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昔年一大早来到公司，发现许志明不在办公室里。奇怪，从昨天到现在，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玩什么消失？

    “老大，你找许总？”王泽宇端着水杯走过来。

    “嗯，他人呢？”

    “不知道啊，他昨天中午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杨昔年把路上买的KFC的早餐递给王泽宇，“给，你吃吧！”

    王泽宇笑着接过，“谢老大，那我去忙了。”

    杨昔年在公司一直待到晚上，也没见许志明露面，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就算是昨天的投资会议不成功，许志明也没有表现出很失落的样子，可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出还能因为什么。

    快8点了，杨昔年正在和项目组成员讨论开发问题，许志明终于打来电话。他走到一旁接听，“喂？”

    “不好意思啊，昨晚喝多了，没起来。”

    许志明沙哑的嗓子和慵懒的声音说明他没撒谎，杨昔年问，“跟谁喝这么多？”

    许志明听后没有回答，而是叹了口气，“那什么，睡了一天还真有点饿了，一起吃晚饭？”

    杨昔年察觉到许志明的异样，于是答应，“行，老地方。”

    苏城大学附近有一条小吃街，街两旁令郎满目的开着各种小吃摊、餐馆。因为味道好且价格便宜，深受大学生们的喜欢。

    从大一开始，杨昔年和许志明就经常来这里吃饭，这里承载了他们太多的记忆，所以即便是毕业了，他们还是会时不时的过来，尝尝当初的味道。

    光顾了7年，他们已经是老主顾了，老板看到他们甚至都没有问要吃什么，只让他们自己找地方坐就转身忙去了。

    不多时，菜上齐了，许志明跟老板要了瓶黄酒，老板贴心的温热了才拿过来。

    杨昔年一边吃着菜，一边看着许志明自己给自己倒酒，一杯接着一杯，似乎要借着酒劲才能开口。大半瓶黄酒喝完，许志明深深的叹了口气。

    杨昔年平静的问，“怎么，昨晚跟关卓喝的不尽兴？今晚到我这来找痛快？”

    许志明默不作声。

    杨昔年轻笑，“我大概猜到关卓跟你说了什么，我就问你，你怎么打算的？”

    许志明脸红红的，耷拉着脑袋，“我不知道，这几天银行催贷的电话要把我手机打爆了，我已经抵押了房子，总不能把我爸妈的养老房也搭上。”

    “我那还有点，都给你。”

    许摇摇头，“你那点，撑不了多久。”

    杨昔年沉默了几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其实从许志明闷不做声的喝第一杯酒开始，他就知道许志明已经做了决定，只不过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

    许志明一直都是这样，行动派，做起事来风风火火，不计后果，身体永远比脑子反应快。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性格，当年他们也不会头脑一热跑去开公司。

    5年了，他从来不过问公司财务上的事，他和许志明从成立公司的那一天起就分工明确，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一个对外，一个对内。他以为靠着《谜镜》这款老产品，公司舒舒服服的再吃个2年没问题，这2年内只要新产品跟上，公司就能健康发展下去。可财务说，许志明之前把钱挪出去做了投资，投资失败了，这段时间公司的盈利都在填窟窿。也就是说，刨除他的分红，公司早已经入不敷出。

    难怪许志明一直积极找投资，还对这次投资会这么重视。许志明应该很清楚，公司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想到这，杨昔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说吧，你希望我怎么做？”

    许志明一只手端着酒杯，眼睛盯着杯中的黄酒，一句话也不说。

    “明白了！我可以去找关卓，可以道歉，但我觉得他大概率不会接受，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许志明听后终于抬起头，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而后又消失不见，缓缓地，说出一句，“委屈你了兄弟。”

    是很委屈，委屈到杨昔年一杯接着一杯的直接把自己灌倒了，被许志明背回家。

    杨昔尧开的门，看到气喘吁吁的许志明身上驮着的烂醉如泥的杨昔年，不敢相信的问，“怎么喝这么多？”

    “嗯，有点事。快，来搭把手，把他扶床上。”

    好不容易把杨昔年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许志明直了直酸疼的腰，叮嘱道，“给他准备杯水放床头，喝这么多酒夜里容易渴。我走了。”

    “欸志明哥！”杨昔尧拦住，“发生什么事了，我哥很少会喝的这么醉，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许志明听后顿了顿，关卓既然是杨昔年的同学，或许昔尧也认识，如果能从中帮忙缓和一下关系，就不用杨昔年出面了。“那个，你哥有个同学，叫关卓，认识吗？”

    杨昔尧一听，暗自纳闷关卓什么时候成哥的同学了？但没有说什么，只说，“认识，怎么了？”

    “关卓代表星辉投资公司来很我们谈合作，本来这次要投我们公司的，但因为和你哥之前有些矛盾突然又不投了。这笔投资对公司很重要，你哥他……”

    “操！”杨昔尧顿时破口大骂。

    许志明连忙安慰，”你别激动，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你既然认识关卓，你给我交个底，那个关卓跟你哥，除了校园霸凌，还有其他仇怨吗？”

    “校园霸凌？关卓说的？”

    “是啊，怎么了？”

    杨昔尧见许志明不明就里，没多做解释，“哼，没什么！志明哥，你把关卓的电话给我，我找他谈。”

    “你？”许志明疑惑着，但手已经伸进了口袋准备掏手机。

    “你放心，我谈肯定比我哥谈管用。我跟他关系，好着呢。”

    许志明看了眼床上熟睡的杨昔年，心想，死马当活马医吧。

    杨昔尧用热毛巾给杨昔年擦了擦脸，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给手机充上电，把房间窗帘拉上，打开壁灯，关上主灯，随后脸色阴沉的走出家门。

    老天似乎也感受到他心中的不爽，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他打车来到关卓所说的酒店，刚走进酒店大堂，远远的就看到大堂一侧深灰色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翘着二郎腿的人，西装革履，黑皮鞋一晃一晃的低头玩手机。

    尽管10年不见，但他能感觉得到，那个人，就是关卓。

    他径直走过去，“想必这位就是星辉投资的关总吧？”

    关卓听到声音后停下晃动的皮鞋，抬头看了一眼，尽管表面上看起来镇定自若，实际上还是不自觉的握紧手里的手机。“你是……杨昔尧？”

    杨昔尧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两条胳膊随意的搭在沙发两侧，身体微微后仰靠着沙发背，一张脸微微抬着，眼神由上而下看过去，“是我，十年不见，你变化倒是挺大的，比以前高了，也胖了。”

    关卓上下大量杨昔尧的穿着，在注意到杨昔尧的帆布鞋上还沾着泥点后冷笑一声，“是吗？你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穷得叮当响。”

    杨昔尧笑，“跟关总当然没法比，毕竟，不是谁都能有个当财务总管的妈！你说是吧？”

    嘲讽的话音刚落，关卓就别气的要发飙，杨昔尧没给他机会，紧接着说，“啊，对了，我听说薛蔚接手薛家的生意后对很多方面都不满意，尤其是之前的那批跟着薛成仗着自己资历老就倚老卖老的老人，要大刀阔斧的改革。因为这件事，好些个人已经被轰出薛家了！在薛家干了一辈子，临退休了被扫地出门，啧啧啧，真挺可怜的。”

    关卓咬着压根，气的音量都变大了，“杨昔尧，你是不是忘了找我是为了什么？现在是你求我办事，明白吗？”

    “明白！”杨昔尧乖乖的说，“关总现在多厉害啊，手上拿着屠龙刀，掌握着生杀大权，我拍马屁都来不及。我就是想起薛家废话了几句，你别生气！”

    “说到薛家，陈秋梅的日子也不好过吧，现在薛成有意要退居二线把机会留给自己的亲儿子，她在薛家本来就没什么地位，现在更是要低头做人了。”

    杨昔尧听后没有一丝波澜，这么些年，陈秋梅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个名字，如果要拿这件事伤他，那还真是高看了陈秋梅。“我无所谓，她过的好不好，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是嘛！”关卓却不信，“当年你不就是因为她才处处看我不顺眼吗？现在倒是挺洒脱，装给谁看啊。”

    “真没装！”

    关卓又是一声冷笑，“行了，我约了人，没空跟你废话，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杨昔尧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迟疑了几秒钟，随后起身走到关卓跟前，伸出手。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下了关卓一条，身体下意识后躲，“干嘛？”

    杨昔尧，“以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对，关总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

    “呵！”关卓突然笑出声，语气中满是不屑，“就这？伸个手就想一笔勾销？”

    “那你想怎么样？”

    关卓想了想，不急不慢的再次翘起二郎腿，一改刚才的怯懦，表现出高高在上的样子，“你跪下，给我磕3个响头，说我错了，我就跟你一笔勾销！”

    尽管是晚上的10点多，酒店大堂里的人不多，但关卓这种幼稚的羞辱方式，还是让杨昔尧心头一紧。他隐忍着攥紧拳头，想起哥哥喝醉酒的样子，默默的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关卓，说话算话？”

    “当然！”

    “好！”杨昔尧扑腾一声跪下，额头点地连磕3个响头，磕一个说一声我错了，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让原本想好好泄愤的关卓突然没了快感，就好比砍价，卖家如果答应的太快总感觉自己没发挥好，还有降价的空间。但话都说出口了又不好再说什么，关卓只好不爽的坐着。

    杨昔尧起身，拍了拍膝盖，“磕完了，投资的事就拜托关总了！你不是约了人吗？我就不打扰了！”见关卓一句话不说，头也不回的走出酒店。

    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从淅淅沥沥的小于变成霹雳乓啷的大雨。杨昔年走到酒店门口，站在圆柱子一侧点燃一根烟，烦躁的一口接着一口。

    一根烟没抽完，耳畔想起熟悉的声音，杨昔年扭头看过去，见关卓一边打电话一边从酒店的旋转门走出来，脸上明显带着不悦，“投资？怎么可能？我就是喂狗，也不会投一分钱。”

    他顿时愣住了，直到手上的烟头烧到手才将他拉回现实，不禁自嘲似的笑了笑。

    “放心吧薛少爷，我知道怎么做！我现在赶去机场，下飞机了联系！挂了！”关卓挂断电话，一辆黑色的汽车正好停在跟前。

    杨昔尧眼看着关卓就要上车走了，扔掉烟头，抡起拳头就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