约尔大长老。”光之贤者拉姆斯菲尔德的声音自雅莉梅拉身后传来,“他一直很想见到你。”
贤者走到雅莉梅拉身前,对着幻影深深的行了个礼:“我们最伟大的导师,‘光之约尔’,他已经在五天前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