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娘加入杨家一脸一个月没有露面，除开回皇宫面圣，便安静地待在杨府里，哪也不去。

    本来有许多贵妇人上门邀请这位京城炙手可热的公主殿下，但是都被杨大夫人出面回拒了，除了亲自上门做客的霍家小姐和陈家小姐，玉公主是谁也不见。

    杨季琛知道了，还出了佛堂，打趣她：“怎么？玉公主是要远离红尘……随为夫一起吃斋念佛么？”

    赵玉娘放下手里的弓箭，白了杨季琛一眼：“我同父皇说了，在京郊大营给你安排了一个职位，知道你不学无术，不是什么要职，是军中文职。”

    “杨家未来三代都不教从军，除嫡系子以外，甚至只读了几天兵书，学几天防身术，连学武都不行，你不看街上最出名的纨绔子弟，都是出自杨家的么？”杨季琛将佛珠挂在兵器架上，取下一柄红缨枪：“因此，前段日子前往江南的风月场所，基本上都有杨家的影子。”

    赵玉娘点了点头，弯弓搭箭，眼观鼻，鼻观心：“父皇疼我，不过我怕夜长梦多，你尽早去上值。”

    杨季琛耸耸肩：“我还不如回我的小佛堂念经呢……”

    “你说起念经，我还在想你这小子是不是怕皇室容不下你杨家。”赵玉娘看射出去的羽箭扎在了草地上，不禁有些气馁。

    杨季琛有些看不下去，再不教一下他这便宜媳妇儿，迟早今天杨家的练武场的草地上得插满羽毛。

    他走到赵玉娘背后：“殿下，背挺直，手臂不要打弯……”

    赵玉娘手下一紧，杨季琛选择握住赵玉娘的手，连带住握住她手上一点的弓，另一只手倒是覆盖在赵玉娘的手上，顺着赵玉娘的手慢慢发力：“绷直，不要打颤，你用的是我家男儿郎用的弓，等下我带你去军营的工匠那边打一柄你适用的弓。”

    赵玉娘点头，这时候，弓已经拉满，杨季琛卸了力，赵玉娘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下意识手一松，但是杨季琛另一只手还撑着弓，弓上的羽箭飞了出去，飞出两人的指尖，正中红心。

    “怎么样！小爷我厉害不？”杨季琛得意洋洋的垂头看向怀里的赵玉娘。

    赵玉娘有些不适应，挣开了杨季琛的怀抱：“你厉害，你当然厉害，毕竟是杨老太爷的孙子，传说中杨老太爷百步而穿杨，箭无虚发，你如今轻松中箭，有什么可好炫耀！”

    杨季琛伸手从简桶里取了三根箭，又退后了五十多步，觉得不够远，再退后了二十多步，随后挽弓搭箭，目视前方，弓箭拉满……

    赵玉娘转身不去看，这人有些耀眼，耳边破风声响起。

    看今日少年郎耀光灼灼，不日之辉。

    杨季琛放下弓箭，拿起佛珠，推门进了小佛堂，赵玉娘转过身，那三支箭直直的插在箭靶的红心上，她嘀咕：“臭和尚，还说要带本公主去打一把弓，说话不算数！”

    门内，佛珠掉在地上，杨季琛蹲下来，看着面前蒙着一层白布的佛祖：“真是的，不看兵书了，敲木鱼……”

    另一边，童奚托人打造了赵玉娘要的货物，趁夜色送到了赵玉娘的别庄上，次日，陈府送来的那株纯金铸造的紫菊花也送到了别庄上。

    赵玉娘再深入简出，也避不开宫宴这种场合，她踏入大殿的那一刻，看见一双腥红的眼睛，不禁打了个寒颤。

    有人说，公主千岁。

    有人说，臣无心见过公主。

    有人说，稳住。

    赵玉娘觉得恍惚间又回到东蒙山的梦中，她摇摇头，她的父皇手里握着那柄血如意，与大臣们把酒言欢的时候，都不曾放下过这柄血如意。

    她环顾四周，忽然发现，在场的达官贵人，世家权贵，不是男子腰间系了红色玉佩，就是女子脖颈上套了镶嵌着红色玉坠的项圈。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杨季琛，好在这个吊儿郎当的佛家子弟没有被无心盯上。

    回头，无心正玩味地盯着她，而她的父皇送上来一套红玉头面。

    瞬间，赵玉娘觉得凉到了骨子里，康帝满脸疑惑：“玉儿是不喜欢这套红玉头面么？”

    赵玉娘起身，跪在大殿中央：“父皇明鉴，儿臣头上戴着的是母后为儿臣准备的嫁妆，是母后对儿臣的爱意。如今母后仙逝，儿臣睹物思人，还请父皇收回赏赐，儿臣……怕哪一日世人都忘了母后。”

    皇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他轻抚额头，磕磕绊绊的深吸一口气，挥挥手，叫人把红玉头面撤了下去。

    无心抿了一口清酒，他不喜欢人间的乱七八糟的玩意，不过他喜欢看这几个自觉有救的虫儿垂死挣扎。

    赵玉娘听见外面的烟火声响起，皇帝没说话，众臣子也和木头人一样，杨季琛不知何时偷偷溜除了大殿，她直直的看向无心。

    “玉娘愚昧，斗胆请问高台之上，国师大人，可看得见大殿之外的烟花？”

    无心笑了笑，他身边坐着的流水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皇帝不说话，臣子也不说话，无心不说话，赵玉娘：“国师大人不时自诩可以操控人心么？怎么没有人来好好出演这出大戏？”

    无心想要起身，身边的琉水拔下手中玉钗狠狠刺进了无心的脊背：“无心大人，你说说，我到底是谁啊？是躺在玄元定水棺里的楚细水，还是被你抽出精魄，捏造躯壳，造出来的影子。”

    无心动弹不得，他想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叫他此时，一动不能动。

    门外，杨季琛率军冲了进来，无心见状，化身一股红色的雾气直冲杨季琛的天灵盖，赵玉娘伸手想要去拦，只见杨季琛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

    琉水急忙走下来，却被匆匆赶来的白乐和童奚拦住了。

    赵玉娘伏在地上，伸手将杨季琛拽了起来，叫杨季琛靠在她的怀里。

    可杨季琛就是一动不动，像死了一般。

    只有他一直贴身收在衣服里的高僧舍利在散发着阵阵热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