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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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死亡的感觉

    一阵冷风吹进来,吹破了那原本就陈旧的门窗,随着风声而入,令人惶恐不安。

    黑暗中,从天而降出现一片的异象,夜空中,火红一片,如同燃烧的焰火,而在焰火中央,一个全身黑色,身材挺拔的男人立于其中,慢慢降落在荣云鹤家中院内,高大修长的身影映着月光,看不清面容,但能感受到来自对方那冰冷的气息。

    江祭臣眼角一跳,一边唇角微微上扬,心中念到:“你终于出现了!”

    黑暗角落中的荣云鹤全身缩成一团,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眼前的气势,并不是他所常能见到的,一黑一白两人,在他的住所,一内一外,他清楚,两人的对峙,自己也不过是荒唐的牺牲品,就像是他从一开始就被利用那样。

    江祭臣偏头看一眼荣云鹤,眉峰紧锁,荣云鹤怯生生得回应着江祭臣的视线。

    “江祭臣......”荣云鹤的声音因为害怕而变了腔调。

    江祭臣那修长的手指贴在唇边,对荣云鹤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表示让荣云鹤不要出声。

    门外的人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江祭臣抬脚准备出去,却被荣云鹤叫住:“江祭臣,不要......不要出去,我怎么办?”

    江祭臣的声音中没有表情:“老老实实得呆在这里,他不是冲着你来的,按说不会对你下手。”

    “但我知道的太多,我......”荣云鹤的声音已经颤抖到几乎发不出声来。

    江祭臣收回视线:“我跟他周旋的时候,你找机会离开!”说着,抬脚走出门去。

    院落中安静得可怕,只有那一黑一白两人对立而站,这时候,江祭臣才认真得看清了对方的脸,那人看上去眉清目秀,骨骼精细,却面容冰冷无情,身材高大威猛,似乎与那张脸完全不符,那脸,全然一副书生气息。

    江祭臣不觉对对面那人的压迫感减轻了不少,但他还是在强迫自己不要轻敌,如果对面这个人就是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人,那么此人定然不容小觑。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处处针对我?为什么要杀人?”江祭臣率先开口。

    对面的荆棘并没有回答江祭臣的话,只是冷眼仔细得看着江祭臣的脸。他恨着江祭臣这张脸,这张他看了几百年不变的脸,每一次相遇,江祭臣都会用这样的口吻跟他说话,他早就已经烦透了回应江祭臣任何问题,更是烦透了为姑娘去照顾江祭臣的心,这一次,他要做的事,与之前所有都不同,他要杀了他!从亲眼看到姑娘去见江祭臣,并情不自禁,不顾后果得对江祭臣告白的那一刻,他就决定要杀了他,为了他自己,更为了姑娘。

    江祭臣再次开口:“为何不回话?如果你从头到尾是为了针对我的话,又为什么要伤及无辜?这些人都是与我不相识的人,你何必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荆棘冷笑一声:“他们的死,都与你有关!不止是他们,过去,现在,还有很多人会因你而死,所以,你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我们从不曾见过面,你把话说明了,我才好死得明白!”江祭臣从荆棘的眼中看出杀心,他悄悄看向屋内,见荣云鹤已经在向窗外爬去,当他回眼看向荆棘时,发现荆棘的视线也同样落在了荣云鹤的背影。

    荆棘毫不在乎的神色,脚下一蹬,便飞身而上,在空中划过一道黑红色的弧线,稳稳得落在荣云鹤住宅的屋顶,半蹲下来,藐视得看着艰难爬行的荣云鹤,嘲笑得:“不过一只猪猡罢了,也允你如此上心?”说罢,荆棘直冲向下。

    江祭臣察觉到荆棘对荣云鹤的杀意,转身冲向荣云鹤的方向,一把抓住荣云鹤的后衣领,用力一拽,荣云鹤的整个身体飞出去,狠狠得撞到了阁院地上。

    荆棘突然反身一撤,整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并未直接理会荣云鹤,一拳出去,打向江祭臣的心口,江祭臣察觉,闪身躲开,拳头砸进阁楼的墙上,一个深深的拳印,发出一阵轰鸣。

    江祭臣眼角一跳:“为何杀我?”

    荆棘冷笑:“因为,你拿走了不该属于你的东西,而我,却成了帮凶,我痛恨你,更痛恨这样的自己!”

    江祭臣完全不明荆棘所言,他一下下躲闪着荆棘直逼而来的攻击,但荆棘的攻速实在太快,快到几乎无法用肉眼看得清楚,江祭臣渐渐身疲力竭。

    “为何不还手?”荆棘越发生气,一脚提到江祭臣的腹部,“这样的玩法,一点都不新鲜,这样的场景,我也见过太多次,你永远都那么弱!永远都入不了我的眼!”

    江祭臣倒在地上,努力从地上爬起身来,身上的白袍已经沾染了灰尘,他抬手擦掉脸上因为刚刚摔倒而划破的血迹:“那你倒是跟我说清楚,你我之间,到底有何渊源?”

    荆棘毫不在意得重新逼近江祭臣,一掌打在他心口的位置,江祭臣顺势撞在墙上,荆棘带着戾气:“还手啊!”

    江祭臣口中吐出一滩血,半跪在地上,身体强撑着,抬眼,却看着荆棘在笑:“你以为你赢了吗?”

    荆棘撕裂得声音响起:“江祭臣!我要你死!”说话间,飞身而起,直冲向江祭臣,背后的翅膀张开,在黑暗中,透着压抑,遮住了月光的明亮,遮住了江祭臣的心。直到荆棘贴近江祭臣的身体,他伸出一只手,插进了江祭臣的心脏位置。

    江祭臣倒吸一口冷气,双手握住荆棘插进自己心脏位置的手,才令那手并没有完全伸进去,只是伤口有些深,却并未伤及心脏。

    江祭臣与荆棘四目相对:“付凌天的家丁就是这个死法,张公子被你控制......而后,你又控制了画师荣云鹤......想要......想要将罪名都推到我的身上......”江祭臣忍着疼痛,看着荆棘冷笑,“你早就想杀我了,每次在藏花阁门口出现的时候,你的眼神中都透着杀机,但你始终没有正面出现在我面前过,为什么?”

    荆棘满眼愤怒,猛地从江祭臣心口位置抽回手来,抬手一甩,便将江祭臣整个人甩出去:“不自量力的人类!你以为你能从我口中套出什么话来?”

    江祭臣整个人摔倒在地,他几次想要撑起身体,却无法起身,看到一旁已经傻眼了的荣云鹤,他吓到几乎忘了呼吸,江祭臣对荣云鹤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偷偷离开,随后收回视线,看向荆棘,笑着,笑容干净而好看:“你根本就不敢杀我,我说的对吗?”

    荆棘眼角一跳,重新抬脚,走向江祭臣的方向。

    江祭臣完全没有害怕,反而笑得更大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一切,有一半,或者一多半的举动,是因为你受人指使,而一小部分你对我的恨意,完全是出于你的个人行为,就像你刚才说的,你恨我,已经恨到了骨头里。”

    荆棘已经靠近江祭臣,一抬脚,就要踢向江祭臣,却没想到,江祭臣突然开始反击,身体一跃而起,躲过荆棘袭击而来的攻击。

    江祭臣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就像是毫不在乎荆棘的攻击一般:“我吃定了你不会对我真的下狠手,所以刚才,我才会想要跟你周旋一二,没想到,你对背后人砸进骨子里的忠诚度,让你只发泄自己对我的怨恨,却如何都不愿说出对方的名字!”

    荆棘的恨意已经到了极点,再次出招,攻向江祭臣,江祭臣从腰间抽出软剑,空气中传来软剑划破气息的声音,清脆的刺耳。

    江祭臣的神色严肃起来,他轻点脚尖,一跃而起,软剑朝着荆棘的方向而去。

    荆棘见江祭臣攻来,来不及防御,偏头瞬间,软剑因为柔韧性,划破了荆棘的侧脸,血水顺着脸颊留下来,荆棘冷笑一声:“现在这样,才算有点意思!”

    江祭臣与荆棘对攻,荆棘几乎招招致命,但都能被江祭臣躲过要害,虽说江祭臣却是功夫了得,但面对荆棘的时候,依然力不从心,完全不是荆棘的对手,加上刚才为了给荣云鹤逃离的时间,故意对荆棘的攻击不反击,使他的身体现在已经到了极限。

    荆棘自然看得出江祭臣已经到了极限,已经杀红了眼,猩红的眼透着血色,抬手冲向江祭臣:“江祭臣!怪只怪,你不该是他!”

    空中一道黑影划过,直逼江祭臣而来,江祭臣知道,这一招,他已经接不住了,他轻轻得闭上了眼睛,唇角上扬:“原就是不值钱的命,若今生无缘寻得真相,来世......”

    荆棘的手,狠狠地插进江祭臣的心脏。

    江祭臣一口气上不来,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荆棘,口中的血顺着唇角流出来,他还是淡淡的笑了:“如果我的死,会让你不再伤及无辜,倒也不算可惜......”

    荆棘的手在江祭臣的心口轻轻一扭,江祭臣深吸一口冷气,气息停顿下来。

    江祭臣从未觉得有如此轻松过,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在最后的时刻,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住手!”

    江祭臣想要回头去看那身后的女人,身体却已经不听使唤,完全无法动弹。

    脑海里闪过无数曾经与司杨廷一起玩耍打闹的画面,他们一起在书房里读书,一起争抢食物,一起争论案情,直到他从尚书府搬离,司杨廷还总是缠在自己身边,他画画,司杨廷查案,兄弟两人有说不出的默契,邻居们也都羡慕这对兄弟感情好。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吧......

    江祭臣最终闭上眼睛的时候,一滴泪从眼角流出来,划过他那弧线轮廓好看的侧脸。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觉,原来,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