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沉默地坐在阴影中，头顶的天花板将男人无言的沉思隐藏在黑暗中。

    楚天骄坐在他对面，他旁边的笔记本上已经汇总起了那些混血种历史上几次牵扯甚广的大事件。

    楚天骄拿起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照片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一个身体残破的年轻人。

    “这是希尔伯特.让.昂热。”楚天骄对着白羽说道。

    他复杂地说：“1894年在剑桥，昂热遭遇了真正改变他人生的人，梅涅克·卡塞尔。当时梅涅克二十一岁，昂热十六岁，经过孤独的童年和少年岁月之后，昂热第一次遇见了同样身怀龙血的人。梅涅克推荐他加入秘党，成为狮心会的第一批会员。”

    楚天骄一边把手中的照片扔在桌子上，一边说：

    “但是，在1900年，一具龙尸被运往卡塞尔庄园，当时的狮心会聚集地。”

    白羽闭上眼，手指敲着椅子的扶手上。

    “那是天空与风之王，李雾月，或者说……”

    楚天骄看了看房间四周，然后叹了一口气。

    “天空与风之王中掌握力的龙王，密米尔。”

    夏弥和两人说过很多关于其他龙王的事情和缺陷。

    青铜与火之王，掌握权的诺顿暴虐而聪慧，被尼德霍格称为最像他的孩子，但是却始终不会吞噬他的兄弟。

    而掌握力的康斯坦丁则因为身体缺陷而无法长出龙躯，但是掌握言灵的力量在所有龙王里是最强的，同时自身懦弱。

    天空与风之王，掌握权的洛基，奸诈而冷酷，做事情总喜欢躲在幕后，当幕后黑手而不出现在人前。

    掌握力的密米尔是少有的既可以可以人躯，也可以以龙躯行走尘世的力的龙王。

    但是相应的，在龙躯状态的他实力远不如同为龙躯的力的龙王，芬里厄和埃吉尔。

    “1900年，密米尔的尸体被送往卡塞尔庄园，于是，夏之哀悼事件发生。”

    楚天骄说道，而白羽接过了他的话。

    “那次事件恐怕背后是天空与风之王洛基的身影，并且，黑王和第二任第二任代行者在近现代以来的第一次交锋展开了。”

    楚天骄皱起眉头，重新梳理这次事件，然后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昂热，为什么他活了下来。”

    楚天骄的双眼凝视着白羽，白羽缓缓说道。

    “初代狮心会的死恐怕是路鸣泽和风王双方共同推动的结果，这次事件里，路鸣泽和昂热做了交易，风王回收了兄弟的龙骨十字……并且双方还都少了一个混血种的敌人。”

    楚天骄打了个寒蝉，然后又写下第二个事件。

    通古斯大爆炸。

    “公元1908年，通古斯的原始森林里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好像太阳提前升起，森林成片倒下，巨大的蘑菇云升起，莱茵河边都能观察到那次爆炸的火光。至今人类能够达到那种效能的武器也只有核武器。”

    楚天骄指着笔记本和上面的坑洞的照片对着白羽说道。

    “但是1908年‘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才四岁，还是个小屁孩儿，还有37年那帮美国人才能造出原子弹。可核爆，却提前发生了。”

    白羽接过他的话，他的目光透过阴影，紧盯着电脑上的蘑菇云。

    那是第二次出现，是的，那是路鸣泽第二次在近现代出现，也是他和黑王的第二次交锋。

    风王自以为吞噬了兄弟后他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但是殊不知，这一切都在按着黑王规划好的轨迹前进。

    路鸣泽失败了，本来就没有回复的身体这一次彻底重创。

    所以他模拟了人类的情感，远遁到当时的沙皇俄国。

    他在那里的第二个交易是与一个神父。

    那个神父的名字叫拉斯普京。

    紧接着，在苏联成立的50多年后，他受到了第二次重创。

    在1981年，以八一军演为掩盖，在西伯利亚的极北部，苏联付出了所有混血种部队的代价，再次重伤路鸣泽。

    同一年间，苏联接受了来自秘党的混血种援助，成立了俄罗斯分部。

    紧接着，是黑天鹅港，为了寻找自己的宠物，重伤的海洋与水之王，埃吉尔，或者说，黑蛇。

    路鸣泽将计就计主动被抓进黑天鹅港。

    那是现在一切事件的起点，或者说，是名为路明非的少年和这个新生的神明的交点。

    在苏联解体的圣诞节那一天，同样也是路鸣泽离开黑天鹅港那一天。

    另一个交易诞生了。

    他在秘党围剿他的血色雪原下主动遗弃了自己的身体。

    下一步，是昂热和路明非的交易。

    路明非的父母都是S级的混血种，这种血统等级的混血种又会诞生何等怪物呢。

    实际上路明非本来应该死在乔薇尼的身体内，因为他暴动的血脉。

    但是他没有，因为路鸣泽稳定了他的血统。

    同时，路鸣泽的一部分意识转移到了路明非胚胎内，伴随着路明非的诞生，路鸣泽同样重生。

    一具身体，两个意识，如果不是因为路鸣泽还有一部分意识被困在他原来的身体里，恐怕路明非早已经被烧成个傻子了。

    这是路鸣泽和他讲的一部分故事，还有一部分是根据楚天骄所说的事件推理出来的。

    而其中最大线索在系统给出的提示。

    “异卵同生。”

    白羽自言自语道，而系统给出的第一条资料背后的脉络也浮现在他眼前。

    为什么到了2012年尼德霍格复苏之际，所有龙王都会苏醒？

    恐怕在那黑色的命运中，龙王也不过是两位至尊的棋子。

    是的，路鸣泽与黑王，他们才是这颗星球真正的至尊。

    至于为什么到了近现代以来，路鸣泽的表现如此糟糕。

    那是因为背叛。

    白羽连接了契约，对着契约另一头的夏弥缓缓将这些推理出的脉络告诉她。

    夏弥：地铁，老人，手机。

    “所以，你的意思是………”夏弥的声音有些苦涩。

    “你们都被算计了，你和芬里厄的苏醒是人为的。”

    白羽焦躁地说，他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关于他自身的问题。

    “我我，当时我和芬里厄没怎么动手，我们只是………呃……只是小小地对海洋与水之王动了点手脚而已。”

    夏弥的声音伴随着结巴，越发小了下去。

    当年的黑王之死，主要是路鸣泽的谋划和手笔。

    而四大龙王，只不过是个彩头。

    但是这些龙王却试图从路鸣泽手里夺取胜利宝石。

    所以………

    他们是逆臣，他们本来应该在第二位至尊的怒火中被残忍地杀死。

    但是，夏弥，或者说大地与山之王，她已经不是两位至尊的棋子了。

    正如白羽所说，那是他自身的问题。

    这个世界死亡的权能是缺失的，那么问题来了。

    谁来掌握这个权能。

    第三位棋手已经带着祂的棋子上了棋盘。

    祂是死神，是另一个世界死的至尊。

    白羽透过房间的落地窗看着闪耀的城市，在他的背后，楚天骄已经离开了房间。

    这一切都是棋子的行动吗？

    我最终还是必须面对所谓的命运？

    白羽忽然感觉，这个世界是这么荒诞，又是这么合理。

    对于那些强者来说，所有的弱者都可以是他们的棋子。

    他们规划命运，最终以棋子的牺牲夺得更多的权柄。

    不，这个世界死的权能是空缺的。

    而想要对抗一位至尊，只能是另一个至尊。

    白羽想到，他握紧了手中流动的暗影。

    白羽和死神的关系非常微妙，白羽没有公司职员那种想退就退的自由，也不能要求加薪。

    但是他依然有着极大的自由，除了一部分时候要完成死神的任务，其余时间实际上死神根本干涉不了白羽。

    祂不能在白羽没有允许的情况下窥视他的思维。

    也不能强行接管白羽的身体，也不能直接控制他的灵魂。

    算计吗？

    白羽默念道，他忽然想笑，他看着窗外的城市。

    他不想要所谓的权柄，因为掌握权柄就意味着彻底丧失所谓人的感受。

    不能接受人的情感，不能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

    那么他奋斗如此长久的时间，最终又是为了什么。

    “那就让我看看，看看直到那个时候，这个世界有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夺得那个冰冷的王座。”

    紫色的鳞甲下，不同于黑王与白王的死亡之血，沉默地在白羽的血管中流淌。

    如果路明非是路鸣泽彻底恢复的牺牲品，那么他又要牺牲什么？

    白羽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对于路鸣泽而言，路明非的存在价值真的只是个消耗品吗？

    在路明非的房间里，路鸣泽坐在电脑旁，平静地看着床上呼呼大睡的少年。

    “哥哥，所有知道这些事的人都认为自己触摸到了真相。”

    “但是，谁知道，牺牲的到底是我，还是你呢？”

    路鸣泽从椅子上下来，他轻轻地将路明非混乱的头发理了一下。

    “你放心，很快，很快，这一切都结束了，你……”

    他顿了顿，脸上有一些哀伤，然后又变得坚定起来。

    “很快，你就能加冕为神。”

    （第二卷，秦岭龙吟，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