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甑家在大新朝可是首屈一指的家族，其祖上甄丰为汉末大司空后随太祖建立新朝，又有甄邯为新朝大司马，此二人于开国十一公中分占二位，甑丰为广新公，甑邯为承新公。两百多年来甑家号称“流水的丞相，铁打的三公”名动天下。

    就说如今朝堂，太尉甑辅煜掌天下兵权，太子太傅甑丛亦德高望重为太子之师，卫尉丞甑谦觉执掌宫门禁军，甑氏一门可谓权倾朝野。

    宁成帝登基之初到是一番雄心壮志，不过几年之后便颓废消沉了起来，逐渐开始耽于后宫，荒于朝政，年纪轻轻便变得昏庸无道起来。在位十一年间选了八次妃嫔，朝堂之事却一概丢给了大臣，自己躲在后宫酒色享乐。

    皇帝不问国事，而这大新朝堂之上也陷入了党争之中，以太尉甑辅煜为首的甑党和以丞相崔兴为首的崔党水火不容，把一个朝堂当做棋盘来回厮杀，搞得国家民生凋敝，朝纲不振。

    宁成帝虽然昏庸，但却颇为精于制衡之术，他明知道甑党多为夸夸其谈之辈却给予显赫大权，但同时又重置丞相之位予以牵制。

    这丞相崔兴却是空有名头却无开府之权，皇帝却多将细杂之事委托于他。这崔兴也是颇有实干之才，多年来拉拢了一些低级官吏，为帝国查漏补隙，任劳任怨之下也是赢得了相当的威望，于是笼络了一些怀才不遇之人组成了崔氏一党。

    要说权势威望，崔党是远远不如甑党的，不过皇帝却是心知肚明，每遇重要裁决之事，虽不至于偏向崔党，但也总是给与保全，维持了一个甑党大而不统，崔党弱而不散的局面。

    张子轩之父张守敬便是崔党一脉，张守敬身为太仆丞，为九卿之一的太仆卿属官。如今的太仆卿是皇室宗族王正，此人是堂堂皇叔，虽然位高权重，却是不问政务的性子，却将太仆府的政务全委托给了张守敬。张守敬多年来兢兢业业，却因甑氏一党把持了朝政而无出头之日，与崔氏同病相怜之下因而结为一党，指望有个共同进退。

    张子轩既然定下了当一个堂堂正正的纨绔子弟的目标，站在一个“过来人”的角度，这些年来自然是少不了“抱大腿”的举动。虽然他们张家已经是很粗的一根大腿了，但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这个天下还有不少比他张家更粗壮的大腿存在。

    在这些大腿之中，最粗的就是皇族王家，不过皇室之人俯视众生，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结交得上的，那最为显赫的甑家又是冤家对头，张子轩自然是与家族同进退，与崔家第二子崔拓，周家独子周骏铭，郭家长子郭胥东等年龄相当、脾性相近之人结为好友，时常在一起厮混。

    那崔家也是跟随太祖的开国功臣之后，大名鼎鼎的清河崔氏。自新朝开国以来，将相辈出，三公频繁。那崔氏家主崔兴乃是当朝丞相不提，其弟崔节乃任右扶风，四子崔现袭说符侯爵位，崔氏一门子弟得官者不下百人，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乃是大新朝除了皇族王氏和外戚甑氏之外少有的世家大族。

    这几人都是又名的纨绔子弟，常常闹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的，人送外号“京城四魔”，在长安城中可谓无人不知。

    其中老大崔拓乃是“笑面魔”。崔拓今年已满二十二岁，乃丞相崔兴第二子，说符侯崔现二兄，比张子轩大了六岁，任职已是光禄勋议郎，位高权重，责轻事闲，后补官员地，皇帝身边人，乃是大大的清贵差事，旁人实在是羡慕不来。他每日不理政务，却喜好结交宾士。此人总是面带笑容，然而一旦翻脸却是无情。他时常带着这帮亡身舍命之徒、飞鹰走狗之辈穿堂过市、横行无忌，为时人所恶。

    老二周骏铭为“厌嫉魔”。周骏铭乃是周家家主独子，周清漪之兄，父亲乃是鸿胪文学周承德。周骏铭可谓高门弟子中的另类人物，他常有愤世疾俗之举，面对高门弟子时不偏不党，对于那些祸事害民之辈总是值刺其过，让人下不得台。不过他闵惜百姓，这“偏嫉魔”的名号多是那些与之交恶的士大夫门喊出来的，意思是他性格偏执，不合于群。他之所以混在“四魔”之中，除了家事往来之外，也因为这个团体能够容得了他的责备啰嗦。

    张子轩是老三，“蛊心魔”说的是他行事荒谬，如同被妖魔附体一般。同时也有人认为他洞悉人心，机敏过人，颇有鬼才。

    郭胥东人送称号“菜花魔”，说的是此人贪花好色、争风吃醋、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因其为郭氏长子，时人颇有叹息郭家有子孙不彰之虞，但郭父却对他很是喜欢，对旁人言语不以为意，听之任之。

    张子轩被禁足一月，困守家中不由得时常感叹起以前和几个好友一起纵横长安的场景，就这样苦熬了二十余日。

    这一日前院传来嘈杂之声，但是张子轩却不得不和往常一样在书阁苦闷的抄着书。但是过不多久，张子轩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子轩哥哥，子轩哥哥，我来看你来了！”一个欢快的女声传来，之间两个女子手牵着手从门口一转而进，其中一个活泼伶俐的便是周清漪，另外一人却是崔家小妹崔婉莹。

    那周清漪是个不讲规矩的，拉着崔婉莹的手嘻嘻哈哈的便进到书阁来，不过那崔婉莹比她大了两岁，显然知书达礼得多，跨进阁门之后便行了一礼，道了一声“张家哥哥有礼了！”人便立在阁堂中间不再上前。

    那周清漪拉着崔婉莹的手想要直上书桌前去看张子轩抄的什么，却是没有拉动。她转头看了崔婉莹一言，调笑道：“崔姐姐，这里可没有旁人了，你这么斯斯文文的给谁看呢？莫非你及笄之后就真的要去守那些无聊的虚礼吗？”

    崔婉莹微微一笑道：“我对张家哥哥施礼，又不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谁像你一样野呀，一口一个‘子轩哥哥’的叫得那么亲热，我看呀，这周张两家莫非是要联姻了？”

    “崔姐姐你才是要嫁人了呢，却来胡说我做什么？”周清漪是不肯吃亏的，一边口头反击，一边伸手去抓崔婉莹的腰肢，两女很快就嘻嘻哈哈的打闹了起来。

    张子轩停笔看着两个女子的笑闹，心中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这崔婉莹果然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她身穿一袭轻盈的纱衣，纱衣上点缀着华美的刺绣花纹，袖口和领口处都有精致的丝边装饰，长发用一支金色的发簪束起，面容清秀，举止温文尔雅，一颦一笑之间自然流露出娥娜翩跹。周清漪年级稍小，身材还没有长成，不过她也是灵巧聪慧，轻盈如燕，另有一番风味。

    “好了好了，张家哥哥还看着呢。”崔婉莹毕竟稳重大方一些，很快就将周清漪喝止住了。

    “啊，是呀，子轩哥哥，你看我仗义吧，知道你在这里坐监辛苦，找到机会就来看你了，我对你可好吧。”周清漪鼻子抬得高高的对张子轩笑道。

    “呵呵，你有那么好心特地来看我？”张子轩摇着头道：“说吧，今日前堂究竟有何要事，把崔家和周家都吹到我张府来了？”

    “果然瞒不住张家哥哥……”崔婉莹朝周清漪眨了眨眼睛道：“还不是朝堂上的事情，说是陛下去年为修缮麒麟殿特地增加了赋税。这事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不过如今已点算，却是未曾收足。陛下震怒之下引起朝堂轩然，那甑党也趁机攻击父亲呢。”

    “对呀对呀……”周清漪抢着道：“那些大臣好生无耻，他们为了这税赋干了多少欺下瞒上的事情，丞相大人辛辛苦苦的为国操劳，却是被那帮硕鼠贪吃了。现在凑不足数却将罪责推到了丞相头上。最近各位家各宅可都在商议此时呢。”

    这两女的话语听得张子轩有些无语，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失神的道：“这种国家大事，我都不知道，却为何连你们两个女子都知道了？”

    那周清漪嘻嘻一笑道：“我自然是从父亲那里偷听来的，至于崔姐姐嘛……”她眨了眨眼睛似要编排个什么出来。

    “父兄们议事并不会瞒着我。”崔婉莹连忙解释了一句，没有给周清漪胡编的机会。

    张子轩心中暗叫了一声惭愧，想来是自己一向不务正业，欠账太多的情况下父兄也没有指望自己在此等大事上有何建树了，所以并未在自己面前提起此事。

    张子轩正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多补一些朝政事务，场面一时冷了下来，那周清漪却是有些不耐的道：“我们难得来看子轩哥哥，难道你就忍心让我俩站着说话么？”

    张子轩这才发现刚才只顾着说话了，这书阁之中并无设座。于是连忙吩咐家仆，从阁内推出两把椅子来，请二女坐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周清漪道：“子轩哥哥，我和崔姐姐难得来一次，你就给我们讲讲故事听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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