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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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吴老师看着搞小动作的皮猴子们,只觉得岁月不饶人,她又顺着目光瞧到角落里她老早就注意到的场景,笑容更甚。

    角落里坐着一位男生趴着一位女生,窗外的阳光打在女孩的脸上,冷白的皮肤渐渐被晒的微微泛红,突然她换了个姿势,仿佛扰了她的清梦,不满的嘟囔一声。

    男孩冷硬的脸上划过一抹笑容,维持着自己看书的举动,只是用另外一只手拿起桌上的书摊开替女孩遮住了烦人的阳光。

    风吹起窗帘来回摇摆,遮住的阳光明明暗暗洒在他脸上,平时冷冽的样子竟有了几分暖意,屋外枝头上小鸟们叽叽喳喳的,天边的云彩似乎都变得更加柔软。

    黑白上吱吱的书写声拉回来了同学们的思绪,只见大大写着两个字“爱情”。

    “同学们,我们今天的第一堂语文课不讲课本上面的内容,我们来谈一场学校没有教给你们的知识。”吴老师随手拉出一把椅子,端庄的坐在上面,摆弄着讲座上的教案。

    大家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自以为掌握了这个世间所有的知识,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可以和孔孟圣人话家常,也配和牛顿爱因斯坦丈量世界,唯有爱情,谈之色变。

    女孩们一个个羞红了脸,低垂下头。

    男孩子们则天不怕地不怕的吹起了口哨。

    常征听到吴老师话的时候还在翻他那本不知名的书籍,他翻阅的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已经看完了大半本。

    他突然觉得这个语文老教授意外的很有意思,将书倒扣在桌面上,抬起眼眸打量着这位和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个代沟的老人。

    吴老师穿了件丝制的旗袍,长度刚到小腿,头发在脑后盘起来簪了只玉制的钗子,脚上穿着绣花鞋,配合着脱口而出的诗词倒觉得像穿越。

    “大家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青春期的爱恋是多么美好的事情。”看着学生们一个个躁动不安,她无奈的看着,轻声出口提醒。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爱情的可以天真如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也可以挚爱如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它可以平凡如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

    也可以珍惜如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她坐的端端正正,微微含笑看着教室里的学生,不时抿一口保温杯里的水。

    “我知道近两年在中学生群体有一个广为流传的小说流派,其实在中国古时候,老祖宗们也非常喜欢。”

    “中国古代有牛郎织女、梁祝化蝶等较为经典的故事,而国外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更是广为流传。”说着起身在黑板上一个个写下了这些人物名,并把他们的背景朝代标注的特别完整。

    “要说诗词呢,更是数不胜数。”

    “先秦时期,是百花齐放的时候,学术思想自由,文化繁荣,百姓安居乐业,人们对于生活的向往以诗歌形式进行传唱。”她眉眼微挑,看着同学们的眼神里光彩夺目,仿佛能在她的眸光中窥见当时百花起放的场景。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必大家都学习过,今天我们来看另外一首开启后世言情小说心理描绘的诗歌……”

    “国风·郑风·子衿。”她稍微提高了音量,将这几个字念的格外的板正,配合着板书,像教小儿说话的长者。

    “相传在神州大地上,一个女子思念他的心上人,总是睹物思人,于是她总是登上城门楼,想看见心上人的身影……”

    ……

    季禾子是被大家的哄笑声吵醒的,她一睁眼就看见常征逆在光里,微微翘起的嘴角显然心情不错,和平时的似笑非笑不一样,看着温暖又醉人,她甚至不得不转开了视线。

    耳朵紧贴着桌面,季禾子听见自己的胸腔那渐渐剧烈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那一刻她的心莫名的悸动了一下。

    他手里的书本还稳稳当当的撑着,可能是举的时间太长了,他换了只手继续举着,另外一只垂在走道里甩了甩,她挑眉,意外的觉得这个同桌有时还不赖。

    “小姐姐睡醒了。”

    季禾子惊了一下,回过神来。

    常征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热热的鼻息呼地她有点痒。

    当时的她根本不知道那就是爱情来临的征兆。

    很多年以后她和金圆圆两人瘫在沙发上,一人手里踹一只崽开始回忆青春。

    金圆圆问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常征的,她想可能就是那个清晨,少年乘着光,端坐在一旁,帮她不厌其烦的遮挡烈阳。

    教室外的常青柏陪伴着每一届的学生站了好多年,粗壮的枝叶交缠着,日光从缝隙中照进来,留下斑斑痕迹。嗡嗡作响的风扇,窗外的蝉鸣,呛人的粉笔灰,同学的嬉闹声一幕幕谱写成了青春,这一幕,她也记了好多年。

    “爱情到底是什么呢?”台上的老师开始最后总结。

    她想,爱情就是你望像我时而我目光所致全都是你。

    季禾子慌乱的移开了视线,那人又开口“口水都流桌子上了”话里暗晃晃的看笑话。

    季禾子赶忙胡乱擦了下嘴角,却什么也没有,看到那人笑的越来越开心,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

    她生气的立马坐直了身体,动静之大,让全班为之侧目。

    真是个狗逼,还以为你变好了呢。

    被常征搅了个大红脸,她坐起来才看见这节课的老师以及这节课上的内容,老师还冲着她露出深意的笑。

    吴老师和她见过的这么多老师都不一样,和徐梅也不一样,她不像一位老师更像是朋友,会看着你在课堂上睡觉,一声不吭面带微笑,仿佛这并不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

    台上站着的是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台下坐着的是刚刚开启人生路的少年。

    人们总说老师就像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这一刻的季禾子并不这么认为。

    就像大树的存活有土地的滋养,土地能一直一直为大树提供能量却是因为大树牺牲了自己的树叶,让它变为了肥料,他们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她觉得他们现在就好比大树和土地,有前人栽树,也必须要有后人施肥,像千千万万个伟人一样,踩在巨人的肩膀上面,在历史的长河中源远流长,生生不息。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枯燥又乏味,每天上课下课,教室食堂,只有偶尔常征不间断的骚扰以及师太早自习的说道才能在平静的生活中溅起一点涟漪。

    多日的连绵细雨过后,难得一见的暖阳抚摸着校园里的花草,烈日炎炎的夏季越来越远,天高气爽的秋天如约而至。

    高一开学的新生迎来了第一次期中考试。

    要说也不是第一次进行考试,接连几次月考只是自己班级小范围考试,不进行淘汰,不按照排名进行座位排布,整个高一年级的学生没有丝毫的忧患意识,显得这次到来的期中考试显得尤为可恐。

    实验班里吵吵嚷嚷的,这些每天都极为骄傲自负的优等生们,这一刻也是愁容满面,才终于意识到了淘汰走班制度的残酷,生怕一时疏忽被挤出去。

    教室里黑板擦的干干净净,所有的书本和私人物品都已经被清空了,只剩下排列整齐木质书桌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希望我能如愿的留在A班,保佑保佑!”

    “也不知道考试难不难,我好焦虑……”

    “给孔子零食小吃都买了,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

    金圆圆一边收拾自己的考试用具,嘴里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祈求哪路神仙,脸上愁容满面。

    重大仪式完成后转过头对着季禾子挤出个要哭不哭的表情,甚是悲壮。

    金圆圆:“此一去,山高路远,再见面,不知何年何月,望君保重!”

    “皇上您这是不要臣妾了吗?你说过这后宫之中只宠臣妾一人,为什么要赶我走?”季禾子瞧着她表演起劲,接着她的话,还很给面子的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金圆圆被她逗笑了,表演欲大起。

    她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季禾子,神情满是忧郁。“朕向来君无戏言,可这场考试要把你我分开,你叫朕如何?”

    看起来真像是一对被迫分开的痴男怨女。

    不,是痴女怨女。

    季禾子实在忍不住了,推开她笑的快要晕过去了,等情绪稳定下来,戳着她的额头问:“你就这么担心考试啊!”

    金圆圆烦躁的伏案,下巴搭在桌上,想条可怜兮兮的流浪狗等待主人领它回家,平日里神采奕奕的大眼睛失了光芒,看着季禾子的脸发愁。

    可怜见儿的,真是个小可怜。

    “怎么能人人都和你一样,有个可以拼的爹,你就算不去考试也依旧在A班。”语气并不是嘲讽,是油然而生的羡慕。

    季禾子知道她的意思,并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