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蜿蜒，杨尘摸索前行。

    他并没有用打火机，登录舱里有手电筒，向和小强要打火机只不过是为了看起来合乎逻辑。

    真要当面从后脑勺拿出个手电筒，一定会把这俩人吓尿。

    手电筒是非娜订购的，野外专用，三档可变光。

    杨尘将按下电筒按钮，把亮度减到最弱。

    拐了三个弯，前面有灯光，说话声清晰起来。

    杨尘按灭电筒，竖起耳朵。

    是日语！

    非娜自动开启光幕进行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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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就是这个方向了，一直走下去就能找到遗迹入口。”

    “没有地图很难，我还是认为一个先去找姓木的老头。”

    “嗯，我们分头行动，晚上在这里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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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避遗迹来不及，杨尘现出匕首，身体紧贴在冰冷的石壁上。

    脚步声并没有往这个方向来，而是渐行渐远。

    杨尘亮起手电，往刚才那些人说话的地方走去。

    又是一个石室。

    没刚才那个大，高度也矮一些。

    同样有三个出口，但都没有木牌箭头。

    地上散落着几张纸，杨尘捡起一张，用电筒照着仔细察看。

    是一张防潮包装纸，上面印着英文：“美军军用压缩饼干。”

    杨尘考虑要不要追上去，想了想打消了念头。

    有三个洞口，不知道去了哪个，也许三个都是，刚才听到了“分头行动”。

    不知道他们说的“行动”究竟是什么，等一等比较好。狐狸不露出尾巴是很难抓住的。

    原路返回。在临近石厅的时候，杨尘收起电筒，打着了打火机。

    “你终于出来了。”和小强打着火把迎上来。

    在副村长的引导下，顺着木牌箭头，经过了五六个石室，终于走出古洞，从村西的洞口出来。

    杨尘有一种玩迷宫游戏通关的感觉，也只是“通关”而已，还有不知道多少未达之处。

    下山回到村委会的时候，阳光早已消失，石寨的上空又布满迷雾。

    晚饭是村长请客，副村长作陪，菜是专门从村里找了两个村民在村委会做的。

    杨尘又借口爬山爬累了，找了个大碟子，扒拉了一盘菜，装了一大碗饭，回房间锁上了门。

    “和我爸说了，一会儿就带你去见他。”林子兮边接过杨尘递来的筷子边说。

    杨尘找了个纸质的盘子，把米饭分成两份，把碗递给女人。

    “这就是瓷器吗？”林子兮端详着手里的碗。

    “这种瓷碗寻常百姓家都有的，”杨尘用筷子指了指菜盘，“在村子里，没法打包，将就吃吧。”

    杨尘是从3盘菜里打出来的，腊肉、炒鸡蛋、空心菜各三分之一。

    林子兮这次不再饿虎扑食，每夹起一种都先闻一闻，再张开小嘴尝一尝，又回归到淑女的样子。

    吃完饭，俩人出了登录舱，林子兮拉着杨尘的手来到大街上。

    街边停着一排像摩托车一样的“车”，流线型外观，下面不是轮子，而是一个椭圆形的球。

    非娜显示的名称叫“共享浮艇”，和地球上的共享单车类似，花钱就可以租用。

    林子兮跨上一辆，笑着招手让杨尘坐后面。

    杨尘坐了上去，不知道手往哪儿放，他从来没坐过摩托车，更没开过。

    林子兮指了指自己的腰，杨尘红着脸双手环抱。

    俩人头部自动浮现出一个头盔，将脖子以上全部包裹。

    林子兮双手动了一下，浮艇无声无息升到离地二三十米的高度，向前蹿了出去。

    杨尘搂着女人的纤腰，耳热心跳，身体不受控制地产生了某种生理反应。

    林子兮微微扭头，头盔里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笑了一下，回过头去继续驾驶。

    想起此前连续被吊打，杨尘稳了稳心神，这不会又是个坑吧……

    他笃定眼前这个女人智商值一定比他高。

    “这个浮艇我也能骑吗？”不知道戴着头盔能不能交谈，杨尘试着说了一句。

    “当然可以，”女人的声音清晰而动听，“不过你就不能直接骑了，要用你那个银行卡在车头扫一下。”

    前方出现一道五六十米高的城墙，浮艇从弧形的城门穿了过去，飞出城外。

    城墙上排列着一座座球形炮塔，前后伸出一排炮管。

    “那是城防轨道炮，城市一圈的城墙上全是。”林子兮扭头说，“它们是由城防系统智能控制的，射速极快。城墙上移动的和空中飞的那些，是战斗机器人，有的有人开，大部分是无人驾驶。”

    “极界也会发生战争？”杨尘很不解。

    “当然会。家族之间经常会有冲突，不过绝大部分会在联邦议会调停下解决。我只见过一次兵临城下，没打起来。”

    浮艇飞了十几分钟，进了一个小村落。

    村子只有几十户人家，全是平房和小院子，村里绿树成荫，村外是草地和荒野。

    “这个村子叫鱼凫村，是散修们的集散地，官方和家族的人从来不来这里。”

    杨尘看过一部名叫《蜀道》的纪录片，知道“鱼凫”是一个古蜀王的名字，李白的诗里还专门提到过。

    浮艇在一个幽静的庭院前悄然降落。人一离艇，头盔自动消失。

    “到了，就是这里。”林子兮甩了甩长发，拽着杨尘的手进了庭院。

    这是个典型的农家小院，青砖平房，两棵树。

    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

    平房呈U型排列，正面三间，左右各一间。

    院子里一张石桌，桌上有个紫砂茶壶，还有一盘苹果。

    石桌旁坐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手里端着一个茶杯，方脸剑眉，穿着像个农夫。

    “老汉，我回来了！”林子兮把杨尘拽了过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娃。”

    林子兮竟然会说四川话，杨尘有些吃惊。

    “这是我父亲林雨棠。”女人用普通话对杨尘说。

    “林伯伯好！”杨尘鞠了一躬。

    “别那么客气，过来过来，坐坐坐！”林雨棠的声音浑厚中透着爽朗，川味十足。

    “喝茶喝茶。”他拿起紫砂壶倒了杯茶，眯起眼睛盯住杨尘，“你叫李安？”

    “那是我在副本里的名字，我叫杨尘。”杨尘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他是来问生死的。

    “什么副本？”林雨棠不经意地问。

    “狂野比尔。”杨尘拿起茶杯。

    “你就是那个酒保？”

    杨尘猛地一惊，手一哆嗦，茶杯里的茶晃了出来：“您怎么……？！”

    林雨棠微微一笑，左手一扬，身上出现一件褐色披风。

    “您就是酒吧里那位褐衣高手？！”

    万万没想到，那位在酒吧角落自斟自饮的老者，那位吓退源氏杀手拂衣而去的S级高手，竟然就是林子兮的父亲！

    杨尘张大嘴巴，怔怔望着褐色披风，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的这件披风能进出副本，应该也是神授物吧，神授物不可损毁，穿在身上岂不是刀枪不入？

    “嘿！嘿！怎么傻了？”林子兮晃着杨尘的肩膀。

    “你那几个小朋友呢？”林雨棠退去披风，恢复农夫的样子。

    杨尘终于反应过来，赶忙说道：“出了副本就再没遇上了。只有一个确切知道是西班牙王子。”

    “见到我的时候，你是第一次进副本吧？”

    “是的，就在见到您的前一分钟，我误打误撞触碰了晶片，莫名其妙成为了天启者。”

    “看来你命中注定和我有缘。”

    第一次进副本遇到了父亲，第一次进极界又遇到了女儿，可不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杨尘站起来，又鞠了一躬：“林伯伯，我该怎么办？请您指点迷津。”

    “莫急莫急，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糟，我们有我们的优势。”林雨棠抬了抬手，让杨尘坐下。

    “优势？”杨尘假装惊讶，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将给他莫大的帮助，甚至决定他的生死，这正是他来的目的。

    “是的。”林雨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们是个意外，但同时也因为这个意外，获得了其他天启者所不具备的特殊能力。比如，我们可以选择副本，可以在副本随意进出，不需要通关就可以随时脱离。”

    炼域的副本是随机匹配的，进入和退出都是强制性的。如果你被选上，到时间就会强制进入；如果没能通关，就会被强制驻留；如果完成任务，就会被强制退出。

    “我也有这样的能力？”杨尘知道老爷子要传授秘法了。

    “当然，这种能力只有我们这样的非正常天启者才有。我接下来说的不能对任何人说。”

    林雨棠说着，看了看一脸好奇的女儿。

    “你们聊着，我去张爷爷那边。”林子兮撅起小嘴，怏怏不快地起身出了庭院。

    看着女儿的背影，林雨棠继续说：“说起来不不复杂。天启者之所以被炼域强制匹配，是因为它能够对通过极界系统控制我们的基因智能，再控制我们的行为。而我们的基因智能，也同样由于非正常流程而成为了BUG。因为它初始生成的时候，就没有被极界系统接纳和控制，所以它只服从于宿主，同生共死，成为绝对忠诚的专属智能。”

    杨尘缓缓点头。他第一次被强制进入副本，是因为非娜还没有生成。

    “无论是极界系统还是炼域系统，都无法扫描到未注册的基因智能，也就无法对它进行控制。相反，未注册的基因智能和你的基因100%融合，它会竭尽全力保护宿主，当你遭遇信息攻击或干预时，它就会启动防御功能，抵抗和屏蔽信息控制。”

    难怪非娜一再强调她是我的一部分，杨尘心里不由得生出愧疚，以前对这个忠心耿耿的丫头态度实在太差了。

    “基于这种特殊的能力，我们就大有可为了。我们可以选择进哪个副本，可以选择进还是不进，可以选择通关还是不通关，完成还是不完成任务，甚至杀人还是不杀人。我们的登录舱和正式天启者最大的不一样，就是自由进出。一般的登录舱在副本中只有储物功能，我们的登录舱却可以进出，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随时通过登录舱出副本。”

    杨尘顿时来了精神：“任意进出副本，具体应该怎么做？”

    “炼域的位置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只能被动等他匹配。但各大城市的遗迹却是很容易找到的，有遗迹就有副本，只要靠近遗迹1公里范围内，就有可能获得匹配任务的信息。”

    “获得任务信息又该怎么操作？”

    “你有30秒的确认时间，超过就会被认为是放弃。如果你想带伙伴进去，只要有生物接触即可。”

    “进去以后要注意什么？”

    “不要心慈手软，要尽量多杀生，但不要杀玩家。可随时进登录舱，30秒之内逃离，逃离之后无法再进入。神授物依然只能靠奖励获得。除非获得了主角地位，否则不要通关，要尽量破坏其他玩家通关，提前杀掉关键NPC，提前夺取关键剧情道具。最大的问题是注意安全，千万不能被杀，否则就真的死了。”

    原来登录舱还能这么用，那我岂不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

    “当然，也不是说就可以为所欲为。有得必有失，我们也有我们的弱点。”看见杨尘有些得意，林雨棠不失时机开始泼冷水，“电脑病毒最害怕的是什么？”

    “杀毒软件，被杀毒软件识别出来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清除。”杨尘很明白这一点，这也正是他一直担心的。

    “我们现在其实就是极界的病毒，只要被发现就必然会被清除。而且我们可能连被重置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

    “被重置的对象也必须是系统已经注册了的对象，我们不是。”

    林雨棠的话熄灭了杨尘最后一丝幻想。

    万籁俱寂。

    浓雾弥漫的夜空中只有呱呱蛙鸣。

    乌木村的村民们早已陷入梦乡。

    石寨最北端的两层石楼外，一条黑影从窗口潜入。

    “谁？！你想干什么？！”老人发出惊恐的声音。

    一阵翻箱倒柜的杂乱声响之后，便是老人痛苦的喊叫。

    “啊！”

    黑影从窗口蹿出，消失在黑夜中。

    在石楼门口的石阶上，有一个黑影凭空出现。

    敲了敲门，没人应答，推门而入。

    下午离开的时候，杨尘就在老人的台阶上设置了登录坐标，为的就是一旦老人有危险可以即刻出现。

    他知道木大爷是旋涡的核心，是所以天启探索者觊觎的焦点。

    杨尘摁亮手电，屋内一片狼藉，里屋传出粗重的呼吸声。

    杨尘赶忙冲了进去。

    老人坐在地上，斜倚着床沿，白发上血迹斑斑。

    “木大爷！木大爷！你怎么样？”杨尘把手电咬在嘴里，吃力地将老人扶到床上，点亮了油灯。

    老人颤颤巍巍伸出手，指着地上：“图……图……”

    一个打开的黑色木盒，里面空无一物。

    “快……追……”老人指着窗口。

    杨尘扶着老人，摇摇头，放心不下。

    外屋的门咿呀一声，又有人来了。

    “谁？”杨尘低吼，老人视线之外的右手现出匕首。

    “是我是我，副村长。木大爷这是怎么了？”副村长一脸惊讶。

    “有人打伤了木大爷，抢走了他的东西。你在这里看着，我去追。”杨尘急急地说。

    “好的好的，你放心吧，我在这里守着。”副村长急忙说。

    杨尘从窗口跳了出去，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