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茶室内，眼见第一皇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胡安安偷偷翻了个白眼。

    “每次来大皇兄这里，都跟坐牢似的！跟我的天鹅庄园能一样吗？”胡安安借着乐声的掩饰，低声和郑非抱怨，“你看大皇兄的做派，处处爱仿古制，我看他其实根本恨不得人人给他磕头纳拜。”

    郑非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茶具，“你可以不来。”

    “说得好像你能不来似的。”胡安安不客气地嘲讽，对他的废话十分不以为然。

    他们可以对第一皇子腹诽，但绝不可以放在面上。何况作为皇嗣，同为女皇的亲生子女，不管他们真实关系如何，在帝星，在女皇眼皮下，谁也不敢真闹出类似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的丑闻。

    郑非哼了一声，却没有和她争辩，好似转移话题一般问：“怎么，胡总管那边还没回复么？”

    胡安安双头托着下巴，叹气：“爹爹不理我，问就是说在忙。”

    “不管到底什么情形，到辞夕宴母亲总会露面，你急什么？”

    “谁说我急了？我只是关心母亲。”胡安安口气敷衍。她懒得和她愚蠢的皇兄解释，这不是母亲何时露面的问题，而是母亲身体状况直接关系到是否真有立储意向的问题。

    但既然现在始终没机会直接试探，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郑非不再说话，似乎下首的舞蹈和音乐看得让他有些犯困。

    【永平庄园星网防御核心破解中，破解进度21%。】

    脑海中，王图播报着进度。

    【检测到永平庄园地下区域设有不明智能体，未激活。】

    【您的T能量指标仍处于异常阈值。】

    郑非没有回复。

    过了一会儿，茶室的门又打开了，走进来的是第一皇女练妲章。

    她穿着一身砚灰色的长袍，而非像胡安安那样的裙装，神情冷漠，整个人看起来更难以接近。

    这是郑非第一次与这位皇女正面相对，他淡定地和胡安安先后起身相迎。

    “皇姐。”

    第一皇女冷淡地点头，坐在了胡安安那一边。郑非有些懒散地重新落座，眼角余光像是感受到齐万象的注视，回了他一个“没问题”的眼神。

    就之前这位侍官长的分析，三位皇嗣中最好应付的就是这位皇女。不同于第一皇子想当个“好兄长”、第二皇女别有用心，第一皇女对第二皇子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因此他扮演的“第二皇子”在这位皇女面前，反倒是露陷的可能最低。

    【第二皇子确实说的都是实话，他的兄弟姐妹都看不上他。】

    似乎为了印证王图的陈述，从第一皇女到达后，胡安安就不再搭理他这个“二皇兄”，转头只找第一皇女搭话。一开始只是一些闲话，但最后却像是试探什么。

    可惜第一皇女显然不耐烦和她玩虚的，直截了当地道：“有结果会告诉你。”

    胡安安碰了个钉子，嘟了嘟嘴，像个受委屈的小女孩——然而与她同席的人都不为所动。

    这时第一皇子再度进来，在郑非身旁的位置坐下，笑容温和而亲切地说：

    “大家都到齐了呢。小时候我们还能每天见面，长大了反倒一年难得能在一起。就是为兄这里只有粗茶淡饭，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大皇兄说笑了，武夷星的岩茶，安安怎么敢嫌弃？比安安在母亲宫里喝到的品质还好呢。”

    第二皇女笑得天真无邪，说的话却糖里含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在第一皇女那里碰了钉子，趁机找人撒气。

    第一皇子庄明笑了笑，和和气气地说：“安安成年了，可不能像小孩子那会儿童言无忌。这话皇兄自是知道你的好意，不会介意，但要是被你爹爹知道了，怕不是又要罚你了。”

    胡安安差点没绷住脸上那副无辜的表情。

    ——在如何精准戳到对方雷点方面，他们真不愧是亲兄妹。

    此时原先的舞者和乐师已经退下，茶室的侧门打开，露出一支准备就绪的小型乐队，开始演奏另一种风格的音乐。

    而入门屏风处，则分立着四位皇嗣的侍官长，以便听候差遣。这些训练有素的皇嗣近臣，对皇嗣们保持着既不会错过主君的需求，又不会失礼的关注。

    当然第二皇子的侍官长，更是不会错过郑非的每个表情。

    “和弟，你怎么看？”

    第一皇子正对帝国时政发表见解，瞥见郑非目光游移心不在焉，冷不丁发问。

    郑非转头，扫了一眼低头喝茶的第一皇女，和表面乖巧却目光熠熠仿佛等着看好戏的第二皇女。

    第二皇女接触到他的视线，“好心”提醒道：“二皇兄，你是走神了？大皇兄在说最近联邦突然无辜扣押了大批预备运往第六星区的粮食，问你有什么看法呢？”

    郑非“切”了一声，“我能有什么看法？我的看法重要吗？这不是母亲和内阁会操心的事吗？难道内阁的先生们会关心我的想法？”

    第二皇女噎了一下，暗暗瞪了他一眼，总觉得二皇兄最近说的话总带着莫名的嘲讽，果然无知者无畏吗？

    第一皇子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和而严肃的劝诫道：

    “和弟，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身为皇嗣，生来便背负着帝国兴衰的责任。帝国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别人可以置身事外，我们作为母亲的孩子，怎么能袖手旁观呢？你也不小了，别真把自己当明星整天捣鼓社交媒体玩直播，记住你的身份，你姓赵，同时你身体里流着靳氏的血。倘若有人问你同样的问题，你回答不出来，别人提起来也会说，‘一国的皇嗣却对国事毫不关心。’你觉得公众会怎么想？内阁那些先生会怎么想？还有赵元帅会怎么想？”

    胡安安有些同情地看向郑非，看二皇兄的表情大概被说懵了。可能许久没见，二皇兄一时忘记了被大皇兄逮着说教的体验……第二皇女秉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暗搓搓期待着对方当场炸毛。

    郑非先是有点茫然，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闪过怒色。但他在发怒当口硬生生憋住了，强行扯出一个略显扭曲的微笑，“多谢皇兄关心，弟弟受教了。”虽然他说得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但总算言辞里也挑不出失礼的地方。

    呵，长进了哈，胡安安心里啧啧称奇，不负责任地猜想是不是授衔仪式在即，让他多少有了点顾忌。

    在她旁边，连事不关己的第一皇女，都不由用眼尾扫了郑非一眼。