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场合就体现出牟总作为公司的大人物的能力，他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抿起嘴，露出赞赏的表情：“你看我这个年纪就是想得太多了，比不上年轻人干脆利落。倒是小胡能见微知著，凭一通电话能猜到这头是我，真是厉害。”

    “哪里哪里，也没那么夸张，其实也花了不少功夫。”

    胡雨话一说完，又感觉有点不对。这话说得，似乎他很热衷于调查对面情况，就有种针对的感觉，大部分人都不喜欢这种针对的感觉。所幸牟总看起来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只哈哈笑了两声便岔开了话题：“小苏就一时好奇，找朋友问来了你的电话，其实没有恶意的。还望多多包涵哈。”

    “没有没有，都是小事。”胡雨继续谦虚。

    “今天正好约了个朋友到福港商城聊天，没想到小苏就遇上你了，真巧哈哈。”

    “是啊，真巧。”胡雨也跟着笑。

    “那我可得考校考校你了，猜猜看，我今天请你过来是要干什么呢。”

    来了。

    尽管牟总脸上堆着和蔼的笑容，胡雨却不敢大意，他自己在脑子里挑挑拣拣，将犯人一方的信息合理地踢掉，转变为搜索到对方的信息，然后让自己在事件中显得运气比较好：

    “当时我路过老城区，正好遇上那两个犯人悄悄摸到受害人住着的楼层，所以就在楼顶敲门提醒受害人，呃，苏小姐，提醒她楼顶有危险。结果在楼顶待命的那个蓝色冲锋衣冲下去很快，我没拦住，之后他就表现得很，训练有素，懂吧，我猜到其中可能有问题。”

    说到这里，胡雨停顿一下，抬起头，牟总表情很认真，于是他接着解释：

    “训练有素，通常代表管理严格并且有相关情况的经验——这是常识。正常来说，普通黑帮程度的成员够不上训练有素，并且对方看到警察后心理没有出现明显负担，通常电视上具备这种素质的，都是某种，秘密组织的成员。同理，面对秘密组织突袭能够逃脱，其素质也够得上训练有素，可以推测受害——苏小姐同样属于另一个秘密组织。这是基于常识和已有事实合理的推测。”

    胡雨看着牟总的眼睛，沉默一会，牟总点头。

    “所以在有所猜测的情况下，牟先生忽然打电话过来，话中出现数个可能蕴含信息的词汇，已经足够判定成一种试探。”至于为什么判断是受害人方，这就是他故意留下的漏洞，可以显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周密”，上位者喜欢有缺点的人。“当时追击我的蓝色冲锋衣离得比较远，我一直背对着他，被看清脸的可能性很小。苏小姐见过我，记住我的样子之后调查出手机号码并非难事。”

    “正巧今天路过这里，我拿电话来询问前台，前台告诉我这是牟先生的电话。可以说运气比较好。正巧寝室到福港商城吃饭，正巧看见两位经过。嗯，就是这样。”

    虽然到后面听起来很假，却是胡雨的论述里唯一完全真实毫无隐瞒的部分。没办法，巧合就是这样。至于他那王超手机去试探牟总反应的部分，说出来会伤害牟总的面子，还是憋在肚子里好。胡雨一向擅长吸取教训。

    然而等了很久，办公室里还没动静。

    胡雨回过神来。远处的苏梦晓依然背对着他们，郑先生两眼瞪大盯着办公桌对面墙上的挂画发呆，牟总依旧是沉稳的表情，但已经很久没有变动过。他确信自己没有说漏关于犯人方的调查，就怕其中某些因素，让他们怀疑自己已经知道犯人方存在，从而怀疑自己会尝试介入到两方争端中。

    真是这样就麻烦了。

    牟总还维持着严肃认真的表情，微微低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胡雨有些紧张。现在他离办公室门最近，有机会趁着这几个人没反应过来。

    牟总忽然咳嗽一声：“咳，不错，不错。”

    “过誉了。”胡雨立即回答。

    “所以小胡，你知道我们请你来的意思了吧。”

    “当然，我只从常识上作出了推测，至于贵方的需求和进行的事务一概不知，贵方存在一定向其他人保密。”胡雨立即说出早已预备好的回答。

    牟总微笑点头：“嗯，不错。其实我想先感谢你那天能帮助小苏，她当时被逼着就要往上撤退，多亏你提醒。”

    “举手之劳，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说完互相哈哈大笑，气氛变得融洽不少。

    “小胡啊，我给你准备了点礼物。”牟总拉开桌子下抽屉，拿出一张银行卡和一封信件递给胡雨。“这卡的密码是230948。考虑到你在学校里习惯和我们不一样，这里面五万块钱你需要啥就买啥好了——别嫌多，你和他们对上冒的风险可不小。”

    牟总又指指信封：“这是我本人的推荐信，冷水市里的几个大老板都认识我，你要是需要找人帮忙，把信往上递就好。”

    胡雨跟着牟总又是一阵哈哈哈哈：“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牟先生放心，我口风一向很严实。”

    “对了，小胡有没有考虑过加入我们？”

    “对……呃，啊？”

    胡雨愣住，对面的牟总双手交叠抵着下巴，摆出严肃思考姿态。

    “嗯。刚才和我们吃饭的就是dts的人，他们现在知道你了，有可能因为之前的事情报复你，如果加入我们，我就能发出声明警告对方，相对来说你就会安全点。主要我很看好小胡的能力，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胡雨想到牟总漏风的嘴巴，不得不谨慎考虑，他有没有把自己是普通人这件事告诉对方这种可能。

    “dts是什么？”

    “他们组织叫‘b国魔法师互助会’，因为奇妙的原因简称dts。我们组织名字叫‘城南路70号’。咳，名字不重要。”看来这俩名字背后都有沉重的故事。

    “行，那我加入了。需要办什么手续吗。”

    谁能拒绝一个看起来就很强力的秘密组织的邀请？

    “哈哈，不用了，我这边登记一下就好。你加下小郑的通讯账号吧，有什么问题可以先问问。改天再找机会给你介绍下组织的状况，明天是周一，你应该要上课。”

    胡雨点头，与牟总双双起身握手，宾主尽欢。

    “车在下面等着了，让师傅送你回去吧。”

    “送我回福港商城就好，我车停在那。”

    胡雨往外走着，忽然想起来一个重要问题：

    “对了，还不知道牟先生名字？”

    听到这话，牟总笑容一下僵住，人也定在原地。

    很显然，胡雨又踩雷了。所幸很快郑先生就上来解围。他递给胡雨一张名片，叮嘱胡雨下了车再看，然后将胡雨送出办公室。胡雨也很配合，为自己生命安全考虑，胡雨非常听话，一直等到司机将自己送到福港商城，下了车，他才掏出名片，便看见名片中央写着一行小字，旁边跟着牟总的真名：

    戈尔地产冷水市分公司市场总监——牟呆呆。

    ……

    送走胡雨，郑先生将胡雨那椅子拉到一边自己坐下，牟呆呆——还是叫牟先生吧，牟先生一脸痛苦地在椅背上躺倒，伸手用力揉了几把眼睛。苏梦晓还站在窗前发呆，牟先生和郑先生都习惯她这个表现，也懒得去打扰。

    “小郑，你怎么看。”

    “我不想看，平常动脑子的人也不是我啊，要不你等夏史明回来问他？”

    牟先生摆手叹气：“算了。小苏觉得呢。”

    “有些不连贯的地方。”

    “哦？哪里？”牟先生来了精神。

    “他的叙述中，没有任何线索指向戈尔地产。”

    这么一说，牟先生想起今天下午接到的那通电话，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把戈尔地产这条线索漏出去。他一支吾，苏梦晓倒想起来，也就不再开口。牟先生思考半天，最终只能对胡雨最后一句话发表评价：“这里面还是有很多运气成分的。”

    “既然看不出问题，那就让他加入吧。”

    牟先生掏出一本档案册，将胡雨的信息写进去，评价一栏上，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敢动笔。在这之前，他对胡雨的认识只有热心路人，是个和他们这种组织没关系的普通人，怎么着也想不到他能调查得那么细致。

    还好刚才聊天的时候糊弄过去了。牟先生一边感叹，一边将胡雨的资料拍下来发给上级部门，请求上级部门派人来考察——是个人才，他看不懂。

    办公室里另外两人都没开口，一个沉迷玩手机，一个看着窗户发呆，对这俩牟先生除了叹气也做不了什么。

    “小郑，小苏，该走了，很晚了。”

    ……

    b国魔法师互助会的据点离市中心不远，他们在叫明雅小区的住宅区里拥有五套复式商品房，就算是卯安驰和虞清野跑来玩，也还有一套多是空置的。

    这片住宅区的定位是高端住宅，小区里到处都是绿草鲜花，人工的河流穿插在人行道之间，营造出小桥流水的氛围。花园中央是一座外观精良的凉亭聚落，休息处放了各种棋子，很能满足富人们故作风雅的需求。

    虞清野抵达后，第一时间就拉着卯安驰把人行道和各种小路走了个遍。她自称要熟悉居住的环境。所以今晚谈判回来她再准备故技重施时，发现卯安驰已经不见人影，便回到住处将他从房间里拉出来揉捏一顿。

    打闹结束，虞清野拉着卯安驰坐到电视前，放起狗血爱情电影当背景音。

    “那女孩子旁边的死宅就是给你发消息的那人吧。”

    对方自称是当事人，冷水市的执行人员确认是男性，刚才还和那女孩子走在一起。虞清野一直对邮件交流时的失败耿耿于怀，否则也不会翘课跑来冷水市。

    “应该是，那个人不简单。”

    虞清野也点头：“确实，当时我都没识破他的伪装，他衣着打扮和那种走路姿态，就像真的死宅一样。很厉害。”

    那人在走出楼道后，她花了点时间才找到对方位置，下一刻就被那人发现了。也许是巧合。不是的话，拥有这种惊人的观察力，意味着对方的异能非常强大。

    虞清野看着电视，身体慢慢从沙发上往下滑下滑。

    “彭叔怎么说？”

    “彭先生提了一嘴，对面负责人告诉他是组织里的人，之后就没问了。”卯安驰回答。

    “哦。”

    电视是能够有效缓解聊天间沉默带来的尴尬的道具。卯安驰玩了会手机，看旁边虞清野眼睛在不断一张一合，于是走到后面拍拍她脑袋：

    “我先困去了，要不要给你带床被子？”

    “不用，我等会就去睡。”虞清野嘟囔着，愣了一会才朝身后一顿张牙舞爪，但摸头凶手已经走远了。

    也就这时候像个女孩子。卯安驰边走边吐槽。等会还得下去一趟看看情况，多半她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得想办法把她运回房间。起码得对得起领的工资吧。

    卯安驰在dts领一份，虞家企业下面也挂名领一份，工资之高说出来能用来吓人。他每个月拿到手都有点发软。

    ……

    周日零点是周一，周日零点前一个小时也属于周一的一部分，所以会有门禁。晚上路况畅通，但胡雨骑火鸡牌自行车能只用十分钟回到学校，也是一种本事。

    宿舍里俩人还没睡，看到他们，胡雨忽然想到自己饭才吃了一半，砰一声把开了一半的门关上，五分钟后才带着两块面包重新出现。这次胡雨受到了寝室的隆重关照：

    “欢迎欢迎欢迎……（鼓掌声）”

    “胡哥，坐，你坐啊。别客气，都**哥们。”

    “把601当自己家一样……”

    胡雨原地微笑，熟练地无视俩畜牲在旁边散德行，光速吃包打嗝洗澡漱口爬上床一气呵成：

    “困了，晚安。”

    “卧槽，别困啊，你刚干啥去了，不会真背着我俩偷偷找妹妹了吧。”盛崖余首先坐不住了，王超有游戏玩，却也没多淡定，是不是就跟一句“救世啊”。

    而胡雨听着两人干着急的悲鸣，心里暗爽，甜蜜地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