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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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圣女

    瓦妮莎的父亲和姐姐一直外出未归,陈亦庸不得不在煎熬中继续等待。瓦妮莎母女极为体贴,知道他心情不好,便每天拉着他在城中闲逛,做衣服、尝美食、看戏、参加其他贵族的宴会,逛累了就找个地方东扯西拉地聊天解闷,陈亦庸的性子好静不好动,常常被二人的热情弄得头昏脑胀,但客居之中,也只得客随主便。

    好在母女二人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又都从小受到了良好的贵族教育,颇有些眼光和见识,陈亦庸虽觉得二人有时候过于活泼顽皮,却难生厌烦情绪,母女二人说到一些有趣的话题时,陈亦庸也会不由自主地参与到讨论之中,一时忘却了烦恼。

    转眼又过了四五天,期间哈维又来拜访过一次,送上瓦妮莎母女上次挑选好的首饰后,又跟陈亦庸聊了一阵子,并再次邀请他去做客。

    随后就到了每十天一次的圣日,据瓦妮莎介绍,根据光明神教的教义,凡是日月光辉所照之处、皆是光明神的圣土,凡是日月光辉所照之人、皆是光明神的子民,所有子民皆应遵照古老的神教教规,每十天举行一次盛大的祈祷和宣教活动,在这一天,除了病人、旅行者、乳婴、产妇以及正在作战的士兵外,都应该到最近的教堂或神官身边去,向光明神祈祷、忏悔、并聆听神官们宣讲教义。

    布朗贝尔帝国的所有臣民都信奉光明神,格雷格夫人和瓦妮莎自然也不例外,每次圣日她们是必须要参加的。但陈亦庸是无神论者,加上他清楚地知道太阳和月亮是怎么回事,心中对这光明神便颇不以为然,因此不太想去参加圣日的活动。

    瓦妮莎心中希望陈亦庸一起去,但她对陈亦庸十分了解,倒也并不强求。格雷格夫人一听陈亦庸不想参加圣日活动,立刻圆睁了美目道:“小灰,圣日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不参加呢?”

    陈亦庸见她神色颇为不满,有些心虚地挠挠头,道:“夫人,我、我——”

    未等他话说完,格雷格夫人又道:“你知不知道参加圣日意味着什么?”

    “不、不太清楚——”

    格雷格夫人又打断他道:“所有人都去了,你凭什么一个人呆在家?你凭什么不去?”

    “呃——”陈亦庸越发心虚了。

    “你又知不知道,光明神的教义里,对你这种行为是怎么评价的,又有着怎样的惩罚?”

    格雷格夫人目光摄人,陈亦庸越发感到狼狈。

    瓦妮莎见状,不满道:“妈妈,你突然发这么大火干什么呀!小灰不愿去就不去好了,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要逼他?”

    格雷格夫人怒道:“你懂什么?神教教义里面可有规定,他要是不去的话,他要是不去的话——”她说到这里顿住了。

    眼见陈亦庸和瓦妮莎双双看着自己,一个红着脸不知所措,一个嘟着嘴满脸不忿,格雷格夫人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道:“他要是不去的话,教义可有规定,这叫做异教徒,光明神教的教众跟异教徒可是不允许通婚的哦,你俩不怕吗?哈哈哈——”

    陈亦庸这才明白,适才格雷格夫人莫名其妙翻脸,原来只为跟自己和瓦妮莎开玩笑。看着兀自笑个不停的美妇人,陈亦庸一时语塞。他两世为人,历经无数磨难,自忖已到了处变不惊的境界,此时却也颇感招架不住,只得以手抚额掩饰尴尬。

    瓦妮莎脸嫩,闻言顿时羞得双颊通红,跺脚道:“妈妈你胡说什么!谁要跟他通、通婚了!我、我又、又不喜欢他——不是,好好的你又乱开什么玩笑?”

    格雷格夫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唉哟、唉哟笑死我了!你说你不喜欢他?你不喜欢他那你喜欢谁?是谁天天求我来着:妈妈,我们帮帮陈亦庸吧、妈妈,我们带着陈亦庸出去散心吧、妈妈,我们给陈亦庸做几身衣服吧、妈妈,记得吩咐厨房多给陈亦庸做些好吃的、妈妈——”

    格雷格夫人故意学着瓦妮莎的口气说话,瓦妮莎又羞又急,不待母亲说完,跳上前伸手去堵她的嘴。

    格雷格夫人一边闪躲,一边笑着道:“你每天在我耳边提几百遍陈亦庸,当着人家面,你天天叫人家小灰,却又不许我叫他小灰,你自己说说你是什么意思?你这么护着他,还说你不喜欢他、不想嫁给他?哎哟、哎哟,笑死了!”

    瓦妮莎急了:“你还说!你还说!”将格雷格夫人的嘴巴牢牢捂住。斜眼看了看陈亦庸,见对方也向自己看来,立刻将目光转开,脸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

    格雷格夫人是个普通人,力气没有女儿大,挣了几下挣脱不开,于是双手在女儿腰胁呵痒,这一招果然奏效,瓦妮莎又是笑又是叫,忙不迭地松开了格雷格夫人,伸手也去挠对方的痒。二人你来我往,转眼鬓乱钗横,各自气喘吁吁、大呼小叫。

    陈亦庸在一旁看着这对母女花打作一团,有心起身离去免得尴尬,又觉过于刻意,往后相处的话不免更加尴尬,只得呆在原地看二女胡闹。听了二人的对话,陈亦庸心中对瓦妮莎的感激之情无以复加。

    最终陈亦庸还是跟了瓦妮莎母女去参加圣日活动,当然不是因为格雷格夫人开的玩笑,而是他觉得有必要入乡随俗。多了解一些这个世界的风俗习惯,对以后营救神鸟族也会有帮助。

    虽说光明神的教义是日月光辉所照之人皆为神的子民,但一到教堂,陈亦庸就发现了不谐之处:在教堂外,有人用绳子沿着教堂围了一圈,很多奴仆和佣人打扮的人都站在了圈外,看样子他们不被允许靠近教堂。打听之下,陈亦庸才得知,只有选民和普通平民有资格进入教堂,而奴隶们一概不得参加祈祷忏悔和宣教活动。城主府里的女仆们若论吃穿用度,超过很多平民,但到了教堂这里,她们也只得站在绳圈之外。

    陈亦庸进入教堂前,回头看了看绳圈外随行的女仆艾玛,这驯良的姑娘嘴角依旧挂着微笑,眼中却闪烁着屈辱的泪光。

    走过了高大的金色木门,教堂内部极高极阔,两边是两排高高的窗户,阳光透过五彩斑斓的窗户玻璃照进大厅,窗户与窗户之间的墙面上绘着巨幅彩绘,陈亦庸随着瓦妮莎母女,穿过一排排的座椅向前走,最前方日月雕塑下有一座尺许高的讲台,讲台上摆放着一张讲桌。

    瓦妮莎自从被夫人开玩笑说喜欢陈亦庸后,便赌气不理母亲,也不跟陈亦庸说话了,从城主府到教堂,一路上任格雷格夫人怎么逗,她始终板着脸不语。

    陈亦庸心知少女脸皮薄,不知要害羞到什么时候,决定主动出击化解尴尬。他扯了扯少女的袖子,指着墙壁上的彩绘问道:“瓦妮莎,这些画讲的是什么故事?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少女冷哼了一声,不理不睬,径直走到前面第二排,找了个位置坐下。陈亦庸碰了个钉子,讪讪地挠了挠头,坐在了少女身后的位置。格雷格夫人偷眼观看二人神情,捂着嘴嘻嘻嘻地笑,被女儿狠狠瞪了一眼。

    这时一个身穿军装的人从前排站起,转过身来向格雷格夫人和瓦妮莎二人问好,此人年约三十五六,卷发,深眼窝高鼻梁,唇上颌下留有精心修剪的胡须,神情洒脱之中带着几分阴骘和倨傲,此人非别,正是奴隶市场的主人、伍德赛德副城主——“无刃之刃”艾维斯。

    仇人相见,陈亦庸顿时怒火中烧,忍不住便想上前拼命,奈何此时前后左右挤满了人,实在不便动手,他是城主府的客人,此刻城主府两位女士在旁,于情于理也不该当着她们的面动手,他忍了又忍,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终于还是忍下了胸中恶气。

    艾维斯与瓦妮莎母女打完招呼,眼神飘到后排的陈亦庸身上,也是一怔,见陈亦庸目光凶狠如欲择人而噬的野兽,他轻蔑地笑了笑,挑衅道:“狗子,你也来啦?”

    陈亦庸霍地站起,就要跳上前相斗。

    瓦妮莎知道陈亦庸绝不是艾维斯对手,她怕两人斗起来陈亦庸吃亏,顾不得怄气了,转身一把拉住陈亦庸,道:“别理他。”

    陈亦庸盯着艾维斯,双眼几欲冒出火来,但被瓦妮莎小手一拉,心中怒火又压了下去。

    艾维斯又挑衅道:“怎么?你又想咬我了?之前挨揍没挨够吗?哈哈哈!”

    格雷格夫人沉着脸看了看艾维斯道:“艾维斯大人,陈亦庸少爷是我府上贵客,请你放尊重些!”

    瓦妮莎接着道:“艾维斯,陈亦庸可是选民,你将他当成奴隶关起来,如此明目张胆违背国法,我将来定会在总督大人和伊戈尔元帅面前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艾维斯看了看格雷格夫人,又看看瓦妮莎,脸色数变,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夫人,二小姐,我跟这位、这位陈亦庸少爷开个玩笑,两位不要见怪,我们南营北营、总督元帅,都是一家人,千万别伤了和气啊,哈哈哈。”

    格雷格夫人微微一笑,“艾维斯大人说得是,还是别伤了和气的好!”

    艾维斯与格雷格夫人深深地对视一眼,各自重新落座。

    瓦妮莎朝艾维斯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转身对陈亦庸道:“我也没想到会碰见这个恶心的家伙,要不然你先回城主府吧,我们做完祷告就回去。”

    陈亦庸摇了摇头,道:“没事的,我不会跟他打起来,至少不会在这里打起来。”

    瓦妮莎见陈亦庸神色转和,这才放心。

    正在此时,一只手搭上了陈亦庸的肩膀,他转头一看,见哈维正笑眯眯地坐在他的侧后方,哈维身边、陈亦庸正背后的位置,坐着一个年约四十、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这男人的身旁娉娉婷婷地坐着哈维的二嫂。

    陈亦庸立刻转怒为喜,道:“哈维,还有这位夫人,你们好!又见面了!”

    哈维和她二嫂笑着冲他点点头。哈维指着身边魁梧的男人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二哥阿道夫,这位二嫂阿蕊娅你见过了。二哥,这位便是我跟你们提过的陈亦庸。”

    陈亦庸道:“二哥好,二嫂好!”魁梧男人目光如炬,在陈亦庸身上脸上身上来回扫视,半晌方才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陈亦庸见对方目光中颇有审视的意味,暗觉奇怪。哈维又道:“陈亦庸,一会儿听完宣讲后,你若没事,不如一起去我那里坐一坐,怎么样?”

    陈亦庸正要答话,忽听后方“轰”地一声,如山呼海啸般喧闹起来。坐在前排的人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扭头观看。

    陈亦庸向嘈杂之处望去,只见后排所有人都站起身来,面向门口处高声欢呼,奋力鼓掌,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兴奋和敬仰之色,仿佛他们所信仰的光明神来到了凡间、正向他们走来。

    欢呼和鼓掌的声音如同一阵飓风,这飓风旋转着,用一股无形的吸力将在场所有人的身形都拉扯着向风眼靠拢,但人们又都在距离风眼中心两步左右的位置自觉停下,似乎那里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所有人都阻住了。

    在那屏障的保护下,风眼缓缓地向前移动着。

    风眼的正中,有一道婀娜的白色身影如仙女般飘飘而来。

    不知是谁高喊起来:“圣女!圣女!圣女!圣女......”

    近千人的教堂内,所有人一齐跟着高声呼喊:“圣女!圣女!圣女!圣女......”

    一身白裙的圣女微笑着轻轻点头回应,莲步轻移间,鬓丝微扬,肌肤生辉,湛蓝的双眸闪动着晶莹透亮的光,当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眼波流转间,忽而威严神圣、摄人心魄,令人不敢与之对视;忽而柔情似水、如怨如慕,令人心生万般怜惜;忽而慈悲怜悯、仁爱无私,如冬日暖阳般普照众生,让人想要匍匐在地向其忏悔祷告;忽而又圣洁清冷、不染尘埃,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再多看一眼便会玷污了眼前这位仙子,但又无论如何不舍得将目光移开。

    她清泉般的目光在人群中流动着,滋润了整座教堂一千双渴仰的眼睛。她从左到右环顾教堂一周,一瞬间,在场的无论男女老幼、无论贫贱富贵、无论地位尊卑、所有人都发现圣女看见了自己,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她目光中的问候,那问候是如此亲切而关爱,似乎有一千个天使同时在所有人耳边轻语:“你还好吗,我亲爱的朋友?”

    于是呼喊的声音更高了:“圣女!圣女!圣女!圣女......”

    陈亦庸也接收到了圣女问候的目光,并且,陈亦庸觉得那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一时之间,沉稳如他也不由有些恍惚,不知身处之地是人间还是仙境?

    圣女忽然止步,在一个小男孩身前轻轻蹲下,那孩子瘦得皮包骨头,身上穿着破了洞、而且脏得几乎要结壳了的补丁连着补丁的衣服,他一头稀疏的黄发乱遭遭地满是头屑和虱子,鼻孔下拖着的两条青色鼻涕快要流进嘴里了,他用手一擦,鼻涕将半张小脸抹得闪闪发光。

    圣女抬手示意了一下,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她眼中满是疼惜,拉住小男孩刚刚抹过鼻涕的小手,问道:“小弟弟,你生病了吗?告诉姐姐,你哪里不舒服?”她的声音温柔中略带沙哑。周围众人听在耳中,都觉有一股暖流从头顶直透到了脚趾头,瞬间全身的毛孔都为之一张,五脏六腑也似被这声音轻轻地揉动了,一时间只觉得回肠荡气。

    小男孩的母亲“噗通”一声跪在了圣女身前,额头触地哭道:“圣女大人,我们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走了十多天的路,我们终于找到您了!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圣女抬手将男孩的母亲扶起,轻轻问道:“别着急,慢慢说,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男孩的母亲想要握住圣女扶着自己的那只手,但一看见圣女葱白纤巧的手指和那泛着清辉的白玉般的肌肤,她那只满是污泥的手伸到一半又立刻缩了回去,她不敢直视圣女的眼眸,低着头道:“圣女大人,这孩子无论吃什么东西都会马上吐出来,有时候还会吐血,并且现在吐血越来越严重了,之前一天只吐一次,后来变成一天吐四五次,现在几乎每个时辰都要吐一次,他这病已经一个多月时间了,什么也吃不下,只能喝很稀很稀的粥,我带他去看了很多医生,所有医生都没法子,眼看再这么下去,他就要饿死了......”

    男孩母亲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原来圣女已经开始施治了。只见她抬起一只手按在了小男孩的胸腹间,素手突然亮起了柔和的白光,白光如雨雾般渗入小男孩的身体,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小男孩突然一弯腰,“哇”地一声吐出一口墨绿色的汁液,顿时一股又腥又酸的恶臭散开,围观众人不由自主地纷纷捂鼻退后,圣女的白色裙子上也被溅了几滴,她却不为所动,轻轻拍打着小男孩的后背助他呼吸。小男孩又吐了两次后便不再吐了,直起身来靠在了他母亲身边。

    圣女微笑道:“好了!他不会再吐了,谁带了清水和食物?让孩子漱漱口,吃点东西,他一定饿坏了。”

    圣女话音未落,小男孩的肚子已“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众人不由自主地一齐笑出了声,有人上前递来了清水和面包,有人则抢着上前收拾秽物。

    小男孩漱了口,大口大口啃起了面包,果然不再呕吐,男孩母亲又惊又喜,再次向圣女跪下,流泪道:“谢谢您,谢谢您!圣女大人万岁!圣女大人万岁!”

    教堂内众人跟着同时高呼:“圣女大人万岁!圣女大人万岁!”

    圣女在欢呼声中走向教堂前排位置,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姐姐,你终于回来啦!快来快来,到这里坐!”

    陈亦庸转头,只见瓦妮莎欢呼着从座椅上跳起,高举手臂向圣女打着招呼。

    陈亦庸这才想起,来者正是瓦妮莎的姐姐,城主府的大小姐,“圣女”茱蒂。据瓦妮莎所说,陈亦庸被瓦妮莎从奴隶市场救回之时,茱蒂还给他治过伤,可说是他的救命恩人。

    想到这里,陈亦庸在感激之余,心中莫名其妙多了一丝自豪,这自豪之念从何而来,陈亦庸一时也分辨不清。

    茱蒂走到前排,先同母亲打了招呼,格雷格夫人也很高兴,道:“没想到你还能赶上圣日。”

    茱蒂微笑道:“我办完了事情,紧赶慢赶,总算没耽误了做祷告。”

    艾维斯早已站在一旁,接口笑道:“大小姐若是误了圣日,全城百姓都要大失所望了,大家可都盼着在圣日这天能多看一看圣女的仙姿呢!”

    茱蒂微笑道:“艾维斯大人,你好!”

    瓦妮莎不愿姐姐跟艾维斯说话,一把拉住茱蒂,“来来来,坐这里。”又一脸挑衅地看了看艾维斯:“喂!艾维斯大人,你请坐下吧,老是挡在面前我们一会儿怎么做祷告呢?”

    艾维斯心中恨得牙痒痒,脸上微笑着道:“好好好!我坐,我坐。”

    瓦妮莎转身指着陈亦庸道:“姐姐,他就是你上次救的那个人,他叫陈亦庸,不过你也可以叫他小灰。小灰,这是我姐姐圣女茱蒂!”

    陈亦庸立刻起身弯腰行礼,诚恳道:“茱蒂小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茱蒂也欠身还礼,微笑道:“陈亦庸少爷,举手之劳,何必客气!”

    瓦妮莎翻了个白眼道:“最讨厌你们说话客客气气地,像迂腐的老人一样,姐,你救过他,就直接叫他小灰好了,小灰,我姐姐你就叫她茱蒂,嗯——或者跟我一样,叫姐姐也行。”

    格雷格夫人“扑哧”一笑,隔着一个位置冲着瓦妮莎用手指刮脸:“跟你一样叫姐姐?羞不羞?羞不羞?”

    瓦妮莎反应过来,顿时满面羞臊,立刻转过身子不言语了,陈亦庸在她背后,看见少女的耳朵尖都红了。

    此时教堂内所有座位都已坐满,过道内也站满了人,从窗边往外看,窗外也密密麻麻挤满了人,那些是没能挤进教堂的平民,他们虽然穿戴打扮不如贵族家的佣人,却可以站在绳圈内,隔着窗户一起祈祷和听宣讲。城中百姓此时已有一小半聚在了这座教堂,至于其他百姓则会在另外几处教堂过圣日。

    此时,教堂钟声敲响,人群中的喧哗之声渐熄,一位身穿素布长袍的神官走上了讲台,众人随即起立,陈亦庸也跟着站起身来。正式的圣日活动开始了。

    神官先是简单地讲了几句,然后带领大家一齐祷告,这祷告花了约半个小时,之后换了一位神官,带着厚厚一本书,上台来宣讲教义,教义无非是引人向善那一套,宣讲的时间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有提问和解答的环节,小半天时间过后,教堂里的人陆续散去,有需要忏悔的人会到教堂后面的忏悔室与神官们一对一的交流。

    格雷格夫人和瓦妮莎姐妹无需忏悔,在宣讲结束之后便准备离开,艾维斯似乎还想同茱蒂套近乎,却被瓦妮莎毫不客气地挡驾了。

    陈亦庸因为哈维一再邀请,盛情难却,已答应了哈维去他那儿做客,跟瓦妮莎母女三人打过招呼后,出了教堂门,从另一个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