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不归爻看着眼前的牌子,上面写着:三十文一人。
船夫正在大声吆喝:“上船了!上船了!三十文一人,三十文一人!梦红楼的红泥姑娘就是去了江南嘞!大家快上船嘞!”
不归爻把铜板倒在手里,目光一扫,钱不够,只有二十九文。
当年他执意要来京城谋前路,师傅师娘也劝过他,可是他年少气盛,总以为凭着自己的一身功夫,一定能谋一个职位,换前路光明,当时想着,一定要衣锦还乡,让师父师娘扬眉吐气。
谁曾想,没有衣锦还乡,连回去的钱都少一文。
他的手压在腰间的刀上,不断摩挲着刀柄,若是豁出面子,总能赢几文打赏,好歹能回江南,也不知道师父和师娘是否安好?他这般不孝,师父师娘一定不会念着他。
他正想着,却被人扯了扯裤腿,人未动,刀先指向身后,他转身,对上一双干净的眼。
“松开。”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一双手撑着地,整个人像野兽一样蹲坐在地上。
“放下刀!”慢了一步的童奚赶了过来。
不归爻自然认出来这是富贵人家的少爷,默声收了刀,走远了几步。
白乐双手撑着地,走回到童奚脚边,童奚弯腰,去扯白乐起来:“怎么的?还非要本少爷拉你起来?你这小子。”
白乐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他……他……武功……好。”
童奚垂眸,盯着白乐看了大半天,又看了管家一眼,管家会意:“少爷,我见那剑客功夫不错,不如让他来补上空缺?”
童奚矜贵地点了点头:“去问问他。”
不归爻耳力好,管家一上前,他提起一口气。
“我家少爷要前往江南游历,谁料家中得力的护卫临出行,少了一个,我且看你功夫不错,只说侠士可愿随我们一道前去江南,报酬定不会少。”管家道。
不归爻当即点头,又不可置信的摸了摸钱袋里的二十九枚铜钱:“我愿意。”
童奚看了一眼白乐:“这下你好好跟着我,不许在双手撑着地。”
白乐本身弓着腰,双手向下,听到这话,他收住了动作,像个百岁老人一样弯着腰,慢慢的走。
…………
另一边,赵玉真赶回到尧天山,他的师尊要他回来,却闭门不见。
“师尊,弟子怀玉归来,还请师尊一见!”赵玉真跪在地上,身后站着他的几位师兄。
门内,白发老者巍然不动,身前置了两杯茶,不知是刚才有客人前来,却又突然不见。
赵玉真跪在地上,身后的大师兄想要说,师父现在有客,不然你先回去?
却没等他开口,赵玉真回头:“几位师兄,不必在此忧心怀玉,怀玉定要见师尊一面。”
几位师兄点头,各自散去。
白发老者依旧不动,楚细水进来的时候,见他这副装摸做样,笑了笑,挥手上了屏障。
“怎么?不是感应到我了,急着把你这好徒儿找了回来,又不见他,倒了茶水,原来是等我上门!”楚细水坐着,头上的柳桃红不敢有小动作,生怕叫老者一掌拍死。
老者摸着胡子:“细水仙子说笑了,老朽有自知之明,自然知道有些事情阻拦不了,改变不了,只能顺其势,听天命,不然,老朽也不会叫他回家探亲。只是仙子见到了他,却又没有任何反应,不也是知道,是他又不是他……”
楚细水轻呼出一口气:“东蒙山下的封印我已经加固了,待下一个一百年,你们仙门的人不要在有什么松懈!”
老者这时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仙子大义凛然,我仙门也不会让仙子失望,这……权当做我仙门对仙子的……”
老者放下茶杯。杯中茶水消失,楚细水也不见了。
这时,老者摇摇头:“怀玉,你且进来吧!”
距尧天山不远的树上,楚细水看着赵玉真推门而入,把头上的柳桃红放了出来。
“细水姐姐。”柳桃红打了个哈欠,楚细水手上悬浮着水流:“这倒是些好玩意儿,你喝了吧?仔细炼化,对你也有帮助。”
柳桃红看着楚细水手中的茶水:“细水姐,那你的伤?”
楚细水转身,看向东蒙山的方向:“我都说了,要回去闭关,自然有方法治好我这伤,这茶水,对我也不起什么作用。”
柳桃红这才收下了这一盏茶水。
“那我们回家么?”柳桃红问道。
楚细水摸了摸柳桃红的头:“当然回家,早该回家了。”
…………
赵玉娘自然不可能叫人用轿子把她一路抬到江南来,她乘着商人南下的商船,嫁妆里面,好一部分都是江南的庄子和铺子,余下的金银器具,她偷偷叫莲香置换成现银带着。
她坐在船舱里,外面水声有点大,莲香从外面取来了饭食:“小姐,你且吃点,奴婢备了橘皮糖,能叫您好受一点。”
赵玉娘点了点头:“好。”
莲香摆好碗筷,又说:“小姐,奴婢在船上打听过了,说是妙姑庵原是一位天上来的仙子下凡而立,本来是一座生祠的,百年前来了一位女僧人,长居于此,又因为讲经感化众生,所以有许多出家的女子都在此处出家。”
赵玉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莲香又说道:“小姐,也有人说几百年前天上仙子下凡,是因为东蒙山出了一只大妖怪,仙子以命相搏,杀了那只大妖怪,才有了供奉她的生祠。”
赵玉娘顿了顿,放下了筷子,从旁边取过一本书,翻看了起来。
莲香看饭剩了大半,连忙取出橘皮糖,又倒上茶水,才端着饭碗下去了。
赵玉娘眼角滑下一滴泪,伸手取了一块橘皮糖,放进嘴里。
咬了两下,觉得有几分苦涩,伸手拿出帕子,想要吐在帕子上,却到底又嚼了两下,咽了下去,只是咽下去的时候,又掉了一滴泪。
她用帕子沾了沾眼角,一叠一叠把帕子收好。
想一点开心的,说不定去了江南,能见到阿兄也说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