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知玖看得很快，可见她胸中自有丘壑，一遍很快就看完了，取来她的专用碳笔，把她有想法的几条很快列了出来，递了过去。

    秦云开一看，不由喜上眉梢。

    “玖儿。”

    “停。”穆知玖拦住了秦云开赞叹的话，这人，这段时间好话像是不要钱的，一个劲得往外倒。

    “不是我做得有多好，而是你想的已经很全面了。”她的这个评价很中肯，细节各方面他都想到了，按他的自身，以及经历能做到如此，可见是用了心的。

    “可还是不如玖儿。”她补充的这几点，才是画龙点睛之笔。

    “挑毛病，比做计划轻松多了。”

    “那也得心中明白才行。”

    “我说秦云开，咱能不捧着成不？我怕哪天摔下来，掉了。”穆知玖一向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她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略比别人多懂那么一点点而已。

    “不会摔了玖儿的，我会小心得去捧在心里，捧一辈子，若……”后面的话被人捂了嘴，没能说出来，而这些已能足够表达他的心思了。

    抓住那只小手放在嘴过亲了亲，引得穆知玖闪躲的同时，也红了脸，真是的，这脸皮也知何时这么薄了，两人都差点那啥了，还因他一个小动作，不好意思个屁。

    真当姐没见过世面，可心里面再强硬，最真实的反应都是丢不掉的，心跳的加快，也不是由她可以控制的，有些恼羞成怒得瞪了他一眼。而这一眼差点就让秦云开把持不住了。

    “不想讨论了吗，那你回去吧。”见这人的眼神灼热起来，穆知玖忙找理由打发人，秦云开轻叹，这火候还差点。不能急。

    却不知有时女人是会口是心非的，比如说现在的穆知玖，见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计划上，不由心底还是有点小小的失落，可好在她也不是那种只会情情爱爱的女子，调整得也很快。

    “玖儿提的这第一样，只给材料，却让当地的居民打造，是为了什么？”第一条便是这个。

    “地方财政吃得下这一块，可这种公立学堂，不会只是开一天，两天，时间久了，会让人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一旦哪天做是不好了，哪怕只是一件小事，也极有可能会引起反感。”

    穆知玖停顿了一下，等待秦云开的反应，见他点了点头，才继续。

    “让当地的居民参与进来，会让他们觉得学堂办得不容易，各方面的容忍度也会高一些。”这就是为人有时不能太过大方的原因，一旦觉得你太容易，便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一旦参与了，想到你的难处了，自然就宽容了。

    “那建造这种活是否也可行？”秦云开的脑筋转得也很快。

    “不是不可以，前提条件必须保证质量合格，那里面住的可都是孩子。让手艺高的工匠全程监督着，倒是没有大碍。”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玖儿的这第二条，为何要建宿舍楼，这有必要吗？”对这第二条，是秦云开最不明白的，他的印象中都是早去晚归的。

    “我且问你，你一个县有多少个学堂？一个县又有多少村？每个村离学堂又有多远？又有多少孩子可以就近读书？”

    这雍州的山山水水，不是她穆知玖吹，十成十都走完了，算不上，八成是绝对有的，她的几连问，让秦云开知道自己还是不够了解雍州的现状，特别是孩子们的这一块。

    “这一点，你不用太操心，让各县往上报数就是了，有了数据再作计较便成了。”这人刚来不久，才三个月的时间，不知道正常。

    “对了，还有这个。”说到这，便想到了另一件东西，起身拿来一张图纸，示意秦云开打开。

    秦云开接过展开一看，居然是一个怪模怪样的床，仔细看了一下尺寸与解释，便猜到了它的妙用。

    “有了这个，孩子们住，就用不多少地了，行李是自家带的，衣物也是自己家的，再交点伙食费，便是他们读书的学费了。”公立就该有个公立的样。

    “在各县也可招些义工，轮番来给孩子们做饭，而村里的孩子，自己照顾自己是没有问题的。”

    穆知玖充分发挥能省就省的机制，同时也调动了百姓参与的积极性，为孩子们的未来，这样做才会进入一个良性的循环。

    “有时真想看看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秦云开再次握住了穆知玖的手，不过没了刚才那种冲动，单纯的只是在感叹。

    “爹娘生的，没办法。”这问题不好解释，老法子糊弄。

    秦云开也不点破，总觉得有什么在脑子里晃，可总又抓不住，只得放一放。

    “这高低床，你先让人统计着，到时就用德裕的名义捐出去，作为大商户，不是得支持一下吗？”这事本就是她打算做的，这人来了扛了大头，正好也在推推德裕的名气。

    “玖儿怕不是只是想推德裕吧。”德裕冒了头，别的大商家怎可能不动，这样一来，又可以省下不少。

    “那是你的事，只一点你记住，钱可不经花。”到底有多少税收，她没问过，只知不少。

    而从贼船上来看，一年比一年赚得多了，用的一年也比一年更多了，若不是法子对，收入稳定，还真不好说。她现在也算是家大业大的，不得不多盘算。

    秦云开也有同感，前世从不曾想过这些，可今生一扭过头来，不得不重视这些俗物，做什么都少不了它，若不是仗着自己重来了一回，他还真建不起青帮来。

    他仰仗的是先机，就不知玖儿仰仗的是什么，但可以断定一点，玖儿的是与自己的不同的。

    “玖儿真是一个贤内助。”别说，若是把青帮交给玖儿打理，想来定会是更红火的。

    “拉倒吧，我只是负责出点子，才不操那些心。”别以为她推脱，这本就是事实，不管是什么事，她都是如此，贼船上的那群人便这样被她与他们的困境，一点点逼出来的。而且效果还不错。

    “也是，那些事太锁碎了，玖儿这样就挺好。”看着眼前的人儿，一想到她会埋在帐堆中，便不好了起来。她就该这样，懒懒散散的，开开心心得过日子。

    “你这人……”穆知玖不知为何又被他这样一句平常的话给感动到了。

    “再扯些有的没的，就别来了。”心里有点慌，怕自己会坚守不住了，忙把话题往回引。

    这回秦云开没有掉链子，感觉到了她的不同。“玖儿。”伸手去寻她的手，见她略躲了一下，便没了动作，满足得把那小手轻握到了掌心里。

    她的手不同于普通女子的手，更修长一些，也不是柔弱无骨的那种，想来来同她习武有关，将她的掌心摊开，同自己的叠在一处，然后慢慢得与她十指相扣。

    “玖儿，我听说过，这样握着手，可令两人心灵相通，你可感觉到了？”

    “男子握女子的手，不是应该将它包裹在掌心中吗？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到了你这，怎成了这样？”穆知玖是喜欢这样与他相牵的，说的却是另一回事。

    女子心思深的程度，不是秦云开可以读懂的，可他这回没有费心去读，而是遵从本心去回答。

    “那是对别人，玖儿不同，玖儿是可与男儿比肩的。”原来他不想承认，只想去忽略，一心只想把她困在自己身边，最后又因为担心她，又把她推开了。

    一切都建立在他不愿意去承认的基础上，现在不同了，他愿意去相信，承认，甚至愿意自己比她矮上一截，因为她就是那样的人，值得他放下那些所谓的大男子主义。

    “秦云开，你变了。”他的变化穆知玖感受到了。

    “那玖儿……”很想问她可曾再愿与自己再来一回，却又觉得差了点什么。

    “你觉得你准备好了吗？”这是她给他机会时，问过的一句话。

    秦云开很想说准备好了，心底却有声音在告诉自己，并没有，越是走近她，就越想了解她，越了解她，也就越想要她。

    可同时，也会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她，丢开所有的身份，自己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他的迟疑与他手上松开的力度，都让穆知玖察觉到了一个信息。

    那便是他还没有准备好，其实她要的真的不多，只是希望在他身边能给自己一个平等的位置，接受她这个相对独立，又可以与他相伴走下去的特殊存在。

    因他刚才的比肩二字，触动了她，她才有些一问，哪知这人又打起了退堂鼓，看来他们之间还有得磨，也好，慢慢磨吧，反正她也不急，正好享受一把被人追求的感觉，弥补两世的空白。

    “最后一条还有疑问吗？”既然他没准备好，还是先谈正事吧。

    “有。”秦云开也有此意，有些不舍得松开穆知玖的手，穆知玖轻笑了一下，等待他的问题。

    “启蒙的课本简单，只是这样会不会……”他确实考虑过。“我可不赞同，你这个想法。”

    穆知玖就知会是这样，这是个这时代的通病，在贼船上时也是如此，幸好她有经验，否则这公立学堂还是办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