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离开的人很多，有人和他打招呼，他都当做没有听见，直接离去。他没有多余的心情和他们聊天。

    “小伙子…小伙子…你等一下……”

    陈墨微微一愣，然后也是当做没有听见，自顾自的往前赶，他知道现在叫住他的肯定没什么好事。

    仍是有人在努力地喊他，声音经过耳机传入到他的耳中时已经很微弱了。

    就在他松了口气时，一只手突然拉住了他的背包，他眉头一皱。

    转过身来，抬了抬挡水的帽沿，冷淡地看着拉着自己的人。

    果然不出他所料，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老头穿着黑色的休闲服，打理地整整齐齐，看起来比较爱干净。

    黑衣老者的侧后方躲着一位小女孩，穿着黑色的连衣裙，低着头看不清面貌，红色的花朵发卡别在黑发上，才有了一丝不一样的颜色。女孩两只白皙的小手绞在一起，眼神似乎在盯着落在脚下的黑雨，显得紧张不安。

    老头看到他冷漠地表情，尴尬地笑了笑，说：“小伙子，自己一个人啊？”

    “嗯。”陈墨不好再说什么。

    那老头快走几步，挤开形色匆忙的他人，与陈墨并排行走，沉默地走了一会，又问：“你家里人呢？”

    陈墨脚步放缓，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大爷你们家里人呢？这么就你和这位小妹妹。”

    老头低头看了女孩一眼，笑了笑，“这娃的父母都去外地出差了，家里就剩下我和孙女了。”

    陈墨点点头，又沉默下来。

    那个老头继续问：“你觉得我们有多少机会逃出这里，躲开将要到来的海啸。”

    陈墨抬头看着前方努力赶路的人，拥挤的人群绵延着长长的队伍，由于老弱众多，前行得并不是很快。

    他摇了摇头。“希望很渺茫。”

    “一点机会也没有。”老者接过他的话，“我们这些盲目赶路的人，这么慢的速度，从现在到明天早上，能走五十公里已是极限，那时距离海岸线有一百公里的距离。”

    “你觉得海啸到达的距离不止于此？”

    “远不止于此。”老者叹了口气，“有记录以来最大的海啸高不过几十米，影响内陆几十公里，远犯不着让沿海岸所有城市撤离。而且这次有这么长的撤离时间，我特意了解过，海啸传来的距离必定很远。而这么远又能影响到这里，造成了如此大阵势，将要到来的灾害，超乎我们的想象。”

    “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是在比我们更近海洋中心的国家日本，你知道他们那的情况吗？”

    “不知道。”

    “整个国家的撤离……”老者的情绪异常的激动，声音都颤抖着，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

    陈墨惊讶地看着他，但是那些日本人又能撤离哪里呢？又能撤离出来多少人？这个问题只是在他脑子里过了一下，随后抛去。

    老人平复了一下心情，解释道：“这是前面那些人和我说的，让我赶快离开。”

    陈墨点头，表示同意，“所以我们要加快点速度了。”

    “是，是的。”老人喘了口气，紧接着说，“我们这么走也不是个办法，谁又能一刻不停地赶路呢，又能确保脱离海啸的袭击范围？”

    他看着缓慢爬行，但比步行快了不少的汽车，“最好的方法就是能搭乘一辆汽车了。”

    “那你找错人了，我没有汽车，也没有其他的交通工具。”陈墨冷静地说，步伐加快了一些。

    “我知道，能愿意徒步离开的都是别无他法的人，我们也是一样。”老人低声喏喏道，随后沉默下来，只紧追着陈墨渐快的步伐，

    天色愈来愈暗，就在陈墨以为那位老人和女孩已经落下时，他的背包猛然一沉，有人扯着它向下坠去。

    陈墨微微侧头，他的目光下是一位跪在泥水里的老人，垂低着脑袋，在重重的喘息。

    黑色的伞倾倒在一侧，细密的雨水才得以落在他稀疏的白发上，随后慢慢滑下，连同着泪水将老人的尽是褶皱的脸填满。

    老人紧紧抓着陈墨的背包，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颤动的嘴唇发出颤抖的声音，“小兄弟，帮帮我们吧。求求你了。”

    陈墨怔了一下，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女孩，然后指着路上的车辆。平静道：“你与其在这里求我，还不如去马路中间跪着，求求他们，那样活下来的机会还更大些。”

    老人朝那边看去，说不出话来，又似乎有些心动，最后还是没有松开拉着他背包的手。

    老人与他苦声哀求道：“我不用你帮多少忙，只要能带着我这孙女，让她跟着你。”

    “如果能活下来，我们家会给你钱，给你很多钱，他爸妈都在省里……到那里你要多少钱都行……都能给你。”

    雨水浇着他的脑袋，将的话语打得支离破碎。

    人们注意到下跪的老人、面色不善的青年和无知无措的孩童，纷纷议论，虽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但总不会是好话。

    杂乱猜疑的话让陈墨烦躁不已，他有些怒气，嘲笑道：“你以为她跟着我就能活下去吗？你觉得我能活下去吗？”

    老人哭喊着，语无伦次地说着：“我没办法啊。她跟着我没有出路的，我只会拖他的后腿…我连这座城市都走不出去。”

    “不求你能帮她多少，只要能够陪着她一起走。如果她实在跟不上你的步伐，把她丢下也可以。”

    “赶快跪下。”

    老人拽着女孩，让她跪在陈墨面前。幼小的女孩被他扯着跪下，更加显得弱小了。

    女孩仰起头，望着眼前俯视着自己的人影，她努力地想要看清陈墨的样子，但被泪水浸满的眼睛，模模糊糊，只有黑色的人影在晃动。

    他漠然地看着跪着的两人，一大一小，一老一少，仿若漆黑的虫蜱，匍匐在脚下。

    他看着那女孩的脸，白皙、稚嫩，淌着泪水和雨水，似乎在努力的笑，也似乎在大声的哭，略微扭曲的面孔说不上可爱，但却莫名的让他有些触动。

    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

    他抬头看着隐没在白雾与黑雨中的摩天大楼，有点想笑，渺小的自己都自身难保，又有什么能力帮助别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