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亡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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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突然的死亡

    床上,春东牧野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地在迅速恢复着体力——

    小吃焦急地等候在左右,希望他快点醒来。

    而此刻,春东牧野正犯着点家常的小情绪:虽然,小吃被“春东”“牧野”分别吸引着,这也证明了爱他的一致性,但如果“牧野”真的只是“牧野”呢,小吃会更喜欢“春东”一些,还是会更喜欢“牧野”一点?

    是啊,这的确是个值得深究的好问题。

    如果牧野作为“春东”,小吃一直在担心,这表现牧野是能看出来的,甚至,毫不犹豫地踩了自己一脚,当时作为“春东”还真是开心啊!可是,作为“牧野”还是分外的嫉妒!万一“春东”一直不出现,那么小吃岂不是天天挂念他。

    反过来,作为“牧野”,这个女孩却又总是受到“牧野”的引诱,没有心动那是骗人的。自从自己恢复过来分辨力,经历了这陌生的一幕幕。这样的女孩,真的是自己挑选的标准吗?

    春东牧野的心情又嫉妒又开心,又困惑又不满足,又沮丧又懊结。

    另一侧,小吃在等待中终于恢复了视力,看着眼前贴切之人就是春东,着实受到了不小的震惊。是自己眼拙?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春东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隐藏自己呢?他不知道我是谁吗?大家都和吃果子有关吗?这受惊不小的“障眼术”,的确该好好问一下其他人,他们的反应也不明显,大概大家都有点障眼术的症状。可好像自己的状况最严重。可是周天然和徐政冉之间的爱情为什么与我们的不一样?

    小吃嘟着嘴巴感觉有点受到了命运玩笑的愚弄——也真的不是故意的。大概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真的在“春东”之外也有点受到“牧野”的吸引。而“春东”眼睛的辨别力明明恢复得快于他们的速度,却还要成为陌生“牧野”的样子,调戏她,让她判断A还是B。真是莫大的羞辱啊!

    小吃斗鸡一样将自己的灵魂继续分成两半。

    如果我说我不接受“牧野”,你就会认为我爱的片面,小吃指着这家伙的咽喉愤慨着,如果我说我接受,你又会认为我是对别人动了心!

    小吃不停地踱步,时不时地停下来,锋利的目光指控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春东牧野,反复地做着猜想实验,小吃望着男人的喉结,也真的一动不动,睡的死死的——万一因为这个跟我生气呢?

    一分钟纠结完毕,最后下定决定,倘若他真的“犄角”这么多,我就干脆重新找个男人爱,算了!

    小吃瞬间摆脱负重,脸上变得轻快起来,力量之中春东牧野塞给自己的钥匙;在本能中胡乱升起手臂,那门果真打开了;在面具,冰冻的封闭里居然看见了父亲;在海洋的无法拒绝中,湿身拥抱着心上人的身体;这是什么钥匙?春东牧野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小吃在屋子里徘徊左右,踱步声哒哒哒哒,打断了春东牧野平静的心情,他眯着眼睛假躺在那,随着小吃频频闪现的身影瞄来瞄去。怎么了,这女人!

    “啊!他怎么还不起来!”小吃挥舞着手臂,遥远而又笔直地指向春东牧野的鼻子。定住,时间像捉迷藏一样漫长而幽静。

    嗯,匪夷所思。

    零点时间就是睡觉时间,起来做甚么!春东牧野被小吃尖断霹雳而来的神经质吓了一跳。一本正经地想,干脆装的再深一些!这下,眼皮也隐藏起来了。

    啊,好舒服啊——某人站着,我睡着,某人着急,我看着。就命令你守着我一晚上!好好反省,看看到底错在了哪里!

    是啊,是啊!得罪什么都不要得罪老师。可怜的小吃,春东牧野在温暖的被窝里任性地下了个无声的诅咒。

    其他人已经按照约定时间和地点去到校园那边了,小吃实在放心不下春东牧野的身体,大家只好商量着分成两队进行,一边由小吃看护住这个宝贝男人,另一边调查的事情也没有耽误太多。

    小吃受不了了,十二点半已过,第二天已经开启,这个家伙还是没有一点点动静,难道,难道!

    小吃打了个不祥的冷颤。

    难道是死了——吗?!

    小吃从踱步中停下来,瞪大眼睛,站在远处,不敢相信吹入自己眼颊的判断。视力明明恢复了啊!

    她见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也不见起伏,有那么一刻小吃感觉生生的害怕了。时间的幻觉,嗖的一下变成了沉落的冷汗,魔幻的呼吸与体温的挣扎难探究竟。一种可怕的直觉变成一只黄金的蜂鸟,像对话的诅咒一样赶上等高线的罪恶,特地拔开锋喙——戳住了她的眼皮,危险的凹陷,但她没有记住左还是右。

    小吃没有见过死人长什么样,她的父亲死的时候她都没有来得及见一面。小吃不敢想下去了,她判定春东牧野现在的状况是平静地离开人世了。

    她想要挤出一些眼泪来证明现在的情况是真的。她与尸体,尸体与她。想要与之结婚的男人,还没有追到手就彻底结束的未婚妻。

    春东牧野,牧野春东,这个接连出现,拼命使自己荷尔蒙膨胀的玩弄自己的男人、命运。

    想了那么多,但是...失败了。

    小吃还没有成功挤出一滴眼泪,脸上的神经就因为过度紧张——刚好挤压——弯曲成了一个完美的微笑的弧度。远远地停留在那一刻——

    让春东牧野着实坚挺地吓了一跳!春东牧野逃窜在枕头上,体温直线下降,一直冰冷到了腿肚子上,下一秒,脚趾头也僵住了。

    克制住惊吓的男人,无奈,春东牧野的表情看起来更难看了。

    ——死者的脸这么严肃的吗?小吃赶紧闭嘴。

    ——面对死者有这么致命发笑的吗?那我还是赶紧瞑目吧!春东牧野要求自己睡了。

    说好的难过,表情怎么这么不听话?为了表示对尸体充分的尊敬和深深的爱戴,小吃嘟着嘴,恢复难过,低头默默鞠了三躬。

    转身,准备确确实实爆发出一声“只有不去面对”才会真的哭出来的真实的酸楚,可转眼间,她又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决策。

    对的,应该好好吻别一下这个很爱很爱的男人。

    不,是打算从春东牧野的身体上,两只眼睛的每一只当中,各边一堆杰出的睫毛里,各拔下一根里面比较起来最长的粗壮的睫毛。韩剧里不是时常说嚒?拔下来最长的睫毛就可以许一个能够实现的愿望。可是又仔细一追索,不对,那应该是自动掉下来的拿来许愿才可以的吧?那怎么确保是最长的一根的呢?啊,不管了,不管了。

    小吃粗鲁地走上前,开始在春东牧野的脸上寻找那一根刚好脱落的睫毛,有没有呢?小吃的呼吸均匀地吹入男人敏感的肾脏里,男人后脊背紧张地收缩了一下,右手也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幸好,小吃正转移视线,在他的太阳穴上看了又看,虽说是个还没有老去的男人,但脸颊确实已经长得很巨大了,一个太阳穴都这么的迷人,小吃的眼睛看到了男人小到没有的毛孔,居然比女孩子的脸都精细,这样一张好看的脸瞬间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小吃眼眶里闪烁起了“天妒英才”的愤怒的泪水,这次是为了圣母!抑制住自己——千万不能把眼泪掉在刚刚死去的人身上,这样会让往生者无法顺利升入天堂,平平安安,放心地离开!

    她没有找到睫毛,小气的睫毛一根也不肯主动掉落。小吃有点气馁,她轻轻吹了一口气朝春东牧野的眼睛上,怎么?还不肯给我掉落下来嚒?吹得春东牧野心里痒痒的,男人悄悄捏紧了拳头里的缝隙。这样把深藏不露的表情完全转移到激动的手上真是厉害!

    男人有点忍不住了,幻想着一个芭蕉扇准能把这个女人立即扇开——可是还不到暴露自己的时候,说好的叫她今晚反思自己!

    噢,她又匆匆想起,应该是从口袋里找一个一块钱硬币才可以。小吃小心地直立起来身体,有点小小的害怕,怕春东牧野的身体复活。

    怎么?复活过来不好吗?不,不,不,不是的。小吃尴尬地对自己说。

    唉。碰上小吃这种人,死神真的也是很无奈了。

    爱神鄙视地看了一眼死神。切,你懂什么?

    她翻遍自己的衣服,噢,这是春东牧野的衣服,没有硬币,那么,他身上有没有呢?生长在死者身上的钱币,拿这个来许愿,是会更灵吧!

    小吃小心翼翼地触摸上春东牧野的身体,她闭着眼睛紧紧趔趔摸索着,这下可给了春东牧野方便,可以放松地稍微睁开眼睛了。春东牧野正在平静地观察着她。

    小吃害怕摸到什么地方的跳动,死者刚去世的前几个小时里,细胞还没有完全跳脱身体本能的运动,还会小小的诈尸一下下。

    春东牧野的身体被小吃摸的一会儿发热,一会儿骤凉。尤其是憋气,艰难而又有技巧地痛快躲避掉了。幸亏,他之前练过。他之前练过??

    这家伙是穷鬼吗?怎么临死之前身上都不装一分钱。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小吃忍住摸不出来钱币的鼻尖的气馁,为了复活的愿望,三毛曾看到了荷西的眼泪,我相信一定有奇迹发生的!这么一想,小吃又要情不自禁地掉眼泪。

    天呐,被子得换一换了。小吃抚摸着柔软的被子上的泪水,摊开无力的手指,更像是接触到了春东牧野不久之前还抱紧自己的皮肤,这次是为了穷鬼!哇——一声,不由分说的眼泪猛烈地掉下来更多。另一只手还蛮横地插在春东牧野的裤兜——没有抽出来。

    春东牧野感受到了喉咙里全身上下又开始散发出不小的热量。

    不能哭在身体上!小吃努力地支撑住自己,给老师在床上让出一个完整的全身。

    这回,春东牧野手臂上的动作完全转移到了脸上。这背后隐藏的一切,对小吃实在太残忍了些!

    最后,她快速移向尸体,什么也不再去想。啵,低头,薄薄触上那满是阴凉的嘴唇,就再也没有起来。是的,春东牧野一只手控制住了小吃的脖颈,一动不动地开辟进了脑袋的中央。

    不容拒绝地。

    一潭水,秋明晃动,自在水乳偕体交融。

    那一下,神明受到了猛烈地轰击,外面电闪雷鸣,空气中细小的神经完全按照她的指示快速将自己焚烧起来。

    抬进空中——毫无反抗地秘密降入进无法捕捉的晕眩里,迎合着她的无法承受的脏器跳出比她的力气加倍成千上万伏的躁动稳稳地衔住了春东牧野无法抖落下去的身体。

    他们在晕眩中轻轻旋转——

    春东牧野已经准备好了,在安静瞄她的时候就已经按耐不住,随时想要跳起来,将这颗深邃、疑愤、纠结、嫉妒却始终无法摆脱掉的奔腾的动作完全不受压制的敬献给这位女孩子。

    他推开小吃的身体,不由分说地将她抱在自己的床上,任由小吃尖叫的心跳,柔软、坚决地摁进自己的怀中。像指甲盖那样,爱上这个人的事实就是身体健康的无从分离。

    小吃满是泪水,这次是为了自己——她张开瘦小的身体,吻了又吻他柔软又温暖的脸庞,随后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这一晚,春东牧野守了小吃一整夜,一会儿摸摸她稀罕的脸颊,一会儿安抚一下她踢掉的被角,一会儿将她的手指握在手心,一会儿又用胡渣的下巴抵住额头,嗯,果然发烧了。之后又卷进被窝紧张地抱住她喂水吃药,这一晚,春东牧野内疚了一夜。

    而另一边,李勋他们在雨中辛苦地守了一夜校园。那个翻墙进来的工人,又接连翻墙而出,几个老师们,年轻的,年老的,观察员,相关的亲人——在奔跑中快速追赶上这个可疑的男人,用精准无比的手爪扯下了此人掩盖掉脑袋的松紧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