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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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货架就是用铁块自己焊出来的,刷了一层银色的涂漆,看得出来修建货架的师傅手艺很好,整体焊的特别平整,边角还做了贴花,和商场买的不相上下。

    上面的种类特别齐全,一共三层,上面全部都是零食小吃,下面的是各种家用百货,中间那一层,整齐摆放各种调料,基本满足各类所需。

    季禾子货架上面挑挑拣拣,找到了一包5毛钱的辣条和一包彩虹橡皮糖还有两个泡泡机。

    货架比较高,有半截落在阴影里,季禾子缩在拐角处,还在研究手里的辣条。

    突然,那半掩的门又嘎吱一声,伴随着一整光亮和倒灌进的冷风,一阵脚步声想起。

    进来的那人没有过来货架这边,走了两步就停了,塑料袋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有一瞬间,季禾子觉得自己会看到一个淳朴务实的农村人民经典形象。

    毕竟听来人的声音似是熟练极了,都不用招呼,也没有挑选询问,直奔目的地,一气呵成。

    那人低声说了几句话,距离较远,季禾子没听清,但是声音绝对是个少年。

    而那个自她进门眼睛都没睁开的老头笑呵呵的从他的躺椅上站了起来,提起了炉子上沸腾的水壶,连忙找纸杯倒水。

    季禾子很好奇,整个村子都是老年人偏多,年轻人基本都出去打拼,也不乏像他们这样回村探望长辈的,但是按照这个熟练程度绝对是经常生活在这的,跟别说还有个如此热络的店家。

    季禾子探了颗头出去看,那人穿的长到膝盖的大衣,身姿挺拔,手里拎的塑料袋里面花花绿绿放了好几瓶做饭用的调料,空着的那个手忙着阻止老头倒水的身影。

    季禾子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和她的倒霉同桌特别想,就光站在那吊儿郎当的架势,像的十成十。

    季禾子连忙点开手机,噼里啪啦一顿输入,完成,发送。

    对方的手机提示音响了,没理它。

    “王大爷,上次给的钱您看还够不够了,不够了我在添些。”那人可能要走了,忙着算价钱,这次声音大了点,季禾子完整的听到了。

    嗯?这么像?

    季禾子又点开了手机,像是发现了新鲜事,又是一顿敲,发送了过去。

    对方的手机又响了,接着没离,忙着和大爷核酸账单。

    大爷都没有拿出账单核对,直接摆手,“够了够了,你上次放在这里的多的很,你还能多买两次呢。”

    男生知道大爷就是想帮他,以前也是说了无数次,每一次都会被退回去,他只能尽力多在体力上面棒棒他,每次进货都是他跟着去,再一件件的摆到货架上。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他掏出来查看,首页置顶的联系人里面发过来一张照片。

    大爷还在嘱咐:“看你买的调料,今晚你妈妈要给你做好吃的了,你妈妈呀不容易……”

    他听着对方的话点头回应,顺着照片拍摄的角度看了过去,黑暗的角落里漏出来一片白色的衣角,仔细一听还有手机叮叮咚咚的打字声音。

    紧接着,屏幕上又出现一段话。

    傲娇精——这个人的声音和你也很像,真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双胞胎兄弟?还别说,真的帅,往那一站跟个明星似的。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

    大爷又躺在了躺椅上面,吸着烟催促他赶紧回家,角落里的女生似乎挑选好了物品,慢吞吞的从黑暗中走出来结账。

    过了十几秒的神儿,她猛然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站的刚刚被自己称为“大水逼”的家伙,季禾子很尴尬。

    常征就那么立在柜台前,视线从头到脚的打量了她一遍,随即伸展了身体靠在旁边的柱子上,吹了声流氓哨,笑着打招呼:“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嗓音清亮,笑容满面。

    季禾子随口应了声:“啊。”

    “这儿结账。”常征转过身去,将手里拎的塑料袋放在柜台上面,随手接过了季禾子手里的零食也一起放到柜台上面。

    “王大爷,这些也记在我的账上。”

    季禾子走进了才发现,他比自己高出许多许多,仰视才能看清他的面容,他的两条腿真的很长,长的想让人吹口哨。

    按说他们俩也当了半学期的同桌,每天倒也算是形影不离,直到今天才发现,她这个同桌居然这么高,腿居然这么长,身材居然这么好。

    季禾子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移向了他柜台上摆弄的双手,他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手背的皮肤光滑饱满,跟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当他翻过手心朝上的时候,她才看到,从他的虎口处延伸到手腕有一条又粗又丑的疤痕,那条疤痕就像虫子盘踞在他的手心,触目惊心。

    季禾子很想去摸那条疤痕,却被常征先一步拉出了店铺。

    她摸着常征的右手,指尖有薄茧,触碰到皮肤时有粗粝的磨挲感,低声无意识的脱口而出:“这手……”

    语气很是惋惜。

    空气寂静了。

    常征抽回了手,抱臂看着她,他神色和缓,一张微笑的脸庞上露着漠然,那微微上扬的唇角泛起两个若有若无的酒窝,透露着隐约的狡黠之情。

    “怎么,我感觉你对我的手很遗憾。”

    季禾子觉得自己的声音挺小的,就是自言自语的音量啊,不过在这个清晰的小巷子里,显得尤为的清晰,更何况他俩还离这么近,她说出口的下一秒立马回神,在对方转身的时候迅速反应,四目相对的时候,已经做出了该有的表情,眨着两个安静又无辜的大眼睛,似乎还有点生气:“怎么可能啊,伤疤可是男人的勋章,你可是个英雄。”

    似乎嫌弃语言并不能很肯定他,还点起了脚尖,重重的拍了拍两下他的肩膀:“奖赏。”

    说完扭着头就走了。

    看看,看见了吗。

    看!见!了!没!有!

    果然是校霸,真淡定!

    不就是一条伤疤吗!

    不就是长得狰狞了一点吗!

    还不是需要我们女生安慰!

    常征很不明所以,不知道这幅略带碗惜又带着肯定的嘉赏是怎么来的,不就是一条烧火的时候没有注意分寸,被烫了的伤疤吗,至于吗?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小巷子七扭八拐,哪里有坑往哪里走,哪里有河往哪里跨,常征算是看出来,这个小丫头压根就不打算回家。

    前面的小姑娘走的无聊,撕了一路墙上贴的小广告,手里拿了厚厚的一叠,又在与左边墙壁上的小广告殊死搏斗,气的两只手都上去了,还是没有撕下来。

    下一秒,由于撕扯的惯性太大,连着手里的半块小广告跌坐在地上,也幸好是冬天穿的很厚实,摔的并不是很疼。

    “你为什么跟着我?”季禾子气呼呼的站起来,正好看到常征在一旁看戏,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

    “我回家,”摇了摇手里的酱料,指着前面的一幢房子:“看见了没有?前面那是我家。”

    季禾子一天丢了两次脸,已经开始无所畏惧,反正脸丢多了也就不怕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可能就是这个理。

    “哦,那你去吧。”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继续与那半块小广告搏斗。

    一分钟后,常征没走。

    两分钟后,常征还没走。

    三分钟后,季禾子实在忍不住了,抄起墙壁立着的木棍,刚想甩出去——

    “小征怎么站在家门口不进去呢,我都等着急了。”

    季禾子身后一位女性喊着,她的声音很轻软,像是江南最缠绵的风,婉转动听。

    常征往前快走了两步,不着痕迹的抢过了季禾子的木棍扔在了墙角,拉着她转身。

    “妈,这么冷的天你别出来了,这是我同桌,遇见她说了几句话。”

    季禾子从来没见常征这么跟别人说过话,像哄着小孩子一样,还有点像撒娇。

    惊悚!

    太他妈惊悚了!

    一个一拳干倒十个人的灭霸,在撒娇??

    季禾子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哎呀,你就是小季吧,我家常征啊经常跟我说起你的,你老家也是这儿呀,那太好了,走走走,阿姨在做饭,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吃……”

    那妇人挣脱了儿子的手,上来就拉起季禾子往自家院里走去,那感情好极了,真真像失散多年的母女。

    常征很欣慰,这么长时间的念叨没白费,效果很显著嘛。

    风越吹越大,常征抬手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天气预报说的下雪快来了,冷风自领口呼呼的往里灌,他立起了衣领,大跨步超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