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04.孩子

    相信人有前世和来世吗？

    我认识过你，不在今生。——三毛

    翌日，是个好天气。

    林韵的一天仍旧在酒店中度过，昨夜回去之后她又喝了不少酒，微醺着睡去，醒来时窗外阳光已盛。

    枕边的手机响动，被她抬手摁去，在对方再度拨来之前，忍着头顶袭来的钝痛，林韵举起手机回复了过去——

    明早回。

    几个简单的字眼发出，骚动的对话框像是终于被按下休止符，短暂两秒过后，那头才蹦来消息。

    乔沁：好。

    彼时窗口有阳光漫进，细小的尘埃弥散，几缕薄光落在女人身上，勾勒出的身姿曼妙。

    周遭始终寂静，此刻的林韵像一只猫，懒洋洋地摊着手脚，任凭细碎的光芒淌进眸底，晃得人睁不开眼。

    直到在手机上订完机票的那一刻，林韵仍旧说不清楚，她究竟有没有就此妥协。

    起码在今天，她选择了放弃。

    时间流逝地总是无知无觉，即使这场随性为之的旅行就要在明早结束，林韵依旧没有选择在白天走出房间。

    晨昏交替，对于整日赖在床上的人来说，只不过是短暂一瞬的事情。

    转眼间，落日西沉，暮光温柔。

    腹部有饿意叫嚣，林韵终于双脚落地，在微垂的夜幕中走出了酒店。

    女人的穿着一如昨日那般随意，却又有些不同：一袭纯黑色吊带裙，没有任何点缀的款式，却让她穿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风情，紧身的衣料裹出一身玲珑曲线，臀部挺翘，两条长腿笔直纤细，细软腰肢看起来不过盈盈一握，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眼神驻留。

    林韵依旧没有化妆，但本就浓艳的眉眼让她看起来自带妆感，清冷的月光下，女人脸庞白皙如雪，五官精致如琢，细长的眼尾轻勾，清纯又魅惑，一颦一簇皆如画。

    夜如深渊笼下，海水幽蓝，浪潮不知疲倦，涨了又落，却淹没不了岸上的嘈杂人声。

    贪恋昨天那瓶喝过的洋酒，仿佛情有独钟，林韵再次走近了同一家餐厅。

    一份七分熟的牛排下肚，终究理智犹存，酒她只浅酌了一杯。

    半个小时后，林韵拎着酒瓶走上了海滩。

    海风拂面而来，掀起女人膝下的单薄衣料，裙尾犹如黑色浪花摇曳地肆意。

    林韵不喜人多的地方，她在人群中禹禹独行，许久过后终于寻到一片清净之地。

    那是一方无人侵扰的沙滩，因为没有灯光的照耀，光线黯淡，看不清什么东西。

    潮水撞击岸边的礁石，卷起的浪花浮动跳跃，软绵的海水漫过脚边，触感犹如金鱼在亲吻着脚趾。

    就这样安静地站在岸边，林韵抬眼眺望着远方无边的海，渐渐轻眯起眼帘，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身体裹挟在清凉的海风之中，女人的一头长发随着裙摆起舞。

    如果就这样一步步走至海水中央，会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林韵想。

    只是当她突然有感而发，想要抬脚再向前一步时，腿根处突然有一道力量袭来，迫使她猛然间掀开了眼皮。

    吊带裙的质地柔软，所以那两只小肉手圈上来时，林韵顿感肌肤一热，通体的冷意莫名有所消散。

    当她满眼诧异地垂眸，视线对上的是一张稚嫩的小脸。

    是个个头只到她大腿的小孩子。

    周遭的光线晦暗，她居高临下地看过来，只能依稀看清那孩子的五官，浓眉大眼，鼻子挺翘，皮肤白皙，模样倒是讨喜。

    唯一惹人厌烦的地方是他正在哭。

    林韵自诩并不是个善良的人，所以面前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嚎啕大哭的孩子，她并没有什么好心情。

    被她沉默地盯了半晌，泪眼汪汪的江嘉白仍旧无法停止哭泣，甚至在林韵想要动手推开他时，他抱着怀中女人的腿反应愈发激动了。

    “呜呜……啊啊……”

    一边发着支支吾吾的声响，一边开始用力地抱着她的小腿想要向后翻去。

    但是奈何双方的力气悬殊，林韵仍在原地雷打不动，她盯着眼前这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小孩，心底突然升起两层疑问。

    这场无声的对峙终于因为林韵张口说话而宣告结束，她逐渐放弃扒开眼前的这双小肉手，清了清嗓音问道：“你以为我要自杀？”

    江嘉白闻声愣了两秒，继续哭。

    林韵平日里没和小孩接触过，她想了想，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还不理解“自杀”的意思，于是又换了个说法：“你以为我要被淹死？”

    江嘉白听懂了，黑暗中小脑袋点头如捣蒜，还是哭。

    瞧着小家伙的反应，林韵被逗笑了，她已经不再奢求可以止住面前这个小屁孩的哭声，而是继续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不会说话？”她问。

    话音落下，江嘉白顿住，乌黑的眼睛里盈满泪水，不知道是不是在思索，两秒过后突然摇了摇头。

    会说话啊，林韵有些莫名，但却没有追问下去。

    她略略弯下身来，距离和身下的江嘉白拉近，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道：“听着，姐姐没有想把自己淹死。”

    鬼知道她只是突然文艺感上身，在海边装了个逼，竟然还能给自己惹来这种麻烦。

    “所以，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林韵一字一顿地命令道。

    这一番言简意赅的解释奏效，片刻过后，终于安静下来的江嘉白松了手。

    林韵提了提已经微微发皱的裙摆，目光重新落在面前的孩子身上，低垂的眼眸里寡淡得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过她还没有残忍到直接一走了之的地步，虽然对于她来说只是一场乌龙，但这位总归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林韵轻叹一声，认命般蹲下身子：“你爸爸妈妈呢？”

    问题一出，不知道又是被刺激到了哪根神经，江嘉白眼底泛红，看起来马上又要哭出来。

    林韵立刻抬手捂上，及时止住一场灾祸，默了两秒才开口继续问道：“找不到他们了？”

    江嘉白无声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